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祠之岛
泰田陷入沉思。
“至于过去发生的那个事件,凶手为了把罪行嫁祸给信夫所以杀了信夫,对不对?凶手尽可能地让鬼的所作所为如实地重现,企图让整个事件看起来像马头神的惩罚。”
“事情看来就是这样。”
“但是,要完成这样的事恐怕要花相当多的时间吧?尸体被发现是——”
“傍晚的时候,我记得是比晚饭时间略晚一点的时候。因为听说当时放学之后就直接到麻理家玩的志保,惊觉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便急急忙忙地赶回家,于是便发现了尸体。”
“那个时间带应该有很多来来往往的人吧?时间跟发生弘子事件是一样的。”
“是啊,而且那天也一样下着雨。当时雨势相当大,因此也没有目击者。”
“这可好玩了……”泰田喃喃哪哝道:“英明和志保死亡时也都下着雨吧?”
式部猛然一惊。
“确实如此……”
“而且弘子和信夫的事件发生的时间也都在傍晚。英明死亡的时间是在深夜,但是失去踪影却是在车子回到港口的停车场之后——也就是说,事件发生在傍晚或者在那之前。只有志保的事件发生在夜里。”式部这样说道,泰田便问:
“会不会根本就不是时间的问题?或许凶手是刻意选择人们最忙的时间点?”
“最忙的时间点?”
“嗯,志保的事件虽然发生在深夜,但是当天因为台风的关系,大家在路上来来往往地忙着防灾事宜,我觉得这本来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什么奇怪的事?”
“难道不是吗?这座岛可说是个渔夫町,所以夜里大家休息得早,甚至比农村都还要早。。一般来说,这个时间正是人们一家团聚的时刻,可是岛上的居民们却都已经入睡,算是夜深人静了——就像深夜一样,没有任何往来的行人。”
“嗯。”式部点点头。式部来到岛上的那个晚上也一样,明明才刚入夜,可是周遭气氛却像深夜一样静谧而闲散了。
“所以,以一般常识来判断,你不觉得其实应该不用刻意选择台风来袭,大家特别忙碌的日子吧?”
“的确是。”
“可是仔细想想,或许这样反而比较安全。因为虽然说岛上一片死寂,但那并不代表岛上所有的人真的都睡着了。这个时代不都是这样吗?大家只是躲回家里,所以夜里在外头走动反而会更加显眼。
其实连我想做亏心事时也不喜欢选择晚上,因为我觉得要是有人突然向窗外一看而目击到现场的话,一定会留下深刻的印象,怀疑这个人在这种时候搞什么鬼?反倒是台风来袭,人们匆匆往来或正值吃晚饭的时间,大家因忙碌而没有时间悠闲地看着外头的道路等,像这样的时间点比较不会引人注目——或许就算看到了,也不会留下什么印象吧。姑且不说是否真是如此,至少凶手可能是这样判断的。傍晚在人们最忙的时候加上视线不清楚的雨天,那是最安全的。”
式部点点头。假设如此,那么从凶手的性格倾向来考虑,这两个事件应该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总而言之时间都是在傍晚,还下着雨,而且都没有目击者……其他还有什么?”
泰田问道,式部摇摇头。
“不清楚,因为神领先生私底下处理掉了,几乎没有进行任何搜查行动。”
“就像志保的例子一样吧!凶手选择信夫为嫁祸的对象,难道没有任何理由吗?”
“这个嘛……或许只是因为听说了信夫的背景可疑,觉得他最适合当代罪羔羊。”
“要不就是对信夫心存怨恨。如果如麻理的证词所言,凶手就是‘父亲’的话,凶对信夫心存怨恨是很自然的事,因为信夫已经决定和弘子再婚了。”
“的确。从时机来看,凶手看似是听到信夫和弘子要再婚的传闻而前往谈判,或者是企图强迫再与弘子建立关系,结果存在争执之中把弘子给杀了。因为那样看起来不像是谋杀人,所以凶手一定很伤脑筋,于是便想到把事情导向马头神的惩罚行动……”
“这是很有可能的。而当他想到只要杀了某个人加以嫁祸就没事时,当然就想到了信夫。这算是对信夫的怨恨还是恶意的讥讽啊?”
“嗯,有道理。”
“问题在于……是不是同一个凶手?”
“我认为手法类似到这种程度,两个事件不可能是不相干的。若不是对信夫的事件留有强烈的印象的某个人模仿那个模式所做,要不就是同一个凶手下的手,一定是两者其中之一吧!”
“我想是的,不过如果是同一个凶手的话,那凶手不就是神领先生了吗?”
“麻理的父亲的确就是神领明宽,但是我们就这样一味地相信麻理的证词,是不是有欠考虑?”
“是吗?我倒认为若只是因为证人是个孩子,听以就怀疑其证词的真实性是很危险的作法。”
泰田说着看着自己的手。
“大人会因为各种想法和算计而说谎,就算没有恶意,但于情于理都会让人有说谎的可能,可是孩子就不会有这些障碍。我倒宁愿相信孩子的证词。”
“那倒也是。”
“麻理的父亲是神领家的人,是个熟知信仰却又不相信信仰的人——下看起来是很符合凶手的条件。就志保的事件而言,他也知道过去的事件,同时又是岛上的居民,而且也会开车,所以各种条件都符合。”
“但是神领明宽并没有谷杀害英明的理由。不管是英明或麻理,如果他们死了,伤脑筋的应该是明宽本身吧?”
“如果把继承家业一事当成动机的话是这样没错,可是被杀害的却是志保。”
式部沉默了。把这次的事件动机往继承方面去想是最自然的,然而如果只往这方面去想,的确是会造成在根本上产生重大扭曲的后果。
“把动机局限于继承家业的问题是不是也很危险?”
“可是明宽先生——”
在杀害英明的事件当中他有不在场证明——式部正打算这么说,随即想起当天人在并不能断定就不是凶手。而且发生志保的事件那一天,明宽的动向并不明确。不但如此,式部还发现到因为听到信夫的事件而大感冲击的他,甚至没有质问博史先生的不在场证明。
式部抬头看着时钟,不到十点。
“……这时候应该还没睡吧?”
泰田没有问他指的是谁,却笑着说:
“这种小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分家的户长又不出海打渔,而且明天又是星期天。”
3
“抱歉多次打扰。”
式部致歉的对象——神领博史好像已经做好就寝的准备了。
出面与唐突出现的式部应对的光纪,一脸极度不悦的表情。当时歪着头从走廊尽头探出头来的少女就是小泉吧?虽然没有机会跟她交谈,但她看起来是个活泼的女孩。式部言明想见博史,光纪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点点头,走到房子后头去。房子虽然老旧,是有相当规模的独栋建筑,跟神领家那种庄严肃穆的豪宅有很大的不同。
从后头现身的凰博史将式部延请到客厅去。那是一个六畳大小,铺着地板,非常朴实的客厅。泡了红茶送上来的大概是他的老婆绘里子吧?看起来似乎挺刚强的,从她散发出来的气息就知道,她并不是很欢迎这个深夜来访的客人。式部突然想起安良说的“有过种种的传闻”的话。
“我知道深夜打扰很冒昧。博史先生,请问志保的尸体在神社被发现的当天,您人在哪里?”
式部直接了当地问,博史带着五味杂陈的表情笑了。
“我在公司里。”
“因为担心公司吗?”
“也不是,就算我担心公司也于事无补。”
式部不解地歪着头,博史便苦笑道:
“我们公司生产的商品并不是在野外遭受风吹雨打就会受损的东西。当然建筑物可能会因为风势太强而出现状况,不过这完全要看运气,不是将货品塞在屋子里就可以防止意外的损失。我是去巡查了几次,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漏雨。因为如果商品或机器淹水的话就完了。”
“说得也是。那么……”
“当风雨交加的时候渔协的人都会聚集到港口来。位于我们公司旁边的仓库二楼就是渔协的办公室。大家集合的地点不是在那里,要不就是在底下的仓库,或者在我们公司的办公室内。总之,我们得提防着以免船只有什么万一。渔船漂走或翻覆的情形虽然不多,但是系在一起的船只因为互相碰撞而造成破损却是常有的事,所以我们得随时注意系船索有没有松掉。不过我们更担心的是前来检视船只状况的人会发生意外。”
“……啊,原来如此。”
式部点点头,博史彷佛突然想到什么地说..
“对了,志保也曾经因此而受过伤哦!”
式部猛然一惊——从腰际到大腿的缝合疤痕!
“她跟父亲信夫先生一起去检视船只的状况,结果一脚踩在船舷外头,掉到船与船之间,还好志保正好抓住系船索还是什么东西的,才得以平安无事。但结果却被船上的零件之类的东西勾住,将腰际一带给划伤了。唉,当海浪大时,尤其又是在夜里,连大人掉入船与船之间的水中都是很危险的,因为船会挡住水面,让人浮不上来。相较之下,她只受那么点伤实在是很幸运了。”
“那是志保几岁左右的事?”
“事件发生的半年前——大概是那个时候吧”。”
“也就是说她九岁的时候?因为发生事件那一年她十岁。信夫先生带着那种年纪的孩子出门吗?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
博史微笑道;
因为志保是一个很成材的人。信夫先生的老家也在打渔,所以他可能曾经帮忙父母亲捕鱼过,但是却没有真正的当渔夫的经验。地区不同,所捕的鱼种也不一样,鱼种一旦不同,捕捞的方式也就跟着有所改变,所以他作业起来就跟个外行人没什么两样。志保年纪虽小,却以她自己的方式体会到父亲的辛苦,她自始至终都跟着信夫先生出去捕鱼。发生事件的当时,她已经很有大人样了。虽然根本不能这样,但是当他们到渔场时她就会代替做准备工作的信夫先生掌舵。”
式部瞪大了眼睛。
“一个九岁大的孩子吗?”
“她虽然还只是个孩子,却很受教呢!最近已经没有这种现象了,但是当我小时候,小学念到高年级时,出海帮父母亲打渔,在岛上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志保又是个特别成熟的孩子,她本人似乎也觉得自己可以帮父亲的忙,信夫先生看出这一点,对她是疼爱有加。”
“是吗?”式部莫名地有股悲凄的感觉。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朋友竟然会掌舵,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会游泳。因为他们虽然曾经为了采访而到海边去,但是不要说没有提到搭船的事,更没有提过要不要去游泳的话题。看不出志保喜欢海的样子,更别说有任何怀念的情结了。式部没有听说过,但是在他的印象中却觉得志保并不喜欢海。或许那是理所当然的——式部心想。信夫死亡之后,海或许反而变成令她感到痛苦的地方。
“因为有这些状况……”博史仍然带着复杂的表情微笑着说:“四处巡查是一定要的。”
“说得也是。”
“面对港口的两道水门也得特别注意,因为当港口的水位上升时,水会从水门那边逆流进来,或者要是排水口被堵住的话就完了,所以港口需要人手。因此就算有暴风雨侵袭,我也得到港口去。不过,说是待在公司的办公室里顺便守个夜会比较恰当。”
“那么您是待在公司里和渔协的人联络了?”
“是的,光纪也跟我在一起,不过我们几乎没没有同时出现在办公室。有时候我会和其他人一起到外头去巡视,光纪外出时我就在办公室留守,不过总是不断会有其他人进来抽根烟什么的。”
“就是在这种状况下通宵一夜?”
“不,到了半夜就到神社去了,因为消防队的人说要集合,所以我就把公司交给光纪,自己跑到那边去。当有人说发现尸体,众人开始骚动之前,我一直待在公司里。其他的人有的去看看外头的状况,有人则去探望一些独居老人的安危,我跟杜荣就在神社办公室里负责联络。”
“杜荣先生也跟您在一起?”
“嗯,另外还有消防队长、长老两个人一直待在那边。”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式部问道,博史便便宛如搜寻记忆似地歪着头。
“我想接到通知到神社集合应该是过了深夜十一点的时候。当天满潮的时间在十点左右,水位看起来并没有明显上升的样子,而且港口的海浪也不至于严重到会撞击船只造成破损,于是我说等我一有空就过去。等外出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