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史500疑案
将军之神并无定位。它乃是一个载体,是按时空而有变更的。
刘锐说。刘锐者,罕见于史传。“相传神刘锐,即宋将刘锜弟,殁而为
神,驱蝗江淮间有功”(《识小录》)。
刘锜说。“南宋景定四年(1263 年),封刘锜为扬威侯、天曹猛将之神,
敕书除蝗”(《灵泉笔记》)。“宋淮南淮东浙西制置使刘锜因驱蝗,理宗
封为扬威侯、天曹猛将之神”(《怡庵杂录》)。此处或系为“猛将”最初
出典。按,刘锜是与岳飞等齐名的南宋抗金名将,世称“张(俊)、韩(世
忠)、岳、刘”。他曾大败金兵,歼灭金军王牌“铁浮图”和“拐子马”,
因而江南地区的刘猛将军庙,即明确供奉他的塑像,且有庙联为证:“卧虎
保岩疆,狂寇不教匹马返;驱蝗成稳岁,将军合号百虫来”(江苏无锡南刊
沟刘猛将军庙);“破拐子马者此刀,史书麻扎;降旁不肯以保稼,功比蓐
收”(江苏武进刘猛将军庙)。此处是说他命将士持麻扎短刀只管低头砍拐
子马足,则马不战自倒,“旁不肯”是一种吞噬蝗虫的小虫。
刘(韦合)说。刘(韦合)是北宋末年大臣,力主抗金。岳飞曾在他麾
下当过小军官。后来在汴京(开封)时出使金国议和,因不屈服,壮烈自杀。
保持了民族气节,所以《清嘉录》称他“为神固宜”。
刘仁瞻说。刘仁瞻是南唐末年大将,他在寿州(安徽寿县)多次打败后
周军队,而且大义灭亲,当众诛杀叛而未成的亲子,这在封建社会算是铁面
无私的一种典型。
刘宰说。刘宰是南宋中期进士,江苏金坛人,宋理宗端平年间,曾起用
为藉田令、太常丞。后隐居30 年。“俗传死而为神,职掌蝗蝻,呼为‘猛将’,
江以南多专祠”(清王应奎《柳南随笔》)。
刘承忠说。所谓刘猛将军,自清入关后又开始了刘承忠时期。他是为当
朝皇帝钦定为蝗王的。雍正二年(1724 年),直隶总督李维钧为河北水平刘
猛将军庙写碑记,首次出现刘承忠名讳。按碑记刘承忠自称,乃元时吴川人,
“吾父为顺帝时镇江西名将,吾后授指挥之职,亦临江右剿除江淮群盗;返
舟凯还,值蝗孽为殃,禾苗焦悴,民不聊生。吾目击惨伤,无以拯救,因情
极自沉于河。后有司闻于朝,遂授猛将军之职。”《清文献通考》卷一○五
《群祀》)
刘佛寿说。在江南民间,还有把刘猛将军说成是刘佛寿的。据今日苏州
地区流传的《猛将宝卷》、《猛将神歌》称,刘佛寿乃是宋朝申江的一个放
牛娃。他自幼丧母,为继母虐待,以牧牛为业,曾在田野为积极扑灭蝗虫而
献身(姜彬主编《中国民族文化》)。因而奉为神,建庙祭祀。
刘猛将军庙自南宋以来都颇为重视,因为关系到国民经济主体农业的兴
衰,朝野为此都有祭祀的,并定于每年正月十三日始举办五至七天的迎神赛
会。太平天国失败后,在江浙和安徽等地区旧庙的废墟上重建新庙,所塑刘
猛将军,有明朝乌纱帽、大红补服的文官或戴鎏金盔着铁甲的武官等造像,
并无统一模式。祭祀活动有增无减,还通过种种舆论深化刘猛将军的特异功
能,“光绪三年,飞蝗自江北而南,及祷于神。嗣闻土人相传,蝗之来者有
群鸦迹其后,遂驱而之”(民国《川沙县志》)。
刘猛将军有如此驱蝗灭蝗威力,又有这么众多的善男信女,那么他究竟
归在谁名下最为合适呢?
(盛巽昌)
施相公庙主神是谁的形象?
江浙和上海郊区从前多建有一类庙宇叫施相公庙。
施相公庙规模不大,通常的只有两进,供奉的也只是几座泥塑木雕的盈
尺金身,其中主神俗称为“施相公”。相公者,乃旧时对有功名的读书人尊
称,“今凡衣冠中人,俗称相公,或也缀以行次,曰大相公、二相公。”(《通
俗编·仕进》)
显然,这个源自民间的俗称“施相公”,年深日久,却把他的名讳也忘
了。
施相公庙的主神是谁呢?他是根据何朝何代角色,将其形象嬗变为一方
尊神而定位了的?
一种说法是华亭(上海松江)诸生施锷。据传,施锷有一日在路上遇冻
僵之蛇,为之饲养;此后与蛇结为挚友,施出门即置小蛇于竹筒,随身携带。
一次施赴南京参加乡试,因天气炎热,蛇从竹筒出游,考场兵丁群起欲打死
它,不料蛇却化身金甲神人。施赶来时,金甲神人又化为蛇游进竹筒,考官
遂以施锷携带妖物,怀有妖术为罪名,将他杀害。蛇怒而复化为金甲神人报
仇,打败众多官兵。朝廷知悉后,为施锷平反,追封他为护国镇海侯。另一
说法是明代崇明岛的乡绅施挺,因组织本地民众英勇抗倭不幸战死,由此被
封为护国镇海侯的。大概从明末清初伊始,“祭祀施相公成为上海地区的岁
时风俗活动之一”(何水金《施姓从何而来》,1992 年7 月23 日《社会科
学报》)。据上海社科院林其锬研究员函告,此两位“施相公”,“江南民
间奉祀者恐怕以前者(即施锷)为多,因江南水乡蛇多,此亦民间奉祀社会
基础也”。据传,江南人民在春节前祭祀施相公,供品为上盘蛇形的馒头,
称为“施相公馒头”,后又演变为盘龙馒头,今民间尚见有此俗。
这两家“施相公”庙因为多在苏南,易混淆,一般前者棋布面广,后者
仅囿于崇明。
但江南地区还有一种说法为东晋许真君的徒弟施道人。许真君,即许旌
阳许逊。他是道教有名的许真人,斩妖除魔,破邪扶正,颇见流传的故事,
就是在长沙郡斩妖龙。说的是妖龙化为白面书生招赘贾府,娶了贾太守千金,
生了三条小妖龙,而那位贾千金也因受了妖气嬗化为龙;这样如果再继续下
去,整个长沙郡要陷为湖了,幸喜许真君赶到,诛杀了妖龙和两条小妖龙。
因为太守求情,饶了她女儿和另条小妖龙不死;施道人在清除妖龙过程中也
是出了大力的。据清人钱彩《说岳全传》,他还帮助岳飞次子岳雷,光荣完
成了扫北灭金的系列工程中最为艰巨的一项任务,就是彻底攻灭了此时已完
全蜕化为妖龙的贾千金(乌灵圣母)在蜃华江畔所摆的乌龙恶阵,还把她擒
拿送交许施阳真人,避免了宋军水淹的浩劫。见于岳飞故事在江浙的风行不
衰,他也由此为人们立庙祭祀。建立此庙,大概出自克服自然灾情视角而建
造的,南方多雨而易成涝,所以迷信于能除妖龙的仙道。由此此位“施相公”
庙主神造像,就参照了《说岳全传》的施道人形象了:头戴九梁冠,身穿七
星道袍,背负一柄松纹古定剑。显然,这位“施相公”主神,本身就是道家
的人物。
此外也有一说的是,此施相公者,乃南宋施全。施全系当时京都临安(杭
州)一个小军官。公元1150 年(绍兴二十年正月),殿前司后军使臣施全,
乘秦桧上朝之际,刺杀未成,被捕后慷慨激昂地说,“举国与金为仇,尔独
欲事金,我所以欲杀尔也”(《续资治通鉴》卷一二八)。钱彩平活小说,
将他移植为岳飞部将,为替岳飞报仇,趁秦桧到天竺烧香,躲在众安桥下伺
机刺秦,而不幸被擒杀,后来平反恢复名誉,被宋孝宗封赠为“众安桥土地
加封兴明福主”(《说岳全传》第八十回),后人就在众安桥立庙祭祀。在
60 年代“文化大革命”浩劫前夕,当时杭城道路尚未扩建,此庙宇尚存,夹
临于商店间,仅一开门面,行人路过皆能见到悬有“施将军祠”横匾的小庙,
所供施全坐像,系泥塑的银盔银甲,白面长须,系按明朝武将造型。按,施
全刺秦桧壮举,在当时秦桧权势震慑朝野,炙手可热,他却敢冒大不韪,置
生命于度外,确是起到轰动效应的,由此为人们敬仰,并有诗赞曰:“烈烈
轰轰士,求仁竟不难。春秋让豫让,宋代有施全;怒气江河决,雄风星斗寒,
云阳甘就戮,千古史斑斑。”云阳是宋时刑场,据称他引颈受戮时,围观者
多有洒泪的。施全虽是武人,但因宋时尊称贵人为相公者,所以施将军庙,
也有被呼为施相公庙的。
上海旧城厢(今南市区)旧时有施相公庙多处,今日盐码头街,原名即
为施相公弄,因弄里建有施相公庙而得名。19 世纪70 年代葛元熙《沪游杂
记》就记有虹桥地区的施相公庙,为当时香火旺盛之处。今天上海道教庙观,
仍有供奉施相公神位的,但此位施相公究竟是何许人,也难以考信了。
(盛巽昌)
“中山狼”所影射的是谁?
“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在我国可以说是老幼皆知。人们把迂腐的好
心人称为东郭先生,而“中山狼”则是忘恩反噬者的艺术典型。这个故事现
在所能见到的最早的文学形式是传奇小说《中山狼传》。因为它收在明人马
中锡的《东田文集》中,一般认为是马的创作或改编前人之作。
随后,出现了康海和王九思以此故事为题材的戏曲剧本。康、王都是明
代“前七子”中的著名文学家,又是同乡,对戏曲也有相同爱好。王九思的
剧本题名《中山狼院本》,是个仅有一折的短剧,影响不大。康海是弘治年
间状元,很有文才,所作《东郭先生误救中山狼》杂剧又是大戏,有一定社
会影响;陈继儒曾评曰:“此剧真乃救世仙丹,使无义男子见之,不觉毛骨
颤战。”此剧确实包含着十分深刻的哲理,对今天的人们仍有启发。今日舞
台演出往往据此为蓝本。
与康海同时代而稍后30 年的何良俊,开始把这个剧本和当时的政治斗争
直接联系起来,坐实说康海笔下的中山狼是影射当时的著名文学家、“前七
子”中的首领人物李梦阳。从此开始了持续争论至今的“中山狼公案”。
其时政治斗争的背景,是宦官刘瑾从操纵朝政、煊赫炙手到“以谋反下
狱”,并牵连进去一大批官吏。据何良俊说,“当时任户部郎中的李梦阳曾
代尚书韩某起草奏疏,揭发瑾党罪行;刘瑾深以为恨,把李投入狱中欲致以
死;康海到刘瑾那里说情,使李幸免;后刘瑾垮台,有人认为康海是刘瑾一
党,李梦阳对康海的评议也很严格苛刻,康被罢官,于是写了这个剧本泄忿。
(原文见清代焦循《剧说》卷三)从有关史料来看,康海确实利用自己和刘
瑾的关系,营救过李梦阳,后康“坐瑾党”,遭到弹劾,却未见李梦阳站出
为他解脱,也是事实。有些记载又说,“瑾慕海,尝欲招致门下,而海不往”。
(《康海传》)康海原来清高得很。李梦阳出事后,“崆峒(李梦阳号崆峒
子)扯子襟,噬指血密书,告急于君日:‘非吾友,他弗能救。’”“君慨
然:‘果如是,吾何借一官!’”(《对山康修撰传》)“对山(康海号)
性孝友。因救李空同,与刘瑾酬酢,遂罹清议”。(《剧说》)把康海描画
成一个为了救友人而忍辱屈节,甚至作出人格上牺牲的大义士;也更反衬出
李梦阳不救康海,反而在给康海定案时“议论严刻”,自为“中山狼”无疑。
清代,有人对这宗公案开始产生了怀疑。朱彝尊研究了二人的诗文著作,
发现“康、李末尝隙末”。(《静志居诗话》)钮锈说“对山之救献吉(李
梦阳字),原非望报于献吉也;献吉即有忮忌,何若至中山狼之甚乎!”(《觚
剩》)《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也认为李梦阳并未对康海“逞凶反噬”,是“好
事者”“附会其说也”。不过,他们依旧认为从马中锡的传奇小说开始,“中
山狼”的形象是影射李梦阳的,只是遭其反噬的东郭先生不是康海,而是“别
有所指”的另一个人。朱彝尊还指出了这个人的姓名,但根据不足,也不能
为后人所接受。
时至近代,仍然两种观点泾渭分明。一种是传统的说法。如戏曲史家严
敦易认为,“康海的《东郭先生误救中山狼》杂剧,系为讥刺李梦阳,以泄
自己的愤懑之作,大概是并不附会的事实”(《元明清戏曲论集》)。傅惜
华《明代杂剧全目》也介绍了“论者谓其《中山狼》一剧,即诋李梦阳之作”。
另一种意见则是在朱彝尊等前人研究的基础上进一步探求史料,获得新的观
点。如蒋星煜据《明实录》、《李梦阳墓志铭》等,认为康海与刘瑾的关系
本来就非同一般,并非为救李梦阳而屈节酬酢,他的人格也不是非常的高洁。
而且使李梦阳获免者,也不是康海一人之力。(《中国戏曲史钩沉》)辛雨
也查明从刘瑾被捕到处分“瑾党”,政局急转直下,前后仅仅四五天时间,
待李梦阳起用到京,大局已定,康海早已罢官。李梦阳既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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