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史500疑案
杜甫教育他的儿子要“熟精《文选》理”,(《宗武生日》)宋人有“《文
选》烂,秀才半”之谚语。研究《文选》在初唐成为一门专门学问。李善注
《文选》更是一部集大成的著作,而五臣注《文选》又成为与李注《文选》
同行于世的名著,后人又将李善与五臣的注本合为“六臣注”本。这些注本
以及后来的研究专著,对于《文选》在何地编成却几乎未提,因此,后人常
常以《南史》有萧统“出宫二十余年”句,说他在招隐山编成《文选》。
游国恩认为,《文选》是萧统居京都东宫时编成的。他在《中国文学史·锺
嵘诗及萧统文选》一节中专门指出,萧统不仅在东宫时延集文人们共同编订
《文选》,而且在《文选》中倾注了自己对文学的看法。他主张文质并重,
认为文章应该“丽而不浮,典而不野”(《答湘东王求文集及诗苑英华书》)。
他曾经为陶渊明作传和编集,可见他的观点和萧纲等人的形式主义观点并不
一致。他在《文选序》里谈到他选文的标准;认为经史诸子等都以立意纪事
为本,不属于词章之作;只有符合”事出于沈思,义归乎翰藻”的标准的文
章,才能入选,这也就是说只有善用典故成语,善用形容比喻,辞采精巧华
丽的文章,才合乎他的标准。可见他编《文选》正是企图用南朝文笔之辨的
理论来划分文学与非文学界限。这是一个很有积极意义的尝试。
近人分析游先生的观点时认为:梁武帝萧衍在中兴元年(501 年)带兵
攻入建康,灭齐建梁,这一年萧统出生。萧衍提倡儒学,制礼作乐,恢复太
学,建立州郡学,广建佛学,倡导佛教,这给当时的文学带来了一定的作用,
尤其是“百家争鸣”,更给文学的繁荣创造了条件。萧统自幼聪慧,喜攻诗
书,少时曾从政,深得民间称颂(《南史》有专门记载),后广游南朝各地,
与名士才人交往。当时东官藏书数万卷,足以供他阅读,与名士切磋。《南
史》说:“太子孝谨天至,每入朝,未五鼓便守城门开。东宫虽燕居内殿,
一坐一起,恒向西南面台。”可见他一直未离京都。萧统自己在《文选序》
中说:“余监抚馀闲,居多暇日,历观文囿,泛览辞林。未尝不心游目想,
移晷忘倦。”与当时的浮诡、讹滥的文风辩论和斗争亦是需要居于京都的。
如果移至都外编纂,序中何不言之?况乎当时移东宫3 万卷书的大事,史官
何以不载入史呢?此疑可谓不无道理。再者,萧统之后百年左右的李善也不
能不把这件大事记载下来。
宋朝金华人王象之知江宁县时,著《舆地纪胜》,书中卷八二“京西南
路襄阳府古迹”说:“南朝梁昭明太子萧统建文选楼,邀刘孝威、庾肩吾、
徐陵、鲍至等十余人,号日高斋学士,在此辑《文选》。”并以唐朝李善上
表中有“煽风流于江左”一语为据。但近人认为,襄樊的文选楼系徐陵当时
邀名士编成我国现存较早的一部诗歌总集《玉台新咏》之地。如果这个观点
是正确的,那么萧统《文选》编纂地便只有镇江南郊增华阁与南京当时的东
宫了。
(张国擎)
贾谊《新书》真伪如何?
《新书》是西汉初期杰出的政治家、文学家贾谊的散文集,原收政论、
散文72 篇,据说后来由西汉后期著名的散文家和今文派经学家刘向删定为
58 篇(见北宋王尧臣等编《崇文总目》)其书名在南朝梁以前叫《贾子》、
《贾谊》或《贾谊集》,《新书》这个名称,最早见于刘勰《文心雕龙·诸
子》篇中。为了区别起见,人们通常将宋代以前史书(以班固所著《汉书》
为主要代表)中的《艺文志》或《经籍志》以及一部分目录典籍著录的有关
《新书》篇目内容称为古本《新书》,而将宋代开始流行的《新书》版本称
为今本《新书》。南宋王应麟的《玉海》详细记载了宋代流行的《新书》目
录(共10 卷58 篇)。而现在所能常见的《新书》,则是由清代卢文招以明
代万历年间新安程氏(程荣)所刻《汉魏丛书》为底本,并据两种南宋刻本
校刊的版本,即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刊行的抱经堂校本(分《事势》、《连
语》、《杂事》三部分,共10 卷56 篇)。
由于今本《新书》与古本《新书》无论在篇目还是内容上都有出入,于
是有人就对《新书》的真伪问题提出了怀疑。首先发难者当数南宋人陈振孙,
他在《直斋书录解题》里认为,《新书》中“非《汉书》所有者,辄浅驳不
足观,决非谊本书也”。继陈振孙之后的怀疑派,一类以姚鼐为代表,视《新
书》为伪作,全盘否定;另一类则以纪昀的《四库全书总目》为代表,对《新
书》抱疑信参半的态度。
姚鼐在《惜抱轩文集》卷五《辨贾谊〈新书〉》中说:“贾生书久不传
矣,世所有云《新书》者,妄人伪为者耳。班氏所载贾生之文,条理通贯,
其辞甚伟,及伪为者分析,不复成文,而以陋辞联厕其间,是诚由妄人之谬,
非传写之误也。”而且断定作伪者为“魏晋后人”,理由只有两条,一是《新
书·等齐》篇曰:“天子妃,号曰后,诸侯妃,号曰后。然则,诸侯何损而
天子何加焉?”姚氏认为“易王后曰妃,自魏晋始”。二是《新书·等齐》
篇曰:“天子卑号皆称陛下,诸侯卑号皆称陛下,。。然则所谓主者安居,
臣者安在?”姚氏认为,“若皇帝,臣下称之曰陛下,此是秦制,周末列国
诸王所未有,则汉诸侯王必不袭用秦皇帝之制,而使其国臣称曰陛下。而伪
为贾生书及之,此必后人臆造,非事实也。”卢文弨在《抱经堂文集·卷十·书
校本贾谊〈新书〉后》中批驳了姚氏的推断,他说“《新书》非贾生所自为
也,乃习于贾生者革其言以成此书耳”。并认为“萃而为之”者,“其去贾
生之世不大相辽绝”,“其规模节目间,要非无所本而能赁空撰造者”,“魏
晋后人绝不能为”,基本肯定了《新书》是贾谊的作品。
《四库全书总目》则认为,“其书不全真,亦不全伪”,而“不全真”
的主要根据,是“其书多取谊本传所载之文,割裂其章段,颠倒其次序,而
加以标题,殊督乱无条理”。对于这种说法,余嘉锡在《四库提要辨证》中
具体地进行了驳斥,他说:“班固于谊本传录其《治安策》,先言‘谊数上
疏陈政事,多所欲匡建,其大略曰’云云。夫曰‘大略’,则原书固当更详
于此矣。传赞又曰:‘。。凡所著述五十八篇,掇其切于世事者著于传。’
颜师古注亦曰:‘谊上疏言可为长太息者六,今此至三而止,盖史家直取其
要切者耳’,然则班固于其所上之疏,凡以为疏而不切者,皆不加采掇。其
他凡陈古义,不涉世事者,更无论也。故凡载于《汉书》者,乃从五十八篇
之中撷其精华,宜其文如万选青钱。后人于此数篇,童而习之,而《新书》
则读者甚寡,其书又传写脱误,语句多不可解,令人厌观,偶一涉猎,见其
皆不如见于《汉书》者之善,亦固其所。”“班固之掇五十八篇之文,剪裁
熔铸,煞费苦心,试取《汉书》与《新书》对照,其间斧凿之痕,有显然可
见者。”他认为,《新书》中的《事势》部分为贾谊自著,至于《连语》、
《杂事》诸篇,则为“与门人讲学之语”,“平日所称述诵习者”,“皆不
必贾生手著”。
最近几年,对于贾谊《新书》真伪问题的考辨和论述较为详明的专著,
则有1982 年第2 期《文学遗产》所载王洲明《〈新书〉非伪书考》一文。王
文基本上附和了卢、余两家的观点,认为姚鼐的妄断是一因出于对“妃”字
在该篇该处真正含义(王氏认为应作“匹配”、“配偶”解)的误解,二因
没有估计到汉承秦制和诸侯王越轨自僭的可能性所致。在对宋代以前史籍和
类书中有关《新书》篇目次序和内容方面的著录情况分别作了考察后,王文
指出,今本《新书》和古本《新书》当同出于一个系统;贾谊的作品在汉代
以来长期流传的过程中虽有散佚,但今本《新书》则保存了其中的绝大部分,
可作为研究贾谊思想及文学成就的根据。为了证明《新书》不是一部伪书,
不是后人割裂《汉书》拼凑而成,相反倒是《汉书》选用了《新书》的材料,
王文特地将《汉书》和《新书》的有关章节列举出来作了具体对比,发现不
少地方《汉书》所载不如《新书》更合情理,《汉书》称引的贾谊作品,有
明显删削《新书》的斧凿痕迹。该文还就《新书》所引《诗经》文字内容并
联系汉代传诗情况进行考察,从而证明《新书》为汉初作品,其成书时代离
贾谊不远;同时从贾谊受学渊源显系儒家,《新书》本身遣词造句又多有重
出之例两方面说明,《新书》中的《事势》部分出自贾谊之手,其《连语》、
《杂事》部分,除《先醒》、《劝学》篇外,也基本肯定出自贾谊之手,而
决非为后人所伪造。
综上所述,可见关于贾谊《新书》的真伪之争由来已久,争论的焦点无
非是关于《新书》的作者、成书年代和今本、古本在篇目内容方面的差异;
而班固对《汉书》中所引贾谊作品的联缀增饰,与《新书》本身在长期流传
过程中产生的遗漏和错讹,又无疑在客观上朝着相反的方向加大了这种差
异。尽管目前看来怀疑派似乎暂处劣势,但若就此断定争论可结束,则未免
为时尚早。不论怀疑派还是肯定派,要真正完全说服对方,都还须进一步提
供自己的确凿而充分的证据来,否则只能是“存疑”而已。
(彭年祥)
《枫桥夜泊》竟何解?
唐朝诗人张继用28 字写了《枫桥夜泊》,给后人留下一首吟诵千古的佳
作。但他没想到,他同时也留下一串难解的谜,引来许多辨析和争议。
在一般读者的心目中,此诗是这样的:“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
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解诗的人一般又以为,这是诗
人游历苏州时所写的一首题咏诗,诗的前后两句写诗人泊舟枫桥之夜所看到
的天空、水面、岸上的远近景物,用落月、啼乌、霜天、江枫、渔火来烘托
客思旅愁;后两句借声传影,以声表静,写出一种美的静夜境界,深化了诗
意,给读者留以回味余地,生发无穷想象。
与此大相径庭,有人对《枫桥夜泊》作这样的诠释:乌啼、江、枫,是
当时的三座桥名:乌啼指乌啼桥,枫即枫桥,江则是指江村桥,现在寒山寺
前还有此桥。愁眠,是山名。于是,两句诗就成了这个意思:月亮西斜到了
乌啼桥下,满天霜降;江村桥和枫桥之间渔火点点,与愁眠山遥相对应。这
样,诗当然被“考证”得够彻底了,而作为一种对诗的理解,也不妨聊备一
说,但很明显,较之前一种理解,此诗可以给人产生的意境和美感,实在是
相差太远了。更何况,这些桥名、山名或许是后来因诗而来的呢。
诗的题目究竟如何,各家观点颇不一致。一说是《夜泊枫江》。唐代高
仲武所辑《中兴间气集》收入此诗,就题为《夜泊枫江》。夜泊枫江和枫桥
夜泊并无大的歧义,因为枫桥在枫江上,地点一致。而意见不一致的,是有
人提出枫江古为封江。宋代周遵道《豹隐纪谈》认为,枫桥旧作封桥,是宋
仁宗时一位名叫王珪的大官僚,书张继诗碑时将“封”改为“枫”的。与此
看法相反,宋人朱长文在《吴郡图经续记》中则认为,是以前把此桥误作封
桥,而到王珪,才改正为枫桥。现在有人发挥周遵道的见解,以为“封”是
封锁的意思,封江位于京杭大运河的分水处,地势险要,是古代兵家必争之
地,隋唐时为了御卫苏州城,经常封江和封桥,于是就有了封桥和封江的名
字。王珪书张继诗碑,改“封”为“枫”,人们震慑其煊赫的权势,只得趋
附;后代因循相袭,又把唐宋吟咏封桥的诗篇,一律改“封桥”为“枫桥”,
遂使“封”为“枫”取而代之。照此说,张继此诗题目应是《夜泊封江》。
诗中第二句“江枫渔火”也是一个疑点。有人认为本是“江村渔火”。
清人俞樾说:“唐张继《枫桥夜泊》诗,脍炙人口,惟‘江枫渔火’四字颇
有可疑。宋龚明之《中吴纪闻》作‘江村渔火’。宋人旧籍可宝也。”考证
结果,“千金一字是‘江村’。”现在,有人又从其他角度对此加以论证。
如从植物生态学指出枫不能种在江畔,江边有枫是不可能的。有的提出唐代
到过苏州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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