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姜查__为何我们生于此





住在世间法里的人,被称作世间人,他生活在混乱的环绕当中。

因而,佛陀教导我们去开展“正道”。我们可以将它分成戒、定、慧——去开展它们到达圆满!这是摧毁世间的修行之道。这个世间在哪里呢?它就在迷恋着世间的生灵心中!黏著于称赞、获得、名誉、乐与苦就叫做“世间”。

当它在心中时,世间便生起,世间众生便出生了。世间的出生正是缘于欲望,欲望是一切世间的发生地,停息欲望就是停息世间。

我们戒、定、慧的修行,换句话说就是八正道。这八正道和八世间法是成对的。它们为什么是一对的呢?如果根据经典,我们说,得与失、称与讥、誉与毁、乐与苦是八世间法,正见、正思惟、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及正定是八正道;这两种八法存在于相同的地方。八世间法与“觉知者”正好就在这一颗心中,然而这“觉知者”被闭塞了,所以它错误地觉知,也因此变成了世间;而那正是这一个“觉知者”,没有其他!佛性还没有在这颗心中生起,它还没有从世间拔出它自己;这颗心像这样就是世间了。

当我们修习“正道”,当我们训练我们的身和语,一切所做的,就在那同一颗心的“心”中。因为都在同样的地方,所以它们互相看到对方;“正道”看到世间。如果我们以我们的这一颗心修行,我们会遇到对于称、誉、悦、乐的黏着,我们看见对这世间的执着。

佛陀曾说:“你应该明了这世间,它像一辆国王的皇家四轮马车,使人目眩神摇。愚人被吸引,但智者却没有被欺瞒。”他并不是要我们环绕整个世界去检视每件事物、探究有关的每桩事情,他单纯地要我们去看清这颗依赖着世间的心。当佛陀告诉我们去观察世间时,他并不是要我们被它迷惑住了,他是要我们去研究它,因为“世间”正就产生在这一颗“心”中。坐在一棵树荫底下,你可以检视世间;当有欲望时,世间就进来存在那儿了。欲望是世间的诞生地,去熄灭欲望就是去熄灭世间。

当我们坐着在禅坐时,希望这颗心平静下来,但却不能;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们不想去想,却又想。咳!那就像一个坐在蚂蚁窝上的人:这些蚂蚁正好不停地咬着他。当这颗心在世间时,那么即使是合上我们的双眼坐着不动,我们所能见到的还是世间;愉悦、忧虑、混乱……,全都生起。为什么呢?那是因为我们仍然没有认知佛法。如果心像这个样子,禅修者无法忍受世间法,他没有深究,那正就像是坐在蚂蚁窝上一般;蚂蚁去咬,因为他就在它们的“窝”上面!因此,他该怎么办呢?他应该找出方法,去摆脱它们。

但多数的佛法修行者,却不能像那样子去看清楚。如果他们感到满足,他们就只是跟随满足;感到不满足,就只是随顺不满足。跟随着世间法,心便变成世间。有时我们会想:“哦!我无法去做,那是我不能及的……。”因此我们连试都不去试!这是因为心充满了杂染烦恼,世间法让正道无从生起。在戒、定,以及观想的开展上,我们无法持续忍耐,就像那坐在蚂蚁窝上的人一样。他什么也不能做,蚂蚁咬着且爬满了全身,他陷困在混乱和激动当中;他无法解除坐处的危险,因此,他就坐在那儿,受苦。

因此,它是与我们的修行同在的;世间法存在于世间众生的心中。当那些众生想要寻求宁静时,世间法就在那儿生起。当心是无知之时,就只是一片无明的黑暗;当理解生起,心是照明的,因为无明与理解生在相同的地方。当无明生起了,理解便不能进入,因为心已接受了无明;当理解生起时,无明是无法停留的。

所以,佛陀告戒他的弟子,要以“心”去修行,因为世间是产生在这颗心中的,世间法就在那儿。八正道,那是:透过止观禅坐的观察研究、我们的努力精进,以及我们开发的智慧;这一切都能松解对世间的紧执。贪、嗔、痴会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之后,我们会如此的了知它们。如果我们经验声誉、物质的获得、称赞、快乐或痛苦,我们对它都很清楚。在能超越世间之前,必须明白这些事情,因为世间是在我们内心之中的。

当我们从这些事情解脱出来时,那就像离开了一间屋子。当我们进入一间屋时,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呢?我们感觉到从门进来,进入屋内;当我们离开屋子时,我们感觉到我们正离开它,我们来到明亮的阳光下,而那并不像在里头一般的黑暗。心的活动进入到世间法就像进入到这屋子一样;而这心摧毁了世间法,就像是已经离开了这屋的人一般。

因此,佛法修行者必须变成一位亲眼见了法的人;他亲身体会,世间法是否有离开,正道是否有开展。当正道已经开展得很好,它会侵扰世间法;它会变得越来越强壮。当邪见减少时,正见便茁长了,直到最后正道摧毁烦恼。反之,烦恼将摧毁了正道!

正见和邪见——就只有这两种方式。邪见也有它的把戏,你们知道,它有自己的智慧,但那是会误导人的智慧。禅修者开始去开展正道,经验一种分离,最后,就好像他是两种人——一在世间,一在正道;他们分开,他们分离开来。无论何时他在研究,就会有这种分离;它持续不断地直至心达到内观——毗钵奢那。

或者那会是毗钵奢努(注三)!试着在我们的修行中建立起好的成果之后,看着这些成果,我们执著了它们。这种形态的执著,来自于我们想从修行中得到什么;这就是毗钵奢努,属于有杂染的智慧。有些人修养良善,就黏著于它;修养清净,就黏著于清净;或者,开展知见,就黏著于知见。执着于“良善”或“知见”的行为是毗钵奢努,它渗入到了我们的修行中。

因而,当你们开展毗钵奢那时,小心!注意毗钵奢努;因为它们是那么的接近,以致于有时你们无法分别识出它们。但是若以“正见”,我们能够非常清楚地看清它们两者。如果那是毗钵奢努,有时将会有痛苦生起做为一个结果;如果那真的是毗钵奢那,便不会有痛苦,而是宁静,快乐和不快乐都沉寂了。

这点你们可以自己看清楚。

这种修行需要耐力,有些人,当他们修行时,不愿被任何事打扰,他们不要有搅动,然而搅动却一如从前般的存在。我们必须试着通过搅动自身寻求终止搅动!因此,如果有搅动在你的修行中,那就对了;如果没有,那是错的,你只是尽你所愿的吃和睡而已。当你想去任何地方或说任何话时,你就只是随自己的欲望。所以,佛陀的教导是令人听了不快的;出世间违反了世间。正见与邪见对立,清净与不洁对立,这教导违逆了我们的欲望。

在经典中,有一则关于佛陀成道之前的故事。有一次,在接受了一盘饭之后,他将盘子放在一条溪上飘浮,他心中决定:“如果我能悟道,愿这盘子能逆水而游。”盘子果真逆流而上!那只盘子是佛陀的“正见”,或是他变成觉醒的“佛性”。它并不随凡夫的欲望;它逆他心中之流而游,在任何方面,它都正好是相反的。

现今,同样地,佛陀的教导是与我们的心相违逆的,它正好意味了毁灭。

人们想沉迷于贪求与恨,但佛陀却不愿让他们那样;他们愿意被迷惑,但佛陀却要破除愚痴妄想。所以,佛陀的心是违反世间人的。世间称这身体美丽,他说那非美丽;他们说这身体属于我们,他说并非如此;他们说那是实体,他说那不是。正见是超越世间的,世间众生却仅仅是随波逐流而已。

接着下来,当佛陀从河边起身之后,他从一位婆罗门手中接过了八把的草,其中真正的意义是,那八把草代表了八世间法——得与失、称与讥、誉与毁、乐与苦。接受了这些草之后佛陀下定了决心坐在上面入奢摩地(定)。坐在草上的动作,代表了奢摩地本身,那就是,他的心超越了世间法,减弱了世间,直到它了悟“出世间”。这世间法对他来说,变成了像垃圾一般,失去了一切的意义。他坐在它们上面,但却完全没有被干扰到心。各种魔罗(注四)前来,试图击败他,但他只是坐在那儿,以奢摩地克服世间,直到终于觉悟到了佛法,也完全地打败了魔罗,也就是打败了世间。因此,开展正道的修行就是灭除杂染。

现在的人,只有少许的信心,在修行了一、两年之后,就想到达那个境地,他们想很快地成就。他们没有想到我们的导师佛陀,在他成道之前已出家满六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有“免于依赖之自由(注五)。”根据经典,一位比丘在被考虑能够自个儿住以前,必须要有至少五年的雨期安居(注六)。到这时,他已有了充分的研读和修行,他有了足够的了解,他有了信心,他的威仪是好的。修行了五年的人,我说,他是能够胜任的;但他必须真正地修行,而不只是在出家五年中“流连徘徊”,他必须真正地照料这修行,真正地去做它。

直到你有了五年的雨期安居,你可能想知道:“佛陀谈到那有关‘免于依赖之自由’是什么意思?”你必须试着去修行五年,而后就会亲身了解他曾提及的好素养;到了那时,你应该能够胜任——在心中胜任,是毫无疑问的一位了。至少,五年的雨期安住之后,这人应该会处在觉悟的初阶;这并不只是在身体方面的五年雨期,也是内心方面的。那位比丘会畏惧被责备,有惭愧及谨慎之心;不管在人前或人后、光明或黑暗处,他都不敢做错,为什么不敢呢?因为他已触及佛陀——“觉知者”。他在佛、法、僧中已得到了皈依处。

去真实地依止佛、法、僧,我们必须了知佛陀,皈依又有何用呢?如果我们仍未认识佛、法、僧,我们以它们为皈依,也只不过是身与语的行动罢了,心仍然没有触及到它们。一旦心碰触到,我们知道佛是如此这般、法是如此这般,僧是如此这般……,我们将能真正地以它们为皈依,因为这些事情是生于心中的;无论我们在哪里,都会有佛、法、僧与我们同在。

像这样的一个人是不敢犯下恶行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说,已达觉悟初阶的人,不会再生在恶道。他的心坚定无疑,他已入流,没有疑虑。如果今天他不能完全开悟,未来的时日也必定能成就。他或许会做错,但并不足以送他到地狱;那就是说,他不会再退回去造身、语恶业,他是不会那样子的。因此我们说,那人已入圣位,他不再回返了。这是你在今生应该看清和明白的事情。

这些日子,我们当中,仍对修行有疑虑的人,听到了这些事情会说:“哦!我如何能做到那样?”有时我们感觉快乐,有时烦恼、高兴或不高兴,是什么原因呢?因为我们不了解法!是什么法呢?就是“自然的佛法”,环绕着我们身与心的真实性。

佛陀说道:“别执取五蕴,放下它们,舍弃它们!”但却为什么不能放下它们呢?只因我们没有完全地看清它们或了知它们。我们看它们,当成是我们自己;我们看我们自己在五蕴当中。快乐和痛苦,我们当成是我们自己;我们看我们自己在快乐和痛苦当中。我们不能把我们自己和它们分开。当我们不能分开它们时,那就意味着我们不能看到法,我们不能看清“自然”法性。

快乐、不快乐,愉悦和悲伤——它们没有一样是我们,我们却将它们当成是我们。这些事情与我们相接触,于是我们看见一团的“我”或自我。无论何处有自我在,你便会发现快乐、不快乐以及其他的桩桩事情。因此,佛陀曾说,去灭除这“团”的自我,那就是灭除“邪见”。当我(自我)被灭除之后,“无我”自然便生了起来。

我们认为“自然”是我们,我们是“自然”,因而无法真正地知道“自然”。如果它是好的,我们与它同欢笑;如果它是不好的,我们为它而哭。然而“自然”却单纯地只是“诸行”(sankha(-)ra)。像我们在唱诵中所念:“使诸行平静下来是真正的快乐……。”我们如何使它们平静下来呢?我们就只是单纯地去除执著,并且看清它们,它们本然的样子。

所以,在这个世间是有真理的。树木、山、蔓草,一切都依照着它们自身的真实样子,它们的生和死都随着它们的天性。那只是我们人自己不真实!我们看到它就去做无谓的纷扰;然而“自然”是无感情的,它就只是它那个样子罢了。我们笑,我们哭,我们杀伐,“自然”却仍然保持在真理当中,它是真理。不管我们有多快乐或悲伤,这身体就只是随着它自己的本然;它出生、成长、老化,一直都在变化及逐渐的衰老;它以这种方式追随着“自然”。无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