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史500疑案
侯仁之在《水经注》选释前言中,据《唐六典》谓《水经》一书,记述
中国河流水道,共计137 条。到了北魏郦道元为《水经》作注,补充记述的
河流水道增加到1252 条,注文20 倍于原书(《中国古代地理名著选读》,
科学出版社)。这一说法为以后各种出版物和辞书所沿用。如1963 年修订本
《辞海》;翟忠义《中国古代地理学家及旅行家》;《辞海》中国地理分册;
陆心贤、罗祖龙、罗家梁合编《地学史话》;斯维玉《史学常谈》等均采用
此说,说《水经注》共载大小水道1252 条。
辛志贤认为侯仁之的说法是错误的。《唐六典》卷七《工部》:“水部
郎中员外郎掌天下川渎陂池之政令。。凡天下水泉三亿三万三千五百五十
九,其先避荒绝域,殆不可复而知矣。其江河自西极达于东溟,中国之大川
者也;其余百三十有五水,是谓中川者也'注:桑钦《水经》引天下之水百三
十七,江河在焉'。其千二百五十有二水,斯为水川者也'注:郦善长注《水
经》,引其枝流一千二百五十二'。”据上正文与注,简要明白,《水经》记
写“大川”2 条,“中川”135 条,计干流137 条,郦道元补写“小川”即枝
流1252 条。《水经注》记写的大小河流水道总计为1389 条,比侯仁之说的
多出137 条,与《水经》水数正同。侯漏计《水经》所记水数(137 条千流)
误以郦道元补写的水数,作为《水经注》全书的水数。据王应麟《困学纪闻》
卷十《地理》“天下水数”条云:“《水经》引天下之水百三十七,江、河
在焉;郦氏注引枝流一千二百五十二。”但清翁元圻注《困学纪闻》,在《水
经》水数后面加了按语云:“按今本《水经》所列,仅一百一十六水。”则
今本《水经》较原本少21 水。王尧臣《崇文总目》指出《水经注》在宋代仅
存三十五卷,佚五卷。今本《水经注》仍作四十卷,乃是后人割裂篇帙,以
凑足四十卷之数,所缺21 水,盖即在这所佚五卷之中。翁所谓“今本”,无
疑是当时流行的诸种明刻本,如黄省曾刻本、吴玉官刻本、钟惺刻本、朱谋
玮《水经注笺》等。全祖望、戴震、王先谦、杨守敬、熊会贞等对《水经注》
都有深入的研究,从《水经注》本书并博采唐宋诸书,旁引博征,考证订补
“遗漏者补其补,纰缪者订其讹”(赵一清《水经注笺刊误》卷一小序),
补足了《水经》佚去的21 水,恢复唐以前《水经注》原本。由此可知唐以前
郦道元之《水经注》原本,《水经》水数为137。郦注水数为1252,《水经
注》总数为1389。宋明诸刻本佚五卷。《水经》水数缺21,为116。郦注水
数自亦相应残缺。乾隆以后诸校注本补足了《水经注》已缺的21 水,水数为
137,但郦注水数仍有残缺。今有的有关著作说《水经注》在宋代已佚五卷,
又说所记水数为1252,则属于又一种错误(《〈水经注〉所记水数考》,载
《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81 年第3 期)。
赵永复在《〈水经注〉究竟记述多少条水》一文中说,《水经注》记述
水道数目,《唐六典》卷七水部郎中员外郎条注云:“桑钦《水经》所引天
下之水百三十七,江河在焉。。。郦善长注《水经》,引其枝流一千二百五
十二。”此说一出,1000 多年来遂成定论,近人著述均引此为证。经对《水
经注》进行通检梳理,所记水道按其重复者不计,一水多名或数水同叙者计
其一,而不属某水枝流,但在有关水道下述及者,以及无专名之水均予计入。
全书水体包括湖、淀、陂、泽、泉、渠、池、故渎,实得2596,倍于《唐六
典》之数。郦氏《水经注》全书四十卷,北宋时已佚五卷,今本仍作四十卷,
乃后人分析,则原书叙述水道总数当超过3000。(《历史地理》,1982 年第
2 辑)
侯仁之说据《唐六典》中郦注《水经》,引其枝流1252,得出《水经注》
全书(包括《水经》)共记水道1252 条。辛说认为《唐六典》中所记1252
条系郦道元所补写,应加上《水经》137 条,全书共1389 条。赵说认为《唐
六典》所记1252 条,但经实检共得所记水道2596 条,倍于《唐六典》之数。
还有的说宋代佚五卷,全书所记水道1252 条。辛说宋明诸刻本佚五卷,《水
经》缺水21 条,清乾隆后诸校注本补足《水经》21 条,恢复为137 条。但
郦注尚残缺。因此,以上诸说,除对《唐六典》和佚卷等理解不同,存有分
歧外,《水经注》因郦注佚卷所残缺水道已无法补齐,故目前对全书水数已
难以搞清楚了。
(王天良)
诸葛亮有没有写过《后出师表》?
人们头脑中似乎有这样一个“常识”:蜀汉政权在刘备亡故后,由诸葛
亮主持发动了对曹魏的六次北伐,公0 元227 年“一出祁山”之前,诸葛亮
向后主刘禅上疏《前出师表》,次年“二出祁山”前又写上《后出师表》。
《后出师表》提到“鞠躬尽力,死而后己”,它是诸葛亮心迹的表白,以后
又演变为一个成语,专门用来赞美那些献身国家和民族的伟大“仆人”。但
是,诸葛亮真的写过《后出师表》吗?
在陈寿《三国志·蜀志,诸葛亮传》中,只载有《(前)出师表》,而
没有《后出师表》。《后出师表》是刘宋裴松之注《三国志》时引录东晋习
凿齿《汉晋春秋》的,而《汉晋春秋》中的这篇《后出师表》又是出于三国
孙吴大鸿胪张俨的《默记》。著名的《昭明文选》,也只选录《(前)出师
表》,而不收《后出师表》。由此,有悖于“常识”的见解便出现了:《后
出师表》并非诸葛亮所作。
否认诸葛亮写《后出师表》的理由大致可归纳为如下几点:
一、《后出师表》与《前出师表》的立意完全不同。《前出师表》表示
了诸葛亮对北伐必胜的信心:“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
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又说:“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不效,
则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后出师表》却语气沮丧:“然不伐贼,王
业亦亡;惟坐待亡,孰与伐之?”虽然此时已有街亭一败,但“受任于败军
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的诸葛亮怎会雄心全挫呢?而且,如果是诸葛亮自
己所写,此文应该畅所欲言,没有必要故意贬低自己。
二、《后出师表》写作的目的不明确。根据历史记载,当时蜀汉并没有
人反对北伐,《后出师表》谈到“议者谓为非计”,不符合当时的情况。因
此诸葛亮根本无需上此表以说服别人。表中又有许多可能起涣散人心作用的
话,以诸葛亮的明智,岂能为此!
三、《后出师表》提及的一些事情与史实明显不符,人名也有错误。《蜀
志·赵云传》说赵云“建兴七年卒”,《后出师表》上于建兴六年十一月,
却说:“自臣到汉中,中间期年耳,然丧赵云、阳群、马玉、阎芝、丁立、
白寿、刘命、邓铜等及曲长屯将七十余人”,而且阳群、马玉、阎芝、丁立、
白寿、刘合、邓铜等人,均不见史书记载,显系作伪者故意捏造,以混淆视
听。
四、《后出师表》和《前出师表》文辞风格迥然不同。《前出师表》是
忠臣志士无意为文,故风格至为高迈。《后出师表》是作伪者有意为文,因
而辞意不免庸陋,如“群疑满腹,众难塞胸,今岁不战,明年不征”四句,
均一句四字,两句对偶,意思完全雷同,《前出师表》就没有这样的句子。
清代学者黄式之就说:“《前表》悲壮,《后表》衰飒;《前表》意周而辞
简,《后表》意窘而辞繁。”
既然认为《后出师表》非诸葛亮自作,那么,伪造者又是谁呢?由于《后
出师表》出于张俨的《默记》,因此,一些学者就肯定它是张俨所作。但有
人指出张俨对于诸葛亮的将才是估价很高的,对北伐也抱有乐观态度,以为
假使诸葛亮寿命长一些,北伐是可以取得胜利的——这与《后出师表》悲观
失望的态度全然不同,因此,伪作者不可能是张俨。也有的认为伪作者应是
诸葛亮的胞侄诸葛恪。诸葛恪在252 年孙权临死时,受命为吴大将军,全权
辅佐幼主孙亮。当时孙氏皇族与江南大族的势力非常强大,诸葛恪为了树立
自己的威望和掌握兵权,就发动对魏的战争。然而这却引起举国反对,正如
《后出师表》中所说的“议者谓为非计”。于是,诸葛恪一方面“著论以谕
众”,另一方面伪制《后出师表》,以便使自己的伐魏主张得到一个有力的
旁证。张俨死于266 年,这个伪制品后来被收录进他所撰的《默记》。
但是,坚持《后出师表》是诸葛亮所作的学者,针对诸葛格伪造一说提
出异议。他们认为,由于亲属关系,诸葛恪可以得到诸葛亮的文字,因此《后
出师表》还是出于诸葛亮的手笔。诸葛亮究竟有没有写过《后出师表》,这
还是一个谜。
(闻泽)
《廿二史札记》作者是赵翼吗?
《廿二史札记》为清代赵翼所撰,自成书以后,从无异议,何以提出其
作者之疑?这是因为清末李慈铭在《越缦堂日记》中两次提出此书非赵翼自
作,而是赵氏购之他手,这样就形成了《札记》作者真伪之辨了。
清世,考据之学盛行。三大考史名著:钱大昕的《廿二史考异》、王鸣
盛的《十七史商榷》、赵翼的《廿二史札记》相继刊行,钱、王、赵三书均
以历代正史为主而各具特点:《考异》详于校勘文字,解释训诂名物,对原
书事实谬误加以纠正;《商榷》着重在典章故实的论述;《札记》对各史均
加注意,述其著述沿革,评论得失,时亦校勘其抵牾,对有关一代兴衰变革
的重大问题,论述尤详。且史法与史实并重,此书刊行流传以后,倍受学术
界推崇。嘉庆五年(1800 年),《札记》再刊行世,当时著名史学家钱大昕
为其作序,赞誉此书不蹈袭前人,亦不有心立异。赵翼的助手李保泰也在序
中说,赵瓯北(赵翼的号)先生有经世才华,学问深博,平日均以读书、著
述为事,撰有《廿二史札记》三十六卷。钱、李两序均言赵翼学问鸿博,精
通经史,有《札记》传世。李保泰还在序中述及赵氏编辑是书时,他也参加,
实为亲眼目睹。其后,近人梁启超读过《札记》,也推崇备至。已故现代著
名史学家陈垣自青年时代就开始阅读是书,并在此后几十年的研究中,一直
使用这部书,在上面作了大量批注,有校订手稿,但未闻梁、陈二学者有对
《札记》作者不信之语。
然而,在《札记》成书70 余年后,李慈铭于同治九年(1870 年)七月
初五日日记中写下了如下一段话:“阅赵翼《廿二史札记》。常州老生皆言
此书及《陔余丛考》,赵以千金买之一宿儒之子,非赵自作。”赵翼一生著
作繁多,长于史学,考据精赅。《廿二史札记》与《陔余丛考》为其史学代
表作,本为学界共认。但李慈铭日记中明确指出“非赵自作”,又在日记中
论及赵翼学问是“精干诗文”,而这两部史学著作,“浑然一体,非赵力所
及也”。事隔三年,至同治十二年十月二十七日日记中又说:“近代窃人之
书效郭象故智者。。,赵翼之《廿二史札记》出于常州一老诸生,武进、阳
湖人多能言其姓字。”《札记》非赵自作李慈铭说得如此明确,这就使人不
得不对作者有所怀疑。近人陈登原的《国史旧闻》第3 册,在“甘二史礼记”
条全录李慈铭同治十二年的日记,虽未加判断,但引录本身就说明他对《札
记》的作者是持“存疑”态度的。中华书局1963 年、1984 年两刊《札记》,
前言中均有钟尚、王树民先生提出关于该书作者的争议之事,尽管钟、王两
人认为《札记》确为赵翼亲撰,但仍没有足够的证据否定李氏之说。
问题在于李慈铭原亦十分推重赵翼,他在咸丰辛酉年(1861 年)《越缦堂批
注廿二史札记手稿题记》中说《札记》贯串全史,考订翔实,是书与《陔余
丛考》为赵氏生平杰作。简直是称誉不已。为何在10 年以后,竟一反前态,
对赵翼大加贬词了呢?是李氏在日记中出尔反尔吗?应该指出李慈铭并未否
定《礼记》与《丛考》两书的价值,只是当他得知赵氏之书出自他人之手时,
便对赵翼史学识见产生怀疑。无论清代周中孚称李慈铭是“专以诟骂炫世”
为能事也好,还是鲁迅论及李氏日记有“做作”之意,应提防欺骗也罢,李
慈铭论及《札记》作者,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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