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卿未生 作者:贺小珃(文秀网2014.1.24完结)
那天晚上我很想要告诉她:“我会娶你,我会跟成亲生子。”可是江容卿告诉我:“如果我们都死了,那些爱呀恨呀的……那就是笑话了。”
我想,我可以打打杀杀,我可以上战场看着我的战士血肉淋漓,然后以身犯险。可是我没有办法看着我心爱的女人去送死,我也没有办法推着我心爱的女人去给一个她爱过的男人。
可是就在第二天,这些我以为我自己不可以的事情,我都做了。
江容卿从来没有告诉我她会怎么做,甚至是直到她在听到苏延景不见了,然后转身要走的那个当下,我才知道,江容卿对于苏延景看起来最保险却是最危险的计划中,还有她自己。
☆、【雨落成沙·赫连康懿】(卷二)
江容卿从来没有告诉我她会怎么做,甚至是直到她在听到苏延景不见了,然后转身要走的那个当下,我才知道,江容卿对于苏延景看起来最保险却是最危险的计划中,还有她自己。
在那之后,江容卿告诉我:“谁会冒死了去走?人命,在任何时候对于我来说都是最珍贵的。更何况,是我自己的命。只是因为……听到他不见的那个刹那。赫连康懿,我很想要见到他。我怕他……真的不见了。”
当我趁着苏府大闹成一片赶到江府想要看看江容卿如何的时候,我站在街口,远远看着他们依偎着相拥在江府的门前,江容卿毫无形象的时哭时笑。然后苏延景晕了过去,江容卿抱着苏延景,安心的好像得到了一切似的。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江容卿这个样子。可笑,可耻。
我走上前,伸出手。江容卿转头看着我,那种安心和眼中还没消化干净的对于苏延景的爱意,顷刻转换为我常见到的独属于她自己的坚强和安定。我让平时的心腹找来了辆马车,跟江容卿一起把苏延景送到离城门口最近的客栈里,方便他们离开。
我们坐在马车上。苏延景躺在江容卿的怀中。我刻意的别过头去不想看见江容卿在低头看向苏延景的那一瞬间,仅仅的一个眼神都从来不会给我分毫的爱意。我甚至都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平静顺遂。
直到马车停稳,她拉住了我想要扶苏延景下马车的手,是我印象中的冰凉。
“赫连康懿,拜托你了。”
“江容卿,告诉我。我还会见到你。我再见到你的时候,你还能呼吸,能活蹦乱跳的叫我赫连康懿。你跟我保证。”
“我保证。”
“江容卿,从前我不懂。可是每一次,我在跟赫连东祁争锋相对,我在害怕他会杀了我的时候。我都会想到你。江容卿,我不想死。我死了,就看不见你了。你那么没心没肺,我知道你会嫁给别的男人,我知道你会给别的男人生孩子。”我抬头看向她,我看见她的眼眶红了,所以我笑了:“这样,不行的。”
“所以江容卿,我活着,你也要活着。明白吗?”
第二天的苏府,就像是江容卿预料中的那样,一片大乱。一大清早,赫连东祁急诏我进宫。其实我在王府里坐了一夜,我等的就是这一刻。在殿内,我还看见了坐在正位上的太后,雍容华贵。
太后下旨,让我带着城内禁卫军去找苏延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赫连东祁在一旁,面无表情,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我应声。领着城内上下一干禁卫军,阵势大的只是为了找一个“逃婚”的男人。只是整整三天,当我回宫禀告太后没有找到人的时候,太后挥袖,一碗热茶烫在我的脸上。我看着脚下已然碎成了几片的青花瓷茶杯,我在想,江容卿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跟苏延景你侬我侬,过上了幸福的小日子。而我,是不是也真的把我的女人,送给了一个根本不该送的男人。他明明就已经有了她的心,完完整整的。
在未来的很多年,江容卿都没有问过我,到底当初,太后是怎么死的。她明明知道昭告天下的旨意中“病逝”这两个字,在前一天还在叱咤风云以为可以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是多么的讽刺。我们骗了全天下的所有人。可是我知道,我们骗不过江容卿。
只有那一次。在我们偶尔提及太后时我告诉她:“人各有命。坏事儿做得多了,老天爷能看见。你不收她,也总有人收她。所以,早晚又有什么关系。”
她弯着眉眼想了想,说:“你的意思,是不是就跟早死晚死都要死,多活几年少活几年又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
她舔着嘴角扬了笑意,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早死晚死,反正都要死。多吃一顿少吃一顿,又能怎么样呢?嗯?”
我愣了愣。再然后,她饿了我一天。也是那天晚上,她跟我说:“赫连康懿,人命……在你们的眼里,是不是很轻贱来着?”
“那也要看是谁的命。”我说:“比起在我们眼里的别人。其实我们要把自己的命,看的比他们更轻贱。否则,怎么能豁出去轻贱了他们呢?”
我没有办法告诉江容卿,父皇曾经告诉我的:“老三,身在皇家,身不由己。你们活在刀尖上,随时随刻都会丧命。他不要了你的命,总有另一个人前赴后继。那是因为你有价值。你要记得,如果有一天,你活着,你站在大街上,没人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你,没有去在乎你,那你才是真的该死了。”
我安慰自己,我是为了保我自己的命,保江容卿的命。可是我还是会做梦。在未来的很多年。
我总是能够梦到太后在临死前躺在地上,任人宰割的样子。她抓紧了赫连东祁的袍子,狠狠的勒出了印子。她直到那一刻,在我看来,她说话时的口齿都还是清楚的,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而看起来她的样子也还是我印象中曾经在我母妃面前趾高气扬时雍容的。她并没有让我失望。
这也是因为我始终没有告诉江容卿这一切的原因。在赫连东祁决意杀掉太后的前一天晚上,我站在江容卿和苏延景的小木屋外,远远的,我站了一夜。当我在第二天清晨看见江容卿站在门前生炉子煎药,被那炉子的黑烟熏得直咳嗽,她抹着眼泪把药渣子一遍遍的过滤之后送去给苏延景。
在那一刻,我想我应该是真的下了决心。我知道江容卿对于太后是个筹码。只要她还在,太后就不会罢休。我想要把这个当做我做一件我明知道会后悔的事情的理由。
☆、【雨落成沙·赫连康懿】(卷三)
一切都是来的那么快。太后摔了我一杯热茶,我还她一杯。仅此而已。
“赫连东祁,我是你母妃……你还要叫我一声娘。你不要忘了,我能生了你,就能……”
“就能要了我的命,是吗?嗯?母妃?……”
“对……赫连东祁,我能要了你的命……这辈子不行。下辈子……这是你欠了我的。老天爷注定的……哈……注定的……”
“何苦要等到下辈子呢。母妃,您不是总说,这辈子的业换这辈子的报。您干了一辈子的坏事儿,怕也是总沾沾自喜着,老天爷没给您惩罚呢吧?”
“你不得好死。赫连东祁!”
“我不得好死?那还好。母妃,我想,我再不得好死,也比您作恶多端来的好些。如果我心软。母妃,您能确定,今天躺在这里的不是我吗?也是您教我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赫连康懿……”她猩红的眼睛转头看向我:“你以为,你就能安生的活着了?我告诉你……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他也不会放过你的……不会的……我等着你。呵,我在下面,我等着你……”
“你们……你们会后悔的。你们都会后悔的……”
当太后说完她这辈子的最后一句话,我怔楞着,捧着那盏毒茶,看着我亲手杀死的女人。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杀死一个女人。而赫连东祁看着躺在自己脚下咽气的母亲,最后一句话是:“到地狱,去好好爱你的儿子去吧。”
次日,赫连东祁下旨,太后病逝,大皇子亦因思母过度,悲痛之极攻心,暴毙。
而与此同时,在赫连东祁的案前积压了许久,从前朝臣上奏的各种弹劾太后娘家势力的折子,赫连东祁一并都在当日处理,行事利落,毫不犹豫。风光了几朝的澹台氏家族,接二连三的罪行,瞬间瓦解。我想这应该是第一次,赫连东祁没有做任何的权衡。他在每一道旨意发出去的时候,都是那样大快人心的样子。
在最后一道圣旨发出去的那一刻,我站在赫连东祁的旁边。赫连东祁转头看着我,似笑非笑的样子。此时此刻的他是个胜利者,他的脸上有能够掌控一切的自在感。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开始感觉到对于太后那句话给我带来的恐惧,他的确不再需要我。
甚至于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会比太后死的还要惨。我没有办法告诉任何人,我不怕死,可是我很怕,江容卿怎么办。
果然,我母妃说的,女人是祸水。
而直到那天晚上,是在江容卿回来的前一天。他同我一起在宫里喝醉了,趴在桌上,举着酒杯对我说:“哥,那些该死的,不该死的。该走的,不该走的。这下,我真的算是了无牵挂了……”
“了无牵挂了?”我垂着眼皮反问他。
他沉默了很久,点了点头,呼了口气说:“对。了无牵挂了……”
我不知道他所谓的那个“该死的、该走的。不该死的、不该走的”里面,是否会有江容卿还有梁以柔的存在。可是当他哭着抬起头,我看着他,猩红的快要灼人眼睛。我想,他的“了无牵挂”中,应该也会有太后的存在。那个他说他会恨一辈子的人。
可是我算什么呢?始作俑者?还是说,仅仅是个傀儡?
我没有说话,咽了口酒的同时,喉头的辛辣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想起了江容卿。在那一刻我很想要见到她。
我找到了江容卿。准确的说,在惠阳城内为了苏延景的失踪而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我就跟在江容卿和苏延景的后面。直到我看着江容卿,在苏延景给她的那片天地里,他们相拥,江容卿哭成了个泪人儿。那一刻,我给了我自己一个可以果断的理由,我要让他们活着。
从宫里出来后,已是深夜。我到了那里时,天还黑着。像是决意杀死太后的前一天晚上一样,我站在木屋前,等了一夜。可是我没有见到江容卿。可是我看见披着衣服走出来的苏延景。他望着我,冲我点了点头,好像早有预知的样子。
他说:“我就知道你会来。”
“是吗?”我转过头,有些被人抓了个正着的尴尬。可是忍了忍,还是低声问了出来:“她……还好吗?”
“她很好。”苏延景说。
“是了。”我竟然笑了出来:“我多嘴的一句。跟你在一起,她当然会很好。”
在那个当下,我觉得我自己可耻的像个扭捏的女人。
“罢了。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们。没事儿,我就该走了。”我摆了摆手,正想要咬着牙转身,却被苏延景叫住了。
“王爷!”
“苏老爷还有何吩咐?”我转过身。
苏延景缓缓走到我面前,轻咳了一声,道:“王爷,这片玉米地,种的不是时候,大概不会发了。明年开了春,能劳烦王爷带着阿淮,一同来瞧瞧吗?”
我一愣:“苏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阿淮她明明知道这片玉米地不会发,可是她还是守着这片玉米地,她固执的觉得只要她做的十全十美,那总会有十全十美的事情降临在她身上。所以王爷您要记得,有时候她看起来很坚强的样子,其实心里头比谁都脆弱。她很怕身边的任何一个人离开,如果你要离开她,你得先让她忘记你,或者恨上你。”
“对了,她喜欢喝酒,酒量却不是很好。如果可以的话,她很喜欢桃花,在王府里种一大片桃花,夏日里一起同她酿桃花酒,到了春日里与她一起赏花,一块儿开了酒坛子。那她应该会高兴。”
“还有……她总是喜欢说大话,可是每一次总要别人给她收拾,还小心眼儿。如果她不高兴了,你就送她东西。越贵越好。她不喜欢胭脂俗粉的,如果你送她一根碧玉簪子,那就很不错。”
☆、【雨落成沙·赫连康懿】(卷四)
苏延景顿了顿:“这些,你能记住吗?”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捏紧了袍子下的拳头,他的一字一句对于我来说都像是讽刺。
苏延景又忍不住的咳嗽,好半晌才舒了口气,*着脸,说:“我是想说……如果你能照顾她的话。就记住这些。如果不能,就把这些,告诉能照顾她的人吧。”
“苏老爷,为什么不能是你?”我看着他问道。
苏延景笑了笑,反问我:“是你做不到吗?”
“当然不是。”我压低声音反驳他,却又是犹豫:“跟你在一起,是我这么认识她长时间以来,她最高兴的一次。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我……还有这个权利吗?”
“你很关心她,你在乎她,是吗?”
“是。”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接近阿淮吗?”苏延景紧了紧身上的袍子,面色平白凉了几分。
我摇了摇头。
他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很久才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阿淮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