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卿未生 作者:贺小珃(文秀网2014.1.24完结)
卿本能的看了被留下的江容隽一眼,见她原本就蜡白的脸色此时更是神情复杂,未敢多想,便连忙同向来在这个时候走的最快的江容锦一道俯身告退。
门前小厮挑了帘子,江容卿出门一落脚,没留神的功夫,外头簌簌刮着的寒风便争先恐后的往她脖子里灌,一时间冻了个透心凉。江容卿忍不住毫无作用的缩了缩脖子,搓着愈发冰冷的双手直打哆嗦。却叫她清醒了许多。
“赫连康懿……”
江容卿喃喃自语着,不禁想起父亲方才听了她的话,也是像这样皱着眉头自语了一番。
独孤家,赫连康懿,江南的生意,大姐……
☆、第六章·三月初春寒(下)
今天父亲一系列的话和举动链接一下,江容卿因为忽然蹦到自己脑中的想法,突如其来的惊慌,*了一口凉气呛得她憋红了脸直弯着腰咳嗽,连气儿都快喘不过来。江容卿猛然间反应过来,原来爹是这样的意思。原来,独孤家也成了江家需要用至亲的……人,来换的居高临下。可是新皇即位,难道赫连皇家不知道,难道爹他……
“江容卿!”
江容卿听见自己的名字,喘匀了气息循着声音*着煞白的脸蛋回过头的时候,只见江容锦其人气冲冲的向隔了大半段路的她走了过来,原本圆润的两颊也因此显得愈发饱满。她就是个精神力充沛的大家闺秀。江容卿常这样想。
“江容卿,我刚刚叫你,你没听见吗?!”江容锦风风火火的跑到江容卿的面前斥道。
“二姐姐。”江容卿从容的又换上平常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冲她垂了眼,淡淡叫了一声。
“别装了江容卿!”江容锦一张在旁人面前温柔和善的脸,此时怒不可遏的逼近了江容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咬碎了银牙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告诉你江容卿,你别跟我做出这副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样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花花肠子?!”
“花花肠子?”江容卿轻笑,乌溜溜的眼珠毫不畏惧的直视,轻轻道:“二姐姐怕是高估容卿了。所以二姐姐在说什么,容卿听不懂。”
江容锦小巧精致的鼻翼激动的一张一合,铁青着那张俊脸尖声叫道:“你还装傻?!你仗着爹宠你,你以为我不知道,赫连东祁他是怎么登上这个位置的,你……”
“二姐姐请自重!”江容卿听清她的话,向来寡淡的眉清目秀,划过一抹难得的怒意。阿娘曾经常说他们家阿淮的神色极像父亲。可再尖利的棱角,在这江府之中平和多年,已然浑和。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露出如她父亲一般不怒自威的本性。江容卿低沉着声音目光炯炯的看了胆寒,看着她:“二姐姐,别怪妹妹没提醒过二姐姐。二姐姐到底是江家的二小姐,出了府行为做事都替着整个江家的脸面。容卿想二姐姐向来聪慧,只是说话也该有些分寸。当今皇上的名讳,二姐姐也敢直呼?”
“江容卿,别想吓唬我,我不怕。我告诉你,不该妄想的事情就不要痴心妄想。你瞒得过天下人的眼睛,瞒得过整个江府,也瞒不过我的。”江容锦怒极,避之不及江容卿令她逃避的眼,丰润的两颊*,喘着粗气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开口。随即狠狠推了她一把:“跟你娘一样,狐狸精,扫把星!”
江容卿不济,原本因为身上厚重的衣服行为有些迟缓,一个踉跄没稳住,生生摔倒在假山旁菱角分明的山子石上。尖锐的疼痛使江容卿险些尖叫出声,却因为习惯性的隐忍而始终埋着头一言不发,面色瞬间苍白的像是浸染在她青衣上的融雪一般。
“跟我讲分寸。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下贱坯子!”江容锦冷哼一声,泻足了气,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不堪的江容卿,恨不得府里所有人看到这样受辱却一声不敢吭的她,心中快意。随即染了几分恨意的细眼狠狠一瞪,拂袖转身。
那一年,她初初被阿爹带着来到这个家,这个阿娘口中连天空都看不到颜色的地方,也是阿娘念了一辈子也未曾进过的地方。。
江容锦,这个在她看来十分好看精巧的女孩儿,就像是上天眷顾,悉心雕刻出的一般。后来江容卿曾听教书的师傅摇头晃脑的说过“巧夺天工”,想来大抵如此。江容锦只比她大一岁。江容卿见她时,颐指气使的让那些从来对她不屑甚至是轻嘲的人对她恭敬如命。
那时连话都不敢说的她冷眼瞧着,好生羡慕。
江容锦也是第一个与她说话的人,扑扇着细长的眼睛很认真的望着她,银铃般的好听声音,对她说:“我娘说,你是狐媚子,你娘也是狐媚子,你是我爹在外头的私生女,就是不应该进这个家的人。是吗?”
她语塞的张着嘴,只听懂她说自己就是不应该进这个家的人,豆大的眼泪珠子从眼眶里头像她最喜欢的糖葫芦串儿似的接连滚了下来。她拼命的摇头,对她说不是。她说我娘不是狐媚子,我也不是,她说我娘是个很漂亮的人,如果你见过的话一定会喜欢的。她对每个人都笑眯眯的,都很好。
然后面前的那个女孩儿皱着一张笑脸,她身上穿着的锦缎衣裳衬得她更美。她疑惑的问她:“那你娘呢?让我见见,我就知道,她是不是狐媚子了。”
她濡滞着呜咽:“我娘……我娘她,睡着了。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睡着了。”
从那天开始,那个女孩儿,那个叫做江容锦的女孩儿,张大了她很好看的眼睛对府里的每一个人说:“她就是个没娘的孩子,私生女,狐媚子,才不是什么三小姐!你们知不知道?!”
从小到大,她常这样叫她,狰狞着笑脸,不容她逃避的直视着她。直到她懂得什么叫狐媚子、什么叫私生女。所以,她不敢反驳她半个字。只是因为,在她看来,好像真的是这样。她的确长了一双大娘说狐媚子才有的媚眼,她的确是阿爹抱回来的孩子,她的确没了娘,她的确只能卑微的当阿娘的那个阿淮,别无其他。
然后,她嫉恨、她熟视无睹、她冷言冷语。
就像是此时此刻。她被她狠狠的推倒在地上,刺骨的疼痛和冰冷使她只能凭着理智生生压下,死死咬着下唇,暗暗看着她周身仿佛都散发着骄傲的因子似的仰着下巴转身离开。她分明可以狠狠的站起来以牙还牙,就像是她在府外一身男装跌宕不羁的为人打架出头让木兰胆颤心惊的那样。她明明可以。
可是江容卿,你是个狐媚子,私生女,你是个没娘的丫头,你有什么权利?……
☆、第七章·只缘此园中(上)
江容卿凉凉的指腹抚上脸颊,柔嫩的触感便是一手的冰冷湿润。面上扯着嘴角半笑不笑的,甚是古怪。
阿娘曾轻轻的抚摸着江容卿幼时一头的乌发,对她说:“阿淮,只有傻子受了欺负才会哭。”
后来有一回,沈容卿将这话与爹说。那时她刚刚进府,因为憋忍着一个不注意就要掉下来的眼神望着当年意气风发的江孝宗。江孝宗听了她的话怔愣着想了很久,才眯着眼睛像是笑了:“是吗?阿淮,你阿娘总是有那么多歪理。听起来,又那么有道理。”
从那之后,他就再没叫过她阿淮。
江容卿想到这儿,一时间不禁有些自嘲,想来自己现下与阿娘口中的傻子无异。若是阿娘见了,怕是要指着她这般的狼狈捧腹的。阿娘的笑声特别好听,像是来自于山谷的清幽,可以传的很远很远。
“贺淮!”
身后响起温厚沉稳的声音,很近,就在耳边。江容卿本能的抬起头,通红着拼命揉搓的鼻尖四下张望着。
一双大掌从江容卿的左边伸了出来,很近,连指间关节处明显厚厚的茧子都可以看清。还有带着笑意和玩味的特殊语气:“那日与我打赌的时候,见你意气风发的样子,可不是现在这样。”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江容卿冬日里穿了好几层棉却依旧显得单薄的身子一颤,猫崽儿一般困顿的眉眼顺着那双古铜色的手掌缓缓抬起头。泪眼模糊了视线,冻僵的鼻尖还不自主的闷闷抽泣了几声。只一瞬模糊的高大轮廓,再待江容卿看清了来人,瞪大了眼睛惊愕的目瞪口呆,一时间张着嘴巴连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来人那双独有的笑眼眯了眯,见她诧异的样子像是瞧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自得,生动的学着江容卿的样子动起他的小胡子,瞪眼圆嘴的做了个错愕像,才大笑道:“怎么,你看到我很惊讶吗?”
江容卿粉嫩的两颊还沾着泪滴,僵硬着的错愕面容很是符合此时那人眼中意味不明的笑:“我,我没……没有啊。”
“那你还不起来,地上很冷的。”男子虽这么说,可早已耸了耸肩一副‘不要白不要’的痞样儿缩回手,索性自如的撩了袍子与她一同席地盘腿,稳稳的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天蓝色的衣袍沾染了刚化的雪水,显得风姿飒飒的他愈发深沉。
他透亮的眼颇有兴趣的盯着显然狼狈的她打量了很久,随即自顾自的谈笑风生,温吞缓缓道:“这样好像也别有一番感觉。想来贺兄雅趣,席地而坐。是赏花,还是赏雪呢?”
江容卿顺着他的眼神低下头看见自己一身的女装,迟钝的回过神来,不及细想,连忙抬起脚扯着衣袍生硬的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娇红着脸,生生一派小女孩儿娇羞的模样儿,故作冷言道:“你是谁?我不认得你。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敢乱闯。小心我叫人把你轰出去!”
“哦?那难不成,是我认错了人?!姑娘与在下昨日所识的兄台极为相像。”男子故作十分惊慌的开口,棕色的眼眸却闲闲的定在江容卿发间的翡翠簪子上,沉厚的嗓音玩味儿的千回百转:“可这翡翠簪子,我眼熟的很。只是我倒奇怪,姑娘的身份品性一看就是不一般的。可看这玉器的光泽,想来并不配姑娘的身份。不知,姑娘从何得来?”
江容卿闻言,一双无知的小鹿眼眨巴着摸上鬓间的发簪,很是冰凉的触感。江容卿当下大窘,连耳朵都跟憋红的俏脸一个色儿,死死的咬着红润的下唇,对比之下更比男装之时更多上几分女子该有的柔弱。再加之此时下摆全湿面上带泪的尴尬状态,难免令人生怜。
苏十七嗤笑了声,沉闷的像是从胸腔共鸣出的,困惑的‘嘶’了一声,摇了摇头自顾自导演了一出内心极为斗争信与不信的戏。随即拨弄着手中的碧玉扳指摇了摇头低低说道:“难不成,这世上还有这样想象的人?”
说着苏十七又转头看向对上他的厉眼,当即战战兢兢故意瞥向别处的江容卿。苏十七一笑,动作之快,猛地倾身靠近了蹙着眉头还在寻思怎么对应的她。江容卿措手不及,瞪圆了怒眼本能的一让,苏十七停了动作,身子往前压了压,一双看似儒雅的眼笑吟吟的望着她:“皮肤还真好呢。怎么办呢,我越看越像。尤其是这生气的样子。”
很近。他几乎不着痕迹的呼吸暖暖的喷在她的脸上。江容卿第一次这么近的看他,近到可以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檀木香气。他依旧那副笑眼,依旧那日所着的一身蓝衣,配着他透亮的肤色和嬉笑玩闹间不经意划过的桀骜,异常的和谐。
“你……你为老不尊!”江容卿一时恼羞成怒,滚烫了脸喘着粗气一边要躲避开苏十七渐渐往前倾斜的身子,一边尖声叫着,果断的伸出手来打他。
却也只是一瞬的功夫,苏十七眉心一跳,便死死的攥住了江容卿洁白的细腕。带了几分“悉心品味”的意思,眯着眼睛缓缓看了半晌,才转头凉凉笑道:“你说什么?!”
江容卿得意的捕捉到他眼中迅速划过的怒意,眉开眼笑的翘着眉尖一字一顿,清泉流过小溪般的嗓音重复道:“我说你为老不尊!”
“你……!”苏十七眼中的薄怒使他嘴唇上的抖动的那两撇小胡子更为显眼。
江容卿灵动的眼神不自觉的被苏十七嘴角胡子引了过去,殷红的薄唇因为想要忍住笑意而紧紧的用力抿着,却掩饰不住粉嫩的两颊渐渐显现的酒窝。江容卿的笑意最终还是在移向显然看见这一切的苏十七几近喷出怒火的眼中生生憋了回去,着实让她有些胆颤,不得不故作很有理的扬了下巴眨了眨满是笑意的眼睛道:“谁……谁叫你留的那两撇小胡子。不是老头儿,你留那玩意儿做什么?摆设呀?!”
苏十七闻言差点儿闭过气去,却是对上面前一脸无辜相的小女孩儿,咬着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却丝毫没有因为江容卿趁他不注意的挣扎而松脱开分毫。待他再睁开眼时,又是很符合他眼形弯弯的笑意,只是明显是啐了毒汁的笑意,诱惑着面前的江容卿不得不缴械投降:“好,那我为老不尊。贺兄昨日一身潇洒男装,今日又是这般。怎么说呢?难不成……是异装癖?”
江容卿被戳中了痛点,咬碎了银牙也不得劲,索性学着他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破罐子破摔,任他不轻不重的攥着自己的手腕,刻意加重了自己‘毕恭毕敬’的尊老模样儿,轻轻反问道:“那……依您看呢?”
苏十七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