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柔情泪






  肖铮的荣宠。

  众“人物”全都秃子跟着月亮走,沾了光。

  东、西两厂的督爷,无不久仰,无不谈“虎”色变,但是这些“人物”,可没一个瞻仰过这两位督爷到底是什么样。

  就算有时候打街上过,那也是前呼后拥,轿帘遮得密密的,往前凑看看,谁敢近,马上让你人头落地。

  今儿个,不是冲着这位花总教习,谁能看得见。

  天大的福缘,天大的造化,真足以向后世子孙夸傲。

  有这福缘,有这造化了,看一眼就该再多看几眼。

  不,只那么一眼,心里都不自觉的生了寒意,个个连忙躬下了身,低下了头。

  这位提督西厂的阴海空神气不?

  神气,神气透了。

  可是,他神气的工夫太短暂了。

  他这里大刺刺地刚居中一坐,大厅里又大踏步进来个人,雄健的身躯,雄健的步履,豪迈中还带点妩媚,桓侯张三爷个人。

  花三郎,肖铮脱口又一声:“总教习。”

  又来个总教习,同样是总教习,可比花三郎大多了,不是别人,硬是那有“霸王”之称的内行厂总教习——项刚。

  今儿晚上的福缘,造化怎么这么大。

  众“人物”都直了眼,照样的,没敢再看第二眼,刚才对阴海空,是心里生寒,如今对这位项霸王,是敬畏。

  阴海空没敢再大刺刺地坐着,连忙站起来,迎上前并恭恭敬敬的一礼:“总教习。”

  项刚抬了抬手:“你在这儿?那最好,你等等,主人呢?”

  肖铮忙上前:“总教习,肖铮在这儿。”

  项刚一指肖铮:“你惹了祸了,听说你从熊英手里抢了个人,先让我看看那是谁,值得你们两家这么抢。”

  肖铮忙拉过花三郎:“总教习,就是花少爷。”

  花三郎笑吟吟地望项刚。

  项刚直了眼:“怎么说,阁下,是你?”

  “您没想到!”

  “做梦也没想到,熊英上九千岁面前告了状,只差没说是怎么样个人,难怪他们两家抢,换我我也要抢。”

  “项爷可是迟了一步了,您要是有这意思,这两家,任他那一家也不敢动。”

  “你这是损我,怪我没抢你,天地良心,我那儿知道你有这意思。阁下,阴海空给了你个什么?”

  “跟您一样。”

  “简直混帐。”他居然骂阴海空混帐:“阴海空,你西厂没别的了。”

  “总教习。”阴海空苦了脸:“我这个职务是九千岁赏的,不然我早给了他了。”

  “这句话还能消我点气。”项刚道:“算你们俩没口福,熊英告了状,陪着九千岁内行厂等着呢,走吧,你们俩跟我去跟熊英别别苗头去吧!”

  项霸王要带人走,谁敢不放,况且,这必然是九千岁的令谕,谁又敢违抗?

  宾主眼睁睁的看着花三郎、阴海空跟项霸王走了。

  这儿前脚走,俊贾玉后脚进了大厅,卓大娘忙凑过去低语,贾玉怔住了。

  肖铮难免心中忐忑,但是他并不怎么害怕,因为有个项霸王在,花三郎一定占便宜,这么一来,他也一定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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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威震内行厂
 
  健骑铁蹄翻飞,紧挨紫禁城的一片宏伟建筑在望。

  那就是内行厂,连东西两厂都怕的内行厂,这地方花三郎来过,只来过一次。

  地点,要比东西两厂近禁城,占地不比东西两厂大,但是一片建筑要比东西两厂气派得多。

  事实上,权势也要比东西两厂大得多。

  你看,单那宏伟的门头,那高挑着一串大灯的旗杆,那站门的一十六号番子,就硬是比东西两厂慑人。

  听见蹄声,偏门大开,三人三骑连同八名跟马跑的八名大档头,成一线的进了偏门。

  西厂的八名大档头,小院子里候着,没资格跟进去,东弯西拐一阵,进了一个大花园,这地方花三郎眼熟得很,对面一座大厅,灯火辉煌,光同白昼,八名内行厂的二档头佩刀侍立。

  到了大厅门口,项刚扭头一句:“你们俩在这儿候一会儿。”他进去了,转眼工夫之后,大厅里传出了项刚洪钟似的话声:“花三郎、阴海空进见。”

  花三郎、阴海空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并肩登阶进大厅。

  乍进大厅,灯光耀眼,定一下神再看,看见了,自领内行厂的刘瑾居中高坐,两旁雁翅般排列八名大档头,身后还有四名,项刚坐在刘瑾身旁,熊英也在,可是在这儿他只有站着的份儿。

  阴海空急步趋前躬身:“卑职阴海空见过九千岁。”

  花三郎跟着上前,也一躬身:“卑职花三郎见过九千岁。”

  刘瑾没理也没看阴海空,一双目光却盯上了花三郎,闻言见状,一双白眉刚往起一耸。

  项刚一旁说了话:“阴海空把西厂的总教习给他了。”

  刘瑾“嗯”了一声道:“长得是不赖,让我看看他究竟是凭什么,让我的东西两厂抢他。”

  项刚“哈”地一笑道:“凭什么,您算是问对了,连我……”

  花三郎一旁忙截口:“九千岁何不派个人考考卑职。”

  刘瑾一怔,项刚转脸:“阁下很会为别人留颜面,不过你这个请求,我仍表赞同,而且想鼓掌喝采。”

  刘瑾似乎脸色要变,听项刚这么一说,脸色马上又平和了,道:“你赞同。”

  项刚道:“您不是正有心考人家吗?”

  “你给我派个人。”

  “不,我认识他,不愿落人话柄,人还是您自己派吧!”

  刘瑾脸上没表情,道:“巴凤歧。”

  身后一名大档头应声越前躬身:“九千岁。”

  “你给我试试他。”

  “是!”

  巴凤歧转身望花三郎,花三郎站着不动,也没说话。

  巴风歧往前走了两步,道:“出手。”

  花三郎笑望项刚。

  项刚道:“巴风歧,这个人有点傲,你就别跟他客气了!”

  巴风歧双眉一耸,跨步欺身,单掌递出。

  高明,绝对比东西两厂的大档头高明。

  巴凤歧是高明,奈何他碰见了花三郎。

  花三郎脚下移动,轻易地避开了巴凤歧的头一掌。

  项刚道:“阁下,你也用不着有什么顾忌。”

  “不是顾忌,项爷!”花三郎含笑道:“在没来‘内行厂’之前,我自己许下了诺言,如果是必须比武较量,不论是谁,我一定礼让三招。”

  刘瑾一双白眉为之一耸。

  项刚一点头道:“有你的,巴凤歧,你尽管出手吧,还有两招,他不会还手。”

  巴凤歧心里相当不是味儿,手上一紧,连环攻出两招,都是实招,而且都是重手法,取的也都是花三郎的要害,招连招,一气呵成,快捷如电。

  无奈,他连花三郎的衣角都没能碰到。

  三招已过,花三郎退声道:“巴大档头,恕我要出手了!”

  身随话动,疾飘欺前,轻描淡写,向着巴凤歧当胸抓去。

  踏中宫、走洪门,他犯了武家大忌,可也有点轻视人。

  巴凤歧脸色一变,拂脉手,疾袭花三郎右腕。

  花三郎脚下不移,身躯不动,一翻腕,五指上扬,反扣巴凤歧腕脉。

  巴凤歧吭哼发招,封架、攻击,两个人就这么站着不动,一连对拆五招,看得人眼花撩乱。

  巴凤歧似乎不弱。

  但是行家都看出来了,在场除了刘瑾,都是行家,刘瑾自领内行厂,耳濡目染,也算得上半个行家。

  花三郎,神定气闲,轻松潇洒,兼而有之。

  巴凤歧,表情凝重,进攻、退守、出招、封架之间,就不象人家一丝火气不带,就没人家那么从容,就没人家那轻滑圆润。

  对拆五招能够保持不败,恐怕人家是手下留情。

  大喝声中,巴凤歧腾跃扑击,似乎是作全力一搏。

  花三郎微退半步,双腕翻起,双腕碰双腕,巴凤歧身躯微震,脚下微动。

  花三郎疾进半步,右掌灵蛇般穿进,在巴凤歧胸前轻轻一按,飘身而退。

  巴凤歧脸色煞白,但是风度很好,转身施礼:“九千岁,属下技不如人。”

  刘瑾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项刚手一摆:“胜败乃兵家常事,不怪你,是我这个总教习没教好。”

  “谢总教习!”

  项刚说的话,一如刘瑾,巴凤歧躬身而退。

  刘瑾怎么好再怪巴凤歧,怪巴凤歧等于是怪项刚。

  刘瑾斜了项刚一眼:“你倒挺会护徒弟的啊!”

  项刚道:“我说的是实话,本来就是这么回事。”

  刘瑾道:“那么你的徒弟你派吧,我不管了。”

  项刚一笑,还没说话。

  一个森冷话声传了进来:“禀总教习,属下讨令。”

  厅里的人抬眼外望,只见一名二档头在厅外躬身。

  项刚眉锋一皱道:“你——”

  刘瑾道:“进来。”

  “是!”

  那名二档头恭应一声,低着头,哈着腰,疾步进厅。

  项刚望刘瑾:“您不是说不管了!”

  刘瑾道:“我可能又想管了么!”

  妙,这位权倾当朝的奸官,在项刚面前,居然一点脾气没有,耍上赖了。

  项刚道:“这是比武较量,可不是要伤人。”

  刘瑾道:“他要真行,伤不了他,他要是不行,阴海空要他又有什么用。”

  项刚浓眉一轩,霍地转脸望那名二档头:“勾万春!”

  “属下在。”

  “拳掌,巴凤歧比过了,你的拳掌功夫远不如巴凤歧。”

  “不敢瞒总教习,属下想在暗器上较量。”

  项刚两眼威棱一闪,要说话。

  花三郎道:“项爷,别瞧扁了人,我的暗器也不差。”

  项刚沉声道:“你知道不知道,他出身阴山百毒宫。”

  花三郎“呃”地一声,没下文了。

  项刚冷冷道:“你的暗器也不差?”

  花三郎倏然一笑:“项爷,我不能听见这五个字就认输了,您说是不是?”

  项刚一怔:“那你——”

  花三郎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我自己的前途,我不能不舍命陪君子。”

  项刚道:“阁下,他的暗器,可都是渗过毒的啊!”

  花三郎笑道:“九千岁说得好,我行,他伤不了我,我不行,西厂要我没用,我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

  项刚深深一望:“你这个赌注,下得可不小啊!”

  “项爷,谈赌,我精,不下大注,赢得了大钱么!”

  项刚还待再说。

  “项爷,您已经是很对得起朋友了。”

  刘瑾道:“让他们比!”

  项刚道:“有人愿意这么赌,只好比了,花三郎,你用什么暗器?”

  花三郎道:“项爷,我打暗器的功夫不差,可是我生平不带暗器,也不用暗器。”

  “那好,为示公平,让勾万春借给你些暗器用。”

  “项爷,恐怕您没听清楚,我生平不用暗器。”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他打,我躲,而且我身不离一丈方圆,不过得以三次为限。”

  在场俱惊怔。

  项刚霍地站起:“花三郎,你疯了。”

  “您看象么?”

  “您——”

  “我就不懂,您为什么这么瞧不起我。”

  “不是我瞧不起你,是我太了解勾万春了。”

  “那么,等到比过之后,您也就了解我了。”

  “怕只怕我没有机会。”

  “那么我这个人也值不得您了解了,对不?”

  刘瑾道:“项刚,你是了解他一点,他这个人的确很狂!”

  “九千岁,”花三郎道:“有两下子狂,比没两下子狂,能让人容忍,您说是么?”

  “我能容你,但愿勾万春的暗器也能容你,勾万春,比吧!”

  “是。”

  勾万春抬起了头,好阴狠的长相,瘦削的脸庞,凹睛隆淮,鹰钩鼻,两片嘴唇奇薄,还留了两撇小胡子。

  他阴阴地看了花三郎一眼:“阁下,咱们——”

  “别急,勾二档头!”花三郎道:“我有个条件,还没说出来呢!”

  “呃,你有条件?”

  “勾二档头,我拿生命当赌注,你呢,你拿什么当赌注?”

  “我——”

  项刚道:“有什么条件,说。”

  “我拿这条性命,赌勾二档头那只右手,项爷看怎么样?”

  大伙儿闻言无不一怔,连项刚也为之呆了一呆,道:“你倒是没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