田尤利





“那就好。剩下的就随便吧。快点告诉我雨宫的所在地!快点!”
馆忍无可忍地抓住仁摩的袖子摇晃。挂在肩膀上的披肩滑落了下来。“好吧,好吧。”燕尾服的帅哥轻轻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对于你而言价值超过九亿的男人就在那里。”
仁摩指了指馆的背后。
回头看去后,就发现雨宫站立在离暖炉不远的地方。馆瞪大了眼睛。因为吃惊,他一时失去了声音。就好像是无声地进入的猫儿一样。
雨宫看着馆。
挂着困惑的表情,连耳根都红透了地看着馆。他无声地对还说不出话来的馆指了指墙壁的一角。仔细看去的话,壁纸上有轻微的纹路。是暗门。
“剩下的就是你们两位的事情了。我可是正吃饭吃到一半呢。再不走我最爱的野味都要冷掉了。”
仁摩合掌说道。不过在眼前看就要走出房门的时候,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地再度探头回来说道。
“遗产的事情是玩笑哦。我可不需要那样的幽灵屋。——而且我比你更加不缺钱。”
他如此说着微微一笑,紧紧地关上了房门。

※ ※ ※ ※ ※ ※ ※ ※ ※ 

遗产就给你好了——在馆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雨宫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那个男人。
那个超级喜欢金钱和权力的俗人……却说自己不需要超过九亿元的遗产。
比起那个来,他更在意与自己的下落,更急着向仁摩追问自己的所在地。雨宫静静地推开暗门,进入了等候室。这扇门原本是仁摩出于玩心而为偷偷来到这里的情侣们准备的。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使用它。
在仁摩表示“就在那里”,馆回头过来的时候,他的心跳加速到了自己都觉得吃惊的程度。馆的样子很糟糕。头发凌乱,连外套都没有披,脚上穿的还是室内拖鞋。
那个狼狈的样子紧紧勒住了他的胸口。让他几乎快要哭泣出来。
就算仁摩已经出去,馆还是在柜台前维持着化石状态。他强烈的视线就好像在说绝对不会再度放开你一样地捕捉住了雨宫。
“……没想到你能知道啊。”
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雨宫暂且说出了这样的语言。
“没想到你居然能猜出我是薛定谔……”
“猫只有五只。”
馆说道。缓缓地接近雨宫。
“五只猫的名字全都知道了。肥猫让吉,短毛猫帕斯卡,灰色的海森堡,雪白的梅太郎,孟德尔是虎纹猫。……只有薛定谔完全没有踪影。”
馆紧紧地俯视着雨宫。没有过来碰他。也没有试图抱紧他。雨宫对于因此而感到寂寞的自己而感到别扭。
“你说过。老爷子……不,球岗老人只爱猫。那个口气,就好像自己也算是猫的一员一样。……我应该更早注意到的。”
“其实也不算晚。那栋房子和土地都属于你了。”
“秘书呢?”
“咦?”
“不附带秘书吗?” 
雨宫发出苦笑,轻轻地拍了拍椅子示意馆过来。他有些想要和这个男人说清楚的事情。是今后多半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自己的过去,以及逝去的老人。他想要告诉眼前的男人。
馆在他身边坐下。还是没有碰触雨宫。连手肘都没有碰触。
不过这样也许比较好。因为似乎只要碰触的话,就会不想再分开。
“我……我是被捡到的。就好像猫一样。在十六岁的时候。”
雨宫不是看着馆,而是看着暖炉的火焰说道。
“在那半年前我从孤儿院跑了出来。毕竟那里算不上什么好地方。在我徘徊于街上的时候,很俗套地出现了来招呼我的混混。他说,‘你没有地方可去吧?’我误以为他是很温柔的人,结果却变得要去接客。……很老套吧。”
就好像要妨碍雨宫无力的笑容一样,柴火在暖炉中爆裂。馆维持着沉默。
“那天晚上……有个非常危险的客人。也许该说是超级的S 吧?因为觉得这样下去真的会被杀,所以我从旅馆中逃了出来。全身赤裸,只围着一张毯子。而且脸孔被打得五颜六色,双手被手铐固定在一起,臀部不断地流出血液和精液。我在那样的状态下,勉强跑到靖国路上……撞到了车子。”
车上的人是球岗老人。
虽然司机好像吓得要命,但是球岗老人很冷静。他没有带雨宫去医院,而是把他带回自己家,叫了认识的医生来为他处理伤势。即使如此雨宫还是发了高烧,足足地睡了三天三夜。
“我原本以为只是有钱人的一时兴起。想说只是因为我可怜吧?否则的话就是那个老头子是变态,也想要上我而已。”
在他的热度降了一些后,球岗老人叫来了仁摩。当时还不到三十的仁摩,凝视着肿了一半的雨宫的脸孔,笑着说“哎呀,你捡了只野猫呢。”
雨宫原本以为退烧后就会被送走。
可是,没有这样。球岗老人是个很沉默的人,不管雨宫怎么询问,叫喊,怒吼,也只是紧紧地盯着他而已。甚至连句你很啰嗦都不会说。
“过了一周左后,仁摩再度来到那里把我带了出去。我受到询问,去了家庭裁判所……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办理监护人的手续。因为我当时还是未成年人。”
“仁摩是你的监护人吗?”
馆终于开口了。能听到他的声音让雨宫很高兴。
“没错。他笑着对遍体鳞伤的我说,‘有个好工作哦。’……他问我,要不要成为猫?”
“猫?”
馆的声音中浮现出怀疑的色彩。
不过也难怪吧?说到人类变成猫的话,没有人会以为是正经的话题。
“仁摩是某个特别的会员制俱乐部的老板。在那里会向会员提供宠物。当时也就是狗和猫而已吧。现在好像也有了小鸟,热带鱼。甚至于连爬行类都有了。当然,全部都是人类。是将人类作为宠物派遣出去。”
“……也就是说,卖春组织吗?”
雨宫轻轻一笑,“不是那么单纯的东西。”当时的雨宫也抱有和馆一样的想法。他以为是挂着宠物的名义卖身。虽然因为觉得仁摩也和那个混混没有两样而失望,但是他又冷静地心想那果然是适合自己的买卖。
“确实存在着很多以性行为为目的的列子。那样的顾客确实能迎来那样的宠物。不过猫的话拥有拒绝权。”
“拒绝权?”
“如果自己不愿意的话,就不用陪对方上床。”
一个劲儿看着暖炉的火焰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眼睛好像也在发热。所以雨宫眨了好几下眼睛。“怎么会有那种事情那个……”馆在他的身边喃喃自语。
雨宫缓缓地转头看着馆。
“毕竟,猫是任性的生物。”
他虽然如此说着露出笑容,但馆的表情看起来却有些寂寞。
“全都是有钱人的俱乐部。大家都已经厌倦于普通的娱乐。所以想要进行比较与众不同的事情哦。……虽然老爷是完全不同的个例。他好像是看到我太过可怜了,所以才对我有些在意。可是那个人不相信人类,所以不想将人类留在身边。可是,”
如果是猫的话,就可以。
球岗老人如此对仁摩说道。
于是,雨宫变成了猫。他是在夏末被捡到的。过了一阵后,也获得了名字。房子中已经有好几只猫,全部被取了科学家的名字。于是雨宫也按照惯例被命名为薛定谔。
“猫没有工作。”
所以,只是睡觉,什么也不做。
在日光室的沙发上,在书房的角落,在后院的树荫,在卧室的床上。
“好像猫一样倦怠,自由,没有任何义务和不受制约的生活。老爷没有管我。那一点让我很庆幸。”
猫的生活持续了好几个月。
球岗老人只是守望着雨宫。当他入睡后,有时会抚摸他的脑袋。
“我很适合做猫吧?猫没有必要去信任饲主。饲主也不会相信猫。我知道猫任性自我,和以忠义闻名的狗不同。虽然彼此都不信任对方,但是我觉得这样也很好。”
雨宫和球岗老人都是不相信他人的人类。
正因为如此,就算没有信赖关系,他们也需要可以敞开新房的对象。
过了半年左右后,他被叫去了卧室。球岗老人存在着有时会仿佛绝提般地滔滔不绝说话的倾向,大致都是部下或是工作对象多么愚蠢的抱怨。因为雨宫是猫,所以在他说话的中途打哈欠也不会受到责备。虽然也会在宽敞的床上一起睡觉,但自始至终都是猫和饲主。虽然雨宫的睡相不太好,经常会踹到主人,可是他没有被责备过。
就算偷吃东西,就算打破花瓶,就算在主人呼叫时无视主人,也会获得原谅。
所谓的猫就是不会听从命令的生物。他们和狗不同。不会被调教。
球岗老人对于猫的宽容几乎是无限的。
有时候,仁摩会来查看情形。他会抚摸着雨宫的脑袋,笑着说:他的毛色变好了呢。:他的体重逐渐增加,头发出现了光泽,力气也恢复了。如此一来的话,什么都不做的猫的生活就变得无聊了。雨宫开始在书房阅读书籍。有时候,他会向球岗老人询问汉字的读法。仁摩告诉他可以通过通信教育获得高中毕业的资格。球岗老人表示“猫原本就是很聪明的生物。”还帮他拿来了大学的宣传手册。
“我的薛定谔生活持续到十八岁。因为我从那一年的四月开始上大学,在毕业后就成为了球岗老人的秘书。……馆,就算是猫啊,也会想要报恩的。会想要为给于自己安全场所的人服务。”
那时候,雨宫需要是猫。因为他的身心都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如果不是遇到球岗老人和仁摩的话,他也许已经死亡。
“……在老爷过世的时候,我很伤心。”
就好像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一样。他了解到,过于悲伤的时候会哭不出来。
“因为我不知道父母是什么样子……所以我想也许是把老爷当成了父亲或是祖父一样吧。那个人是我的饲主。”
然后,宠物和饲主是家人。
没有血缘,没有利害关系,也没有权利和义务,只是位于一起的家人。那个就是球岗老人和猫的关系。
“对于老爷的遗言的意思,我原本一直搞不清楚……不过昨天,仁摩向我挑明一件事。老爷捡到我的那一年的日记在仁摩的手上。也就是说,不在那栋房子的任何地方。”
“……那样的话,不可能有人找得出薛定谔吧?”
“就是这样。薛定谔被封印了。不可能有人知道的。如果你们中的什么人能正确指摘出薛定谔的话……就只可能是因为薛定谔自身的告白。”
——也就是让你选择。
仁摩拿着平成九年的日记说道。
——因为他知道,就算指定你成为继承人,你也会放弃权利的。所以老人想说至少让你来选择继承人。
“但是实际上,馆是靠自己发现了我。”
呼,雨宫吐了口气。
这就是全部了吧?没有其它要说的了。
“再次恭喜你。猫儿们在昨天都已经找好了饲主。我会将那些人各自的联系方式告诉矶村。只有让吉的主人迟迟定不下来……它明明那么可爱。”
“……是胖过头了。” 
因为如此嘀咕的馆很可爱,雨宫脸朝下方地笑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晚好像一直在笑。也许是因为如果不笑的话就会哭出来吧。
“回来吧。回到那栋房子去吧。”
“我已经不是秘书,也提出了辞职信。”
“既然如此,就到我的公寓来。”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明明知道,还是要进行询问。
彼此的心情都已经很明白。在那个大风的日子,在通向医院的道路上被抱紧的时候,感情已经通过皮肤,而不是通过语言地传达了出来。

“你明明知道就不要问了。”
“你不是有美人秘书吗?”
“她和我不是那种关系。”
“过上一年半载的话,你也会这么说我吧?”
虽然听起来好像是开玩笑,但是对干雨宫而言是真实。人心会改变的。不管是谁都是如此。包括雨宫本身在内。
“你是想说无法相信我吗?”
馆皱着用头,有些恼火般地说道。
“不只是你。我不相信任何人。从以前开始就是如此。今后也是。”
“你这么说的话,就无法和任何人交往了吧?”
“所以,我不和任何人交往。”
雨宫话里有话地表示。馆眉头的皱纹越来越深,似乎要浮现出不愉快和不可理解之类的文字。
“因为我也是男人,所以晚上会去街上游玩哦。不过一开始就会将对方视为一夜情的对象,享受过性爱后就算了结。那样可以起到相当不错的消除压力的作用。”
“这么做不好。虽然由我来说也许没有说服力,不过真的很不好。”
雨宫看着表情认真的馆,不知道为什么涌出了笑意。因为觉得这么笑会很失礼,所以他微微扭曲着嘴唇地低垂下头。
“选择我吧!”
馆第一次碰触了他的身体。他将自己的手掌和雨宫的手重叠到了一起。仅仅如此,雨宫已经无法再抬起脸孔。
“我就不说什么别的了,选择我吧。”
感觉到小小的温度后,就想要获得更多的温暖。想要被紧紧地抱住。
这个无边无际的欲望让雨宫感到害怕。
馆是本质上很单纯的男人吧?也可以说是直率。之所以喜欢金钱和女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