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猛犬





大开着车厢门,车尾紧对着车尾。马克把车上的那五只油桶小心地移向朗加拉蒂的
车。由于马克这辆车是重载,车厢下面的弹簧钢板被紧紧压迫着,因而车厢平面大
约要比朗加拉蒂的车低6 英寸。香农和朗加拉蒂在他们车上用尽全身力气将油桶一
个一个地往上拉,马克用他那双巨手慢慢地在下面把稳油桶向上推。

    油桶全部移过来后,让·巴普蒂斯特跳下车,去咖啡馆买了几条刚烤好的新鲜
面包和一些奶酪、水果、咖啡回来当早饭。他们三人合用马克的刀吃着早餐。香农
没带刀,朗加拉蒂则向来不肯用他那把匕首当餐刀。他对自己的匕首怀有一种崇高
的感情,认为拿它来干削水果皮这一类事儿,简直是一种亵渎。

    10点刚过,他们重新上路。这一次他们换了花样。马克很快就把他那辆速度较
慢的比利时旧货车遗弃在一个大石坑里不要了。他取下车L 的牌照及挡风玻璃上的
张贴物,抛进一条小溪。这辆车也是法国造的,因而扔在这儿不会有什么问题。然
后他们三人坐进一辆车出发了。一路上都由朗加拉蒂驾驶,因为这是他的车,而且
他也带上了执照。准备万一遇上检查时,就说是替土伦郊区他的一个朋友运回了五
桶润滑油。那位朋友有一个农场和三台拖拉机,所以需要油用。其他两人是他半路
上顺便捎上车的。

    他们驶出“AI号”高速公路,沿着环城马路绕过巴黎,接着开上了“A6号”高
速公路,这路是向南经过里昂、阿维尼翁、埃克斯通向土伦的。

    在巴黎南郊,他们看见了指向右翼通往奥利机场的路牌。

    香农跳下车,和他们握手告别。

    “你们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他问。

    他俩一齐点点头。

    “我知道,在你到达土伦前要一直把这批东西藏好。你放心,我藏的东西决不
会被人发现的。”朗加拉蒂说。

    “‘托斯卡那号’至迟将于6 月1 号到,也许能提早,我会在那之前就赶去见
你们的。你们知道和我接头的方法吗?那么,祝你们一路顺风。”

    他扬手打了个招呼,然后扭头走了。朗加拉蒂把车继续向南开去。香农在附近
车库用电话从机场要来一辆出租汽车,一小时后赶到机场。他用现金买了张去伦敦
的单程机票,日落时回到了位于圣约翰森林路的公寓,在他自己订的那份百天日历
上,他用去了第46天。

    虽然香农一到家便给恩丁发了电报,但由于是星期日,24小时后对方才打来电
话。两人同意星期二上午会面。

    香农花了一个小时,向恩丁讲解了他们上次会晤后他的全部活动情况。他还告
诉恩丁说,他已用光了放在伦敦的全部现金和比利时银行的所有存款。

    “下一步干什么?”恩丁问。

    “我最迟要在五天内赶回法国,亲自监督把第一批货装上‘托斯卡那号’。除
了藏在油桶里的那东西外,其他物资全部合法。即便碰上海关检查,那四箱服装、
背包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从汉堡买来的那批非军用物资更不会出漏子,那全是轮船
出海时需要带上的东西,比如在海上出事时发射的照明弹,夜用望远镜等等。

    “橡皮艇和舷外发动机是运往摩洛哥的——至少在运货单上将这么写。它们也
完全合法。那五只油桶,到时候就说是轮船备用的润滑油装上船的。虽说它们作为
备用油数量有些过多,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如果出了问题呢?”恩丁问。“假如土伦海关的官员们极其仔细地检查这些
油桶呢?”

    “那我们就完蛋了。”香农干脆地说。“除非船长能证明他对此事一无所知,
否则船肯定会被扣下。货主得被逮捕,整个计划都得毁于一旦。”

    “代价太大了。”恩丁评论道。

    “那你看该怎么办?枪反正是一定得弄上船的,藏在油桶里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了。这点风险总是要冒的。”

    “你当初可以在西班牙合法地买上一批自动枪嘛!”恩丁说。

    “是可以。”香农承认。“可那样一来,这批订货很可能就会被西班牙政府拒
绝。因为枪和子弹正好配上套,看上去就像是专为一连人准备的;换句话说,像是
为一次小规模的行动准备的。马德里当局也许就会据此而不予出售,或者对‘最终
使用人证书’进行严格检查。当然,我也可以从西班牙订购枪,从黑市上买子弹;
但那样我就必须把弹药偷运上船。与枪相比,弹药的数量要大得多。无论是枪或者
子弹,反正有一样要偷运上船,冒一些风险。再说,万一出了问题,是我和我手下
的人倒霉而不是你,你反正躲在幕后的。”

    “我还是不赞成你们这样做。”恩丁怒冲冲地说。

    “你怎么啦?”香农嘲弄道,“神经不正常了吗?”

    “没有。

    “那你就冷静点,你要损失的不过是几个钱。”

    恩丁差点儿就要告诉香农,假如发生问题,他以及他的老板会吃多大的亏。但
他到底还是忍住了。经验告诉他,既然眼前这个雇佣兵有可能被捕,那他还是少说
为妙。

    他们又花了一小时讨论经费问题。香农解释说,付清约翰·施林克尔的账,付
给艾伦·贝克一半的钱,雇佣兵们第二个月的工资,寄往热那亚支付“托斯卡那号”
船员及其他费用的那sop 英镑以及他本人的旅费,加在一起,用完了他在布鲁日银
行的全部存款。

    “还有,”他补充道,“我想拿到我的另一半工资。”

    “为什么你现在就要?”

    “因为从下星期一开始,我就面临被捕的危险。而且,打那以后我就不会再回
伦敦了。如果船在土伦装货时没遇上麻烦,那么它将驶向意大利的布林迪西港。等
我先去南斯拉夫安排妥当后再到那儿装上武器,然后去西班牙巴伦西亚港装那批弹
药,此后我们便向目的地出发。假如我能提前完成这些事儿,我情愿在大海上多漂
泊几天而不愿在港口闲待着。从轮船装上枪支那一刻起,我就希望它在港口的时间
越短越好。”

    恩丁同意了香农的看法。

    “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我的同事的。”他说。

    “我要求你们把欠我的工资周末前就转人我在瑞士银行的户头,”香农继续道,
“把我们预定的经费中还剩下的钱转到布鲁日。”

    他俩计算了一下,除去香农的全部工资,原来存在瑞士银行的经费还剩下20000
英镑。

    香农对恩丁解释他为何需要这笔钱。

    “从现在起,我需要一直随身带着一大笔美元的旅行支票。从今以后,假使碰
上任何意外,那就只有靠当场大笔贿赂才能解决问题。另外,我想扫清所有留下的
痕迹。这样,万一出了岔子,就不会让人发现线索。还有,我也需要当场发给船员
们一些钞票作为奖赏。以说服他们在获悉真情后仍然跟着我们干下去。只要一到海
上,他们肯定会得知真实情况的。所有这些,再加上必须付清的购买南斯拉夫武器
的另一半钱,我总共需要20000 英镑。”

    恩丁同意将这些情况汇报给他的“同事”后,再把结果转达给香农。

    他第二天打来电话说,香农的工资和所需的经费都已得到批准,写给瑞士银行
指示他们汇款的信已寄出。

    香农预订了星期五伦敦飞往布鲁塞尔的机票,以及星期六上午从布鲁塞尔取道
巴黎抵达马赛的机票。

    那天夜里他是和朱莉娅一起度过的。星期四白天和夜间也是如此。然后他收拾
好行装,把房间钥匙附在一封说明情况的信里一并寄给了这幢公寓的主人。朱莉娅
开着她那辆红色的豪华赛车送他去机场。

    当他们站在2 号楼标有“送客止步”字样的海关入口处时,朱莉娅问他:“你
什么时候回来?”

    “我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吻了吻她说。

    “那么让我和你一道去。”

    “不行。

    “你会回来的。我虽然没有问过你到底上哪儿去,但我知道那一定是个危险的
地方。你不可能仅仅是去出趟差,不会是桩普普通通的差事。但你会回来的,你一
定得回来。”

    “我永远不会回来了。”他平静地说。“重新去找个男人吧,朱莉娅。”

    她开始抽泣起来。

    “我谁也不要。我爱你,可你却并不喜欢我,这就是为什么你说再不和我见面
的原因。你已另有情妇了,要不然你不会这样。你是去和另一个女人相会……”

    “根本没有什么女人在等待我。”他抚弄着她的头发说。一个机场警察若无其
事地在一旁观望着。无论是在什么送行处,眼泪都是司空见惯的。香农明白,从此
再也不会有别的女人躺在他的怀抱里了,有的只会是枪,一支夜间靠在他胸口、泛
着冰冷的蓝光、给他带来莫大安慰的钢枪。当他最后在她前额上吻别时,她还在哭
泣着。随后,他便向护照检查处走去。

    半小时后,这架“萨贝那”喷气客机在伦敦南部上空盘旋了最后一圈,开始飞
回布鲁塞尔了。机翼下,肯特郡的土地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英伦三岛的5 月,正
是春光明媚。从舷窗向下望去,大片大片盛开着的苹果花、梨花和樱花,给大地披
上了一层粉红问白色的艳装。

    通向森林深处的小径两旁,山楂已开始结果。绿白相间的七叶树,郁郁葱葱,
高大的橡树上,到处都是成群成群的野鸽。香农多年前就已对这个国家非常熟悉了。
当他所在的部队驻扎在查塔姆,他骑着一辆买来的旧摩托车,逛遍了兰博霍斯特和
斯马敦之间那些古老的乡村酒家。如果你是那种喜欢扎下根来的人,这是一个美妙
的国家,一块适于安居乐业的国土。

    10分钟后,机舱里坐在后排的一位旅客对空中小姐抱怨说,前面有人在吹着一
支单调的曲子,搅得他六神不安。

    星期五下午,“猫儿”香农花了两小时才取完瑞士寄来的全部汇款,结清他在
布鲁日银行的账户。他开了两张5000英镑的银行保付支票,这种支票可转人其他地
方的银行账户,再从那儿兑换成若干旅行支票。他把另外10000 英镑全部换成500 
美元一张的支票,这种支票只需签上名便可作为现金使用。

    当晚,香农住在布鲁塞尔。次日晨,他搭上那架预订好票的飞机经巴黎去马赛。

    到马赛后,他在机场坐出租汽车前往市郊一家小旅馆。朗加拉蒂曾化名拉瓦隆
一度在此住过,如今詹尼·杜普里仍遵命住在这儿。他没能见到杜普里,因为他上
街去了,直到傍晚才回来。他俩一道开着香农租来的一辆车,驶向土伦。第52天即
将过去了,落日的余辉洒满了眼前这座形状不规则的马赛军港。

    迪福特海运代理行星期日休息。不过,这也无妨,因为他们会面的地点是在这
家商行门前的人行道上。当时钟敲响9 点,香农和杜普里在这儿见到了马克·弗拉
明克以及朗加拉蒂。这是几周来他们第一次团聚在一起,惟有塞姆勒不在场。他现
在应该在大约100 英里外的大海上,坐着“托斯卡那号”向土伦驶来。

    在香农的建议下,朗加拉蒂从附近一家咖啡馆给港务长办公室挂了个电话,证
实了“托斯卡那号”在热那亚的代理人的确已经打来电报,通知土伦港,这条船将
于星期一上午抵达,港口已替它留好了泊位。

    他们当天再也无事可做,于是一起坐上香农的车,沿着海岸公路驶向马赛。他
们在萨纳里镇那座圆石砌成的渔港里游泳,消磨了这一天余下的时光。虽然小镇风
景如画,气温宜人,满是休假的人群,但香农却无法使自己轻松起来。四人中只有
杜普里买来了游泳裤,跃进港口防波堤顶端的海水里嬉戏着。他后来说,水依然冰
冷刺骨。事实上,要等6 、7 月份,大批游客开始从巴黎向南蜂拥而来时,海水才
会真正暖和起来。不过,到那时,他们都已在忙着准备袭击另一座港城了。那座港
口也不见得比眼前这座大多少,但却坐落在遥远的大洋彼岸。

    这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香农都是和弗拉明克、朗加拉蒂一起,坐在店主夏利
开的德塔顿酒吧的平台上度过的。他身体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脑子里却在紧张地
盘算着明天上午将面临的考验。他想到在南斯拉夫和西班牙购买的那些军火也许会
发生意外,推迟交货,或者因为某种不得而知的官僚体制的弊病而被卡住不放,但
他们无论如何决不可能在南斯拉夫或者西班牙被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