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功雕魂
嘤哭诉道:“贱妾确实是神雕伍昆之女,被吕阳和南廛一伙凶徒所迫,为了逃命才改名换姓嫁给这个死鬼的。只道今生今世只有伴着这个村夫,这也只好怨自己命苦。自从与公子相会,才有点人生乐趣,虽然只能暗中来往,但贱妾也就知足了。不料变生不测,对头竟然找上了门,现在事已至此,只求公子不要把贱妾交给吕阳、南廛那些凶徒,少受一点凌辱,就是象打死这个村夫样也一掌把贱妾打死,贱妾也是感激公子的,也不枉我们曾恩爱一场。”
那崔承佑怀抱软玉,阵阵幽香扑鼻而来,早已心醉神迷,还顾得了甚么?反而竭力安慰伍灵芝道:“别怕,别怕,快别这样说,怎么娘子还信不过我的心。我既杀了这个村夫,就是要和娘子做长久夫妻!那南廛前晚被我赶得没命地逃跑,有甚么可怕的?娘子放心,一切都有我,只要有我崔承佑在,便是天王老子也休想动娘子一根汗毛!倒是这村夫被我打死在这里,我们还得细细商量一下怎么办才好。”
当下崔承佑把吴指挥的尸体放到地上,一掌扇灭了灯,便和伍灵芝低声商量起来……
这崔承佑虽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但毕竟是公子哥儿出身,仅仅在北京这个城圈内撒豪,如论心计之深密,经验之丰富,比起在江湖上走南闯北了十几年的伍灵芝来便差得多了,所以实际上一切主意、安排都是伍灵芝想出来的。
伍灵芝也确实有手段,主意虽是她的,她却总能诱使崔承佑说了出来,似乎一切安排都是崔承佑自己的主张。
从吴指挥那天晚上死了后,崔天佑连一次也没再到纱帽胡同来过,却派早已是他心腹的宋指挥以同僚好友的身份过来照料一切。
丧事办完,头七方过,伍灵芝就籍口要把亡夫的灵枢运回原籍安葬,遣散了仆人,把心腹丫头银儿和小少爷送往宋指挥家中暂住,暗中当然是送进了崔府。然后堂而皇之地雇了一辆骡车和一辆运灵枢的车子,出彰义门而去。
那赛孟尝崔承佑早已带了四名武功过得去的护院在郊外驻马相候,一道南行。
崔伍两人之所以决意出京南下,一则因为崔承佑和他哥哥崔尚书闹翻,崔尚书要他指认飞贼,难以搪塞;二则因为那白头帖子的事,引起满街议论,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戳戳,极不自在;三则因为害死了吴指挥。虽仗着财多势大掩盖了过去,但做贼心虚,终怕让人发觉;四则因为那晚和南廛拼斗,未见南廛有何帮手,料想即使南廛追出京来,也不足怕。
这一行人到了长辛店,便把吴指挥的棺木往一所寺庙里一送,胡乱编了个死者姓名,说是权厝在此,以后来运,送了庙中和尚一封银子便了却此事。
两人甩了这个包袱,伍灵芝和崔承佑都大有一天云雾散了个干干净净之感,以为从此永绝后患了。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从后面跟踪赶来的南廛看了个一清二楚。
其实那玉罗刹的骡车才出纱帽胡同,便被南廛缀上了,眼看骡车出了彰义门,南廛已能断定伍灵芝必将南行,立刻赶回虎威源局,向石焕章、唐效先说明自己要前往跟踪,唐效先取出二百两银子作为程仪,南廛也不客气,收进了包裹。
神医石焕章叮嘱道:“贤侄只须把她落脚之处摸清,务要广约朋友,一举成擒,切不可急于动手、伍灵芝的勇悍刁狡你是知道的,老夫猜想那崔承佑一定也会同她一道走,此人的九九坎窝掌威力更是奇大,除了明霞堡主夫妇外,恐怕很难有人制伏得了他,千万不可等闲视之。”
南苗道:“大叔放心,小侄自会量力而动。”别了两人后,南廛便从后赶来,也是他奔行迅捷,一个时辰后,已望见了伍灵芝的骡车,但竟多了五骑护送,马背上的人都带有兵刃,其中一人赫然正是崔承佑,不觉吃了一惊,暗眼石焕章料事之准。因伍灵芝认识自己,南廛便不再靠近,只远远地跟着。
过了保定府,南廛抢先赶了一段路,寻了个僻静无人之处,取出从保定特意买好的诸般物事,对着野田薄冰,匆匆改装易容。
他把网帽换成了旧方巾,在皮袍上罩了件茧绸蓝衫,嘴唇上粘了一撮八字胡须,把脸抹成了紫酱色,再在左颊上弄了个铜钱大小的旧疮疤,顿时形貌大变、活象个落拓的性情乖僻的老秀才,连自己都几乎认不出来了。
因他和伍灵芝近身交手也有四次,自知如不易容,只要被伍灵芝看上一眼,立时便会露馅。改装完了,南廛得意地想,现在我就是站在伍灵芝面前,谅这个贱人也认我不出,于是放心大胆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过了台县、深县、衡水,到了德州。已是除夕。
只见家家都贴上了窗花、春联,准备好黄鸡、白酒、腊肉、年糕,点起香烛,燃起爆竹,拜祖宗、祭天地。一时锣鼓声、鞭炮声盈耳,一派节日气氛。
那南廛竟自不时靠近这伙人左右,听他们说些甚么。
崔承估和伍灵芝似乎离北京越远便越开心,你称我“相公”,我称你“娘子”,笑吟吟,甜蜜蜜的样子,似乎把不久前害死人的事早抛到了九霄云外,住店的号簿上也公然写着是“夫妻”。那带来的四个护院打手,叫崔承佑自然是二公子,称伍灵芝也是“二奶奶”。尤其是其中一个叫王言禁的,外号“铁腿”,更是肉麻,无论伍灵芝问句甚么,他都必恭必敬地要哈着腰先说一句:“回二奶奶的话!”把个南廛听得发呕,真恨不得立时过去给这伙无耻之徒一人一记耳光!
在保定和深县住宿的晚上,南廛曾两次悄悄前往伍崔两人的住房外探看,从崔承佑谈活中,已知他们是要到南京崔承佑的一个做官的张表兄家中住段时间。本想撇下这伙人,自去约请武功高强的好友旧交,再往南京找他们算帐,却又怕他们中途变卦,往别处去了,只好耐心地仍然缀了下来。
这崔伍两人大约不愿春节期间在路上奔走,在德州一住三天,正月初四才动身往济南去。
南廛自然也紧跟在后面,一前一后走出二十多里路,到了一个转弯处,眼看前面的车马被转弯处的林木挡住着不见了。
南廛照例略略加紧脚步往前赶,刚一转弯,便听得一声猛喝:“站住!”
南廛一眼便看清一丈以外的路边站着崔承佑带来的两名打手,一个正是那个马屁精王言禁,另一个叫“三眼太岁”史同之,两人正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
南廛因已跟了他们好几天,所以把他们的外号、姓名都听熟了,暗付不知这两个家伙看出了我的甚么破绽。心下暗自戒备,脚下却并未停下,装作不知他们喝的是自己,仍通直往两人身旁走去。
王吉禁和史同之见这个穷酸不理不睬地向前走,心中大怒,两人一个从左,一个从右一把抓去。
南扈使了个“轻云出岫”的身法,身形微微一侧,脚尖轻轻一垫,便似游鱼一般,一闪而过。
两人这一抓同时落空,却见他并没有纵跃奔跑,仍象平常人走路一样不慌不忙地向前走,连头也没有回,浑如不知似的,心中都莫名其妙。
史同之性子暴躁,不加思索,两步追上,又是一把抓向南廛的右肩,眼看正要抓着,却不知怎么,那人一迈步。竟又抓了个空。
这一下,两人都已明白这个穷酸决非常人。
王言禁急忙奔到前面拦住,史同之却大踏一步,抢到南廛右后侧,一个勾拳便击向南课时耳门。
南廛“哎唷”一声,左脚向右疾跨,一转身,史同之这一拳又打了个空。
南廛连退几步,说道:“两位大哥敢莫是认错了人?无缘无故的,怎么举手就打?”
那王言禁“嘿嘿”好笑:“不要装蒜了!你这老儿总跟着我们崔二公子干甚么,在深县我就看见你跟在我们后面,你究竟是干甚么的?”南廛道:“在下是乡下的教书先生,散学后赶着回家过年的。皇上的律令也没说这路是只有你们几个才能走,别人便走不得的呀!”
王言禁把嘴一撇,说道:“回家过年?那怎么我们在德州往了三天,你不赶着回家?偏要等着我们动身了你才上路?你是教书先生吗?我看你不象!”
南区暗暗吃了一惊,心想这小子倒还细心,口中却道:“教书先生有甚么可假的,依你说我又是干甚么的?”王言禁道:“我说你是个练家子!别糊弄人了,我叫铁腿王言禁,他是三眼太岁史同之,咱们弟兄在北京也还有些名声,今天要向你领教领教!你就不要再装猪吃象了。”
南座这时已看清了崔承佑、伍灵芝和另外两个打手都已向前走远了,明白他们并没有认出自己,也许只是眼前这两个小子起了点疑心,因此留下来盘查,便有心惩戒他们一番。
立刻把脸一沉道:“我老人家是教书的,只知道孔子孟子,哪里知道你们这伙铁腿子、狗腿子、屎桶子、尿盆子、王八羔子的!”
那史同之立时狂怒,抢上前来就是一招“箭穿七札”,拳头猛击南廛腹部,南廛向右一闪,右手在上,左手在下,一伸一合,“双龙绞柱”,把史同之右臂牢牢扣住,微微运劲一扭,“喀嚓”连声,已把史同之肩肘两处关节生生错开,底下一脚拨去,那史同之“乒”地坐倒,左手护住右臂。痛得额声呻吟。
王言禁见史同之吃了大亏,抢近身来。腾身跃起,一个戳脚直撞南廛面门。南廛一偏头,‘燕子掠波’斜窜五尺,刚刚站定。王言禁双拳虚幌,伏身就是个扫堂腿,直取下盘,南廛“跨虎登山”向左避开。
王言禁挺直身子,左脚“呼”的一声又是个“摆莲腿”,脚背拍向南国右颊。南廛右脚后撤,仰身避过。王言禁左腿一缩一伸,变成跺子脚,直险南廛胸膛。
南廛见他扑上来便向自已连进四招,而且都是脚上功夫,暗想无怪他外号叫“铁腿”,果然脚法还不错。当下不愿同他纠缠下去,一个“珠走玉盘”,身形滴溜溜一转,巳到了王言禁的右侧,大喝一声,“惊雷击顶”,一掌斜劈王言禁的右肩,却是虚招,左手骈指如戟,悄没声地直截软麻穴。
王言禁见他掌势甚凶,不敢硬接,赶紧向左闪避,突觉右肋一麻,全身乏力,腿一软便坐了下去,动弹不得。
南廛瞪着他说流“你这狗才自称铁腿,咱老子今天就砍下你两支腿,拿到铁匠铺里去换酒喝!”边说边到旁边的那匹马的马鞍旁抽了支明晃晃的钢刀,一步步地走来。
那王言禁吓得屁滚尿流,满口地告饶道:“你老人家高抬贵手饶了小人这遭,小人一辈子都感恩不尽!都怪小人瞎了狗眼,你老人家是大英雄!大豪杰!武功盖世!小人无知冒犯……”
南廛大喝一声道:“住口1我怎么又是大英雄、大豪杰、武功盖世了?你以为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是不是?我看你他妈的才是大马屁精!马屁功盖世!呸!杀了你倒辱没了这把刀!”言罢,当郎一声把刀扔掉。
那王言禁连声道:“是,是,是,你老人家圣明,我他妈确实是大马屁精!天下只有你老人家才能一眼看穿,你老人家是大……大、大圣人、大好人!……你老……”听得南廛直想笑,心想这小子拍马屁的本领恐怕是从娘胎里带来的,至死也改不掉了。
当下只得忍住笑意,板起面孔,又喝了声:“住口!死罪虽免,活罪难逃!”抓住他的前襟把他捉起来,劈劈啪啪”给了他一顿脆生生的耳光,说道:“你们两个狗东西都好生记住;我老人家就是鬼神愁南廛!崔天佑这个王八蛋和伍灵芝这个狐狸猜待会儿自会来找你们,你们对他说,南老大早晚就会来取他们的狗命!叫他们防着点,最好先买两口棺材准备着。”说罢。扬长而去。
从德州到济南的路南廛来往过多次。已很熟悉。向前走了两三里后,他转入一条小路,加快了步伐,准备先到济南等着崔伍一行。
南廛估计崔伍等人不见史同之、王言禁赶去,必会返回找寻。这时同他们交手,自己决然讨不了好的、鬼神愁南廛颇有自知之明,自忖单打独斗,自己不是崔承佑的敌手,便是对伍灵芝,也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前两次虽然占了上风,但在明霞堡那次,是因为己方人多,伍灵芝胆怯慌乱;在李家坞那次,是因为伍灵芝和花五姑拼斗之后乏力所致。自己唯一高过二人的是轻功提纵术,目前对方还有两个打手未负伤,现在又是白天,如果崔承佑、伍灵芝等人联手攻击,四面围堵,只怕连脱身都难了。
南廛从小路直奔济南府,他估计了崔伍一行的行程和沿途的耽搁,用了一天半的时间赶到济南,在距城六七里路寻了个偏僻所在,再次改装易容,这次扮了个看相的,把眉毛染白;粘上一提白色的山羊胡子,脸上添些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