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功雕魂
周勤田带着三人穿城而过,直到东门外才找了家毫不起眼的旅店住下。用过早饭后,他们打听到信阳府有两家大旅栈,最大的一家叫迎宾客栈,正在西城大街,稍次的叫连陛旅店,在城中丁字街附近。周勤田叫沈怀远和王牛儿一道前往连陛客店左近守候,自己带着龚成走回西城,在迎宾客栈斜对面的酒店内坐下,边喝酒边察看。
直到将近午时。果见大街东面来了两骑,前面是一个满头珠翠的浓妆妇人,年约三十岁,粉面红唇,细白皮肤。蛾眉俏眼,颇为妖冶动人,左眼眉上赫然有颗黑痣,上身红绸短衣,下着墨绿色的撒花裤,脚登皮靴,肩插长剑,正象俞慧珠所说。稍后一个却是一个又矮又胖的和尚,四十左右,一张黑沉沉的脸,浓眉倒竖,眼闪凶光。不见有甚么兵刃,和俞慧珠所说完全不同。
龚成悄声说道,“这两匹马正是我们的!”只见那两人在旅栈前勒住马。停了片刻,又继续向西去了。
周勤田对龚成说道:“等着,我跟去看看。”说罢离座而去。过了好一会儿,忽见那两人又回到旅栈前,拉马进店。周勤田也匆匆走回坐下,两人相视一笑。都注意着斜对门的旅栈内的动静。
隔了一阵。那矮胖和尚和艳妆妇人又出了店,一前一后向街东头走去,两匹马显然已留在店中了。
周勤田忙对龚成说:“贤侄去跟住这两人,我先到店内打听一下。”
龚成便出店缀在两人身后。那两人却头也不回地穿过大街,直奔东门,又出了东门,顺着大路向乡间走去。龚成暗忖:难道这两人便这样离开了吗?正拿不定主意是出面截住他们,要他们明白回答好;还是不论他们走多远,都晴中跟下去的好。这时那两人却已离开大路,向左边的一座小山走去,片刻间转了个弯,身形已被树林遮住。龚成吃了一惊,忙加快步子。转过弯一看,那两人已聚在一起,正由一个高处向低处走,似乎还没有觉察身后有人跟着。
这时龚成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回头见周勤田、沈怀远、王牛儿都已赶来。周勤田把食指放到唇边,摇了摇头,龚成明白是暗示自己不要声张,点点头又继续跟去。
就这样,紧行慢赶,离信阳城已七八里路了,眼见那两人走的都是僻路,附近已无人影了。
周勒田等奔到龚成身边,说道:‘我们在这里把他们留下,盘问个明白。”王牛儿早就心急手痒,一听此话。就大喝一声;“站住!”恰似舌绽春雷,震得山鸣谷应。
那两人骤然吃了一惊,女的向右方一跃丈余。落地转身,“刷”地一声,已拔剑在手;那矮胖和尚却原地回身,右臂上扬,五指箕张,左手如抓,护住胸前。忽见龚成等四人站在三丈以外,他们好象根本没有料到。不禁呆呆地说不出话。
周勤田冷然说道:“两位借马盗刀,都可明说,用不着弄玄虚,打哑谜,写上神农架等空话!究竟打算干甚么?现在该说个明白了吧!”
那女的已镇静下来。嘻嘻媚笑,说道:“周师傅果然是老江湖,一说便说到点子上来了。其实这件事与周师傅师徒无关。不过是有位前辈想和大侠‘王留’及那位公子谈谈罢了。各位既然跟我们走了这么远,干脆便请多走几步路,到前面会着那个老前辈就甚么都明白了,各位不会不敢前去吧?”
王牛儿把眼…瞪,说:“你那个前辈要想见我王大侠,光明正大地来见就是,为甚么偏要做偷马贼?你们俩个,一个婆娘,一个和尚!不认别人做老前辈,偏偏要去认偷马贼做老前辈,岂不成了贼婆娘、贼和尚?现在赶快把偷马贼交给我王大侠!胆敢不交,哼哼哼,我王大侠就要捶你俩个坏蛋!”
矮胖和尚一听,气往上冲,怒吼:“你小子简直胡说八道!一定是嫌命长了,俺铁如来夏威打发你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也就是了。”
王牛儿确实不明白“西方鸡鹿地界”在哪里,也就老老实实地说:“那你这个和尚就走错了路!你要到西方,为甚么又出东门?不过,也不要紧,你把偷马贼交出,我王大侠一定送你到西方“鸡鹿地界”!”
铁如来夏威气得脸色铁青,连声说道:“好,好,好!你小子来!”王牛儿踊身一跃落到铁如来夏威身前,右掌“独劈华山”,击脑门,左掌“乌龙绕柱”,“呼”的…声横拍右腰。夏威撤右脚,踏左方,斜身避过,猛地“鹞子翻身”,右拳顺着转身之势,“巨木撞钟”,砸向王牛儿的太阳穴。但他身形矮胖,王牛儿却十分高大魁伟,这一举实际上只能击到王牛儿的左膀。夏威…拳刚出,便知部位不够,距对方太阳穴是足差了…尺几分,微感失望。王牛儿只向右一步便斜跨三尺,这一拳自然落空。一招“玄乌划沙”。开声发劲,一掌反拍过来。铁如来两脚用力一蹬,意欲倒跃闪开,却已来不及了。“嘭”的一声,正中左胯,打得铁如来踉跄地直抢出三四步还是站不稳脚,又接连转两圈宁勉强立定,不禁又惊又怒。
原来铁如来夏威行为既极凶暴,心中又极自负。自以为身上的武功有“三绝”,足够横行江湖,傲视武林。这三绝…是练有金钟罩的奇功。除身后罩门外,刀斧不伤;二是下盘极稳,气力极大,拿桩站定后,便是十名壮汉前后推拉,也不能使他动得半步。碗口大小的木桩,他横撞能断,背靠能倒;三是指力上有特殊的造诣,能裂坚木,碎硬石。
哪知今天遇到了王牛儿这个克星,只一掌便险些打得他滚倒在地!当下凶性大发,“猛虎出山”向王牛儿狠狠扑去,双臂高举,巨手大张,“金雕擒蛇”,抓向双肩。这一招正是大力鹰爪功中的厉害招数,他仗恃身有金钟罩奇功,所以不顾中宫大开。拼着再挨一掌,也要把对方抓个骨碎肉开,武功全废。王牛儿也有全身横练的铁布衫,不怕铁如来抓实,竟自不闪不避,身形微蹲,双腿微分,右掌力推,击向铁如来前胸。眨眼间,铁如来已抓住王牛儿双肩,只觉犹如抓到了两块生铁,手指竟捏之不动,王牛儿的右掌也已击到铁如来胸膛,“啪”的一声,如打到一块坚钢上,反而震痛了掌缘。但铁如来也被这一掌震退了数步,同时“嚓”的一响,王牛儿肩头的衣服,却被抓脱了两块。
铁如来见抓不伤王牛儿又吃了…大惊,王牛儿见铁如来禁得住打,料想今天可以过一个打架的饱瘾,却十分高兴。一个惊呼,一个大笑,又扑到一起斗了起来。王牛儿兴致勃勃,心绪大增,索性不管铁如来夏威怎样抓扯擒拿,只一味地向对方猛攻猛打。势如狂风暴雨,惊雷怒涛,掌劈指戳,脚踢掌打,肘顶背靠,招招进击,霍霍生风,暴喝大喊,声如巨雷。那铁如来也爪抓拳击,施展开刁钻狠毒的分筋错骨的手法,扭绊兼施,时时反扑。两人拳来脚去,身影交错,直打得劲风扑面,砂石惊飞。
周勤田在旁细看,觉得如以招式之迅捷精妙则言,与龚成和林柴拼斗相比,固然还不及,但以力劲之大,声势之猛而论,却巳超过。
两人一阵恶斗,已拆到三百多招,王牛儿愈斗愈勇,神威凛凛,那夏威却气喘如牛,左支右绌,眼见愈来愈招架不住了。
其实两人的武功原本不相上下,铁如来吃亏首先在于他见抓不伤王牛儿,心里便有几分胆怯;相反,王牛儿却以有架可打为乐,对方越禁得住打,他就越是兴高采烈。心花怒放,打得越是起劲;其次,是王牛儿又高又大,掌劈拳击都有居高临下之势,铁如来矮胖,下盘虽稳,招架时总需仰头举手,费力更多;三是铁如来气力虽比一般人大得多,但却又远不及王牛儿禀赋奇佳,又经苦练的神力,即使抓住了王牛儿的手脚,还没来得及扭扑,被王牛儿使力一挣,展劲一搡,往往就得撒手,甚至连身体也被带得东倒西歪:第四是王牛儿主要用的是大摔碑手,掌力的刚猛,足以开碑裂石,本巳厉害,绿云老人指导他练时又参以欧阳老人所传的内家绵掌的心法,如发柔劲,更能震伤人的内脏和大脑。夏威练成了金钟罩,开初挨打倒不觉甚么,可是到了后来,同一个部位被王牛儿接连猛击,却也隐隐作痛。尤其是王牛儿的掌力忽重忽轻,有时轻飘飘地一掌按来,竟震得他呼吸不畅,头脑眩晕,气血翻涌,胸腹欲呕,心中大惧。
有这四点原因,所以斗到两百招以后,王牛儿挨一下,他却要挨上三下,更是又慌又怕,只顾躲闪了。
那王牛儿见这和尚在自己接二连三地猛击之下,仍能挺得住,还在自己身边跳来跳去地没有逃跑,心里大乐,也就打得更加有劲了。
那艳妆持剑的妇人开头还不动声色地旁观,看到后来见铁如来夏威只有挨打的份儿,不禁粉面失色。柳眉紧皱,娇喝一声:“夏哥快搬!”身形一矮,“野雀穿林”,“嗖”的一声射到王牛儿身前,剑出如风,直刺王牛儿右眼,出招又狠又准。
正是:
慧眼识人,小妹心诚赠宝刀;
牛儿奋力,凶僧性恶挨铁掌。
…
minghui 扫描 大眼睛 校对 旧雨楼
独家连载
第 四 章 多情剑客
五牛儿猝不及防,只得收招自保,身躯奋力向右疾转,“霸王卸甲”,反掌硬劈那妇人的剑脊。
龚成见那妇人动手,也旋风般扑到当场,碧寒刀同时出鞘,“惊雷击顶”,一道耀眼的碧芒“刷”地劈向那妇人的肩项。那妇人刺出的一招落空。见王牛儿反掌迅劈。左耳又听到既快又猛的刀刃破空之声。已知不妙。但她拼斗的经验甚为丰富,连头也不回,把剑向身后猛地一挥,身子借挥剑之势,拼命从王牛儿身边平窜出去。快如流星飞逝,竟间不容发,险而又险地闪过了王牛儿的一掌和龚成的一刀。她双脚刚一站地,立刻左足前跨,身躯微斜,仍不回头观看,却回手由下而上地使了招“饺牛耕地”,刺得又快又狠。
这时龚成正如影附形似地直扑她身后,万没料到她就象脑后长了眼睛那样,连头也不回便突然一剑刺来,只觉白光一闪,剑尖已指到自己的天突穴。龚成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身子向后一仰,碧寒刀自左至右“琵琶遮面”’一封一挂。只听“呛”地一声,那妇人的剑已被削为两截。那妇人也猛吃一惊,急忙把手中的半截断剑“呼”地掷向龚成,同时往前一跃,已在两丈以外,转身厉喝,“打!”双手连扬,四把柳叶飞刀几乎同时掷出,劲道威猛地十足的射到三个方向:两口刀射龚成,其余两口却一取周勤田,一取沈怀远。
原来周沈二人见铁如来夏威趁那妇人向王牛儿动手之机,跳出圈外向山腰一座密林逃跑,便紧迫不舍,王牛儿探怕他们莽撞有失,也跟着赶去。这妇人正是玉罗刹伍灵芝,她在江湖上凶杀、拼斗的经历已多,一面与龚成动手过招,一面却能临危不乱,眼观四面,同时向三人掷出四把飞刀。
射向龚成的两把刀,由于距离很近,甚为凶险,龚成一仰身,使了个“铁板桥”的身法,双肩几乎碰到地面,两把刀都从身上掠过落到远处。一把刀直刺周勤田腹部,周勤田一剑挡去,“当”的一响拍落脚下;另一把刀射向沈怀远胸前,沈怀远赶忙向横里一跃闪开。虽然三人都设受伤,但也都被迫停了一下,伍灵芝却在片刻之间连纵带跳地向密林逃窜。
三人中龚成身法最快,但也落后了将近两丈。王牛儿倒是追进了林中,眼见铁如来身影在林间深处晃了几晃便失去了踪迹,只好退出林来。
龚成皱眉说道:“糟糕!两人都跑脱了,还是甚么都没弄清楚。”
周勤田拈髯沉思,说道:“这两人的武功都很强,尤其是那个妇人更是刁滑,一见风色不对就跑,倒也拿他们没法子。不过,龚贤侄也不必发问,我们总算迫使他们露了面,教训了他们一番,算起来还是他们吃了亏。眼下不如回店去再作商议。”
王牛儿恨恨地说道:“那个婆娘最坏!如果她不来打岔,我一定会把那个胖和尚打得爬不起来。下次碰到,公子去打那个婆娘,我包打胖和尚,周老伯和沈大哥就替我们堵住,不准他们跑,要打就打个够!”四人边说边回信阳城。
路上,周勤田把去店中探到的情形给三人讲了。
原来这男女两人给了店家五两银子。说这两匹马是他们的朋友向告老还乡的陕西提刑使俞大人的“护院”王留弟兄借的,今晚俞大人必来住店,要店家向“护院”“王留”说明马已还来了。如果问是谁还来的,便说是湖北神农架彭老爷子,白发白须,高高瘦瘦的样子。大家都猜不出这两人为甚么总把事情向“一朵火”彭炎身上引。
还是周勤田久走江湖,心思缜密,说道:“既然他们估计我们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