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卿未生 作者:贺小珃(文秀网2014.1.24完结)
?br /> 江容卿气极,猛地转过身,姣好的面容紧紧绷在一起显然冰冷木讷。半晌,她望着他,微微扬着下巴,极骄傲恣意的模样儿,淡淡问道:“苏老爷,您这算是……认输了吗?”
“认输?!”苏延景好笑,颇为费神的皱眉想了想,再看向江容卿唇红齿白的注目,只得自暴自弃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是,我是认输了,我手足无措,没办法了。”
江容卿若有所思的将手中的轻纱转了个圈儿,百转千回的一个字儿:“哦……”
良久,苏延景见江容卿并不动作,试图上前给她理了理肩上的披风,却被江容卿灵巧的避开。
“我听着,苏老爷的一番话,的确是叫人十分感动呀……”江容卿轻声开口,侧脸对着苏延景的一颊,嘴角微微上扬,显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悠悠道:“可是如果,现下,我不要你了呢?如果……我先前也只是骗你、逗你,想要报复你。再抑或是……我仅仅是想要见识见识当年那个传说爱恋我母亲至今的男子是何模样儿,那……您可怎么办呢,嗯?苏老爷。”
苏延景显然没有回过神来,粗壮的指尖禁锢住了一般停顿在江容卿身上的披风快要接近的位置,连眼神都还没来得急挪开,哑然道:“你……你说什么?”
“十七叔,容卿从来当您长辈。没想到,苏老爷您还当真以为,容卿这个江老爷子从外头捡回来的江家三小姐会没脸没皮的不顾伦理道德,对您那样的……一见倾心?”江容卿好看的眸子眯了眯,下垮的整张脸让她看起来冰冷而又玩世不恭。她朱红的唇轻呵了一口气,极妖冶的模样儿,惋惜的啧啧了两声,道:“容卿身份再下贱些也好……还请苏老爷不吝赐教。苏老爷您,是有财、有色?抑或是舞象之年、文武双全?”
苏延景深吸了一口气,上抬了下巴,咬牙问道:“你看呢?”
江容卿倦懒的眸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男人,笑着摇了摇头:“恕容卿直言,十七叔您和爹的年纪约莫也差不离多少,虽十七叔您瞧着年轻些,可论起来,您先下应该也……舞不动了?”
“江容卿你……”苏延景连死死握在一块儿的拳头都是僵硬的,面色青灰的抬头看她,狭长的双眼隐约有水光,眉头紧紧的蹙在了一起。他哑了声音问她:“你是不是,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或许吧。”江容卿娇俏的眼皮微微上抬,不置可否的弯了弯唇角。
苏延景面色青白,黯然沉黑的眸子定定看了江容卿一眼,面上清晰的轮廓因为牙齿之间狠狠的咬合而显得狰狞可怖。苏延景觉得可笑,多年以来在商界的长袖善舞,如今却一败涂地给一个不经世事的小丫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羞辱至此,他竟还挪不开放在她身上的眼神。
“府上还有事情,我也不好多加打扰。就先走了。”苏延景一字一顿的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
他强迫自己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离开。而就在他拼了命的将几乎干涸到动弹不得的双腿轻轻往后挪了一步转身的那一刹那,身后有力量狠狠抓住了自己。猝不及防。来人冰冷的指尖不肯放手半分的攥着他的大掌,几乎指甲深深陷进肉里的疼痛。随即一个娇小的人影扑入他的怀中,极重的动作,叫他因为方才的那一席话而难以支撑的脚板快要站不稳。
☆、第二十八章·花好圆月日(下)
怀中的女人身上有淡淡的花香,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味道,刺激的灌进苏延景的鼻腔中,刹那间烧的他古铜色的肌肤下滚烫的通红。这还是苏延景第一次有这样的触感。
“谁许你走了?!”扑在苏延景怀中的江容卿死死的拥着苏延景,生怕她松懈分毫苏延景转身就会跑走似的,恨不得吃干抹净了才要安心。江容卿闷闷的,受伤了的小兽一般嘶叫着强词夺理的开口:“不是来道歉的吗,就让我说几句还不成了?哪里来的坏毛病,不高兴了转身就走?!你不是很会说话?你不会辩解、再不济骂我也好啊!我不过还你半分,那你那日对我又是如何?我岂不是该找根绳子吊死在你面前?!”
苏延景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转变实在有些回不过神来,不自觉的伸手缓缓轻抚着面前瘦弱女人的背脊。浑厚沙哑的嗓音低低叫她:“阿淮……”
“又怎么了?!”怀中愈发加大的力气的女人显然还没有将怒气宣泄干净,颇为不满的厉声开口。
苏延景低头看了看下巴上抵着的女人,一愣,随即拥的她更紧。方才这个女人的恣意骄傲的严声厉语,此时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小丫头耍脾气罢了,可刚刚他当真是笨的被她骗了过去。苏延景不禁有些自嘲,微微满足的眯着上扬的丹凤眼,略有些玩味的笑问道:“阿淮,现在你这样,也算是你报复计划中的一项吗?”
江容卿恨铁不成钢的从苏延景怀中抬起涨红了的双颊,对上苏延景熟悉的清淡笑意,霎时间明白过来,又猫崽儿似的狠狠钻紧苏延景的怀中,贪恋的吸取着他的温暖。良久,江容卿浓重的鼻音闷声开口妥协,缓缓道:“我也想像上回你对我那样,可是我做不到。”
“十七,对不起,我又做错了是不是,我又孩子气了是不是。可你不能因为我几句话转身就走,就算是你对不起我。你不知道我会多难受,但我不想让别人笑话我。只有在你面前。”江容卿垂了脑袋,半晌才轻轻嘀咕道:“你不要笑我。我承认,我就是没脸没皮,就是不顾伦理道德,我对你一见倾心。你文武双全,有财有色,我什么都没有,还死鸭子嘴硬,偏要贴着,你不肯放开你。”
“十七。”江容卿小心的在苏延景的搂紧她的臂弯中探了个脸出来,咕哝道:“是我错了。行不行?”
苏延景长久的沉默,随即叹了口气。惩罚似的大掌摸弄了一番怀中乖巧的脑袋,嚅嗫着终也只是叫了一声:“傻丫头……”
江容卿的鼻尖抵在苏延景略有些冰凉的长袍上,酸涩的她快要掉出泪来,孩子气的开口道:“你别动,就这个样子别动。不要推开我,也不要像一个长辈一样斥责我。就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苏延景没说话,嘴角两边的小胡子随着笑意愈渐上扬。此时此刻的他其实跟江容卿一样孩子气,就像是他因为十分骄傲而微微挑起的浓眉一样。
江容卿的声音轻轻的,听不出丝毫的含义。她细长的指尖死死的攥着苏延景的衣摆,开口:“十七,你知道吗,我是看着二娘在我面前走的。她还问我,孟婆汤会不会很苦,她怕苦。我说我不知道。然后她就在我爹的怀里。我看见,她是笑着走的。”
苏延景一时语塞,满是胡渣的下巴轻轻抵在江容卿的发顶,轻轻道:“我想,她走的很安心。”
“是,她走的很安心。我不知道我也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感到伤心难过,我不知道我还有心。”江容卿点了点头,眼泪浸在苏延景冰凉的袍子上湿漉漉的,她不自觉的腾出手揉了揉鼻子,半晌才压低声音说道:“可是那一刻,我很难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其实我应该清楚,二娘,她是这个府上唯一愿意真心对我的人。就连最后也是。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心对她,我很抱歉……”
江容卿的发泄在这一刻语无伦次的和盘托出,眼泪水流的更甚。就像是江容卿对苏延景说的那样,她从没有在旁人面前哭过,一次都没有。
“她一辈子都是那样,那么懦弱,那么无能。我看不起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呢?直到最后,她竟还要问爹,满意了没有。二娘说,那就是一个女人的一生。可是我不想做我二娘那样的人,真的不想……”江容卿顿了顿,说:“但我也不想骗我自己。我就是个懦弱的人,我也无能,我没用。其实我害怕好多事情。我怕死,怕分开,怕江容锦说我是狐狸精,怕爹不高兴,怕厨子做的菜又咸口儿了……”
苏延景笑了,笑声闷闷的,从江容卿的头顶像根羽毛似的若有若无的抚弄着江容卿心头最柔和的一处。
江容卿梗着脖子狠狠推开了苏延景,瞪大了猩红的眸子孩子气的叫道:“我很好笑吗?”
“很抱歉。不过我不知道,你竟然怕这么多东西。”苏延景稍微敛了敛唇角的笑意,习惯性的伸手揉了揉江容卿杂乱的刘海,透着与生俱来的温文尔雅。
江容卿似乎看愣了这样的苏延景。手背抹了把面上的泪痕,斗大的金鱼眼红肿着仰头对上苏延景的,恍然道:“对。我害怕你不理我,我怕你推开我。我怕我连见你一面的理由都没有。”
沉默
江容卿暗暗咬了牙,别过脸一字一顿的冷冷道:“那你告诉我,你会让我害怕吗?”
苏延景堂皇的有些不知所措,他僵硬了面上的笑意垂眸的不置可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阿淮,对不起,我……”
“不用对不起,也不用现在就回答我!”江容卿还不等苏延景说完,连珠炮的又打断了他。伸手将自己送上前抱着他,小大人似的无奈的叹了口气,捂着耳朵自顾自的咕哝道:“好吧,我再次妥协、我认输,我不那么固执。你不要说下去了,行不行?”
苏延景伸手推开江容卿,将她紧紧地锢在自己的手掌指尖,一臂之遥,柔声道:“阿淮,那才是你。”
“什么才是我?”江容卿似笑非笑的抬头问他。
苏延景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带了几分水光,一字一顿的开口:“从第一次见面。固执、不认输、不妥协的你,那才是我认识的你。”
江容卿恍然如梦的摇了摇头,双臂被攥的生疼。试图挣脱苏延景的动作。懒洋洋的蹙了眉头,甚至连看苏延景一眼都在逃避,颓然道:“可是那样的我,得不到你,你不喜欢。”
苏延景怔楞,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江容卿,他不知道自己把江容卿究竟变成了什么样。他沉沉叹了口气,又抱住她,仿佛要将她在怀中捏碎一般的力道。
“我可以当做你没有拒绝吗?”江容卿隐约带了几分哭腔的糯糯的问。
苏延景沉默。
江容卿勉强从苏延景的怀中抬起头,想要看看他的模样儿,却那样近的对上他笑盈盈的眸子。江容卿也笑了,咧着嘴儿露出门牙旁的两颗小虎牙,眯着眼睛说道:“我就是个要糖吃的小孩子,是那个得不到糖就会耍赖皮的小孩子。苏延景,你就是我的糖。天底下的糖人儿糖块儿我都不要了,我就换一个你,好不好?”
“阿淮……”
江容卿垂了脑袋,低低的,又像是带了笑,道:“求你,就让我站在你身边。站在你身边就好。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顾忌。你担心的事情、不愿意去做的事情,我都知道。所以,交给我,都交给我。”
雪下的更大,纷纷洒洒。苏延景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对于江容卿的回答。他只是将江容卿抱得更紧,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表达自己的想法,告诉江容卿这里有他。
“谢谢你。”江容卿说。
虞子衿的葬礼办的极为精简,停灵三日后便草草入了江府的祖坟。只因大夫人的吩咐,而作为二夫人之女的大小姐江容隽沉默着并无异议,更在守灵第二日,便随着迟迟前来悼念的赫连府二少爷回了府上去。至于江老爷,大病一场,再无别话。
☆、第二十九章·生死异数变(上)
在很多年后,江容卿很是仔细的啃着十根手指头,嗑哧嗑哧咬的极有节奏。半晌,才缓缓开口,清泉入水般的嗓音,温侬了笑开,冲着面前那个几乎执着了一辈子,到了那会子还常吞着唾沫星子拿这事儿与她说话打趣儿的男子,道:“你说苏延景呀。他可就是我生命中的异数。异数中的异数。你知道什么是异数吗?就是,明明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明明死心塌地的就往要拿条不归路上去了,可是半道上又不得不被扯下来,欲拒还迎的被人生拉着奔向另一条不归路。嗯……主要原因吧,苏延景那厮,他长得太扎眼了。你知道的吧?太好看了。所以,再不情愿也好,就是没脸没皮的奋不顾身,不知疼不知痒的。嘿,就是你说的贱。”
“灾星吗?”
江容卿想了想,又笑了,咧着嘴儿点了点头:“嗯,你这么说,也对。”
江容卿告诉他,她原将未来的一切都规划的很是得体美好。要活着、要去死。不能选择生的方式,至少要选择死的做法。她早知道她生命的意义在于报复,她向来只是想要看着曾经伤害她抑或是无意伤害她却着实让她体无完肤的那些人一个一个在她面前倒下、死去,然后她很高兴,那么她这一辈子就算是完满了。还有,她一定一定要冲着他们笑,骄傲的扬着下巴的那种。她曾在自个儿的铜镜前模糊不清的演示过许多次,十分熟练。再然后,她就该死了,该去见她的阿娘了。
那个时候的江容卿唯一担心的就是,阿娘那么好的人,该是上了那个说书人口中极尽天下美好之事的天堂的。而她,心甘情愿的做了那么多年的坏人,阎王爷问起来,她又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