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诀之曲尽终殇 作者:周芷若(晋江2014-09-29完结)

　　好毒辣的心肠！
　　连孩子的脑浆都敢吃的人，使用这种歹毒的暗器倒也并不奇怪。如果他什么时候心慈手软了，那才是天底下最奇怪的事情。可罗袖风只是一个歹毒的人，而不是一个奇怪的人，所以他也只做得出歹毒的事情，做不出奇怪的事情。
　　李二强忍住全身的疼痛，从流血的口中挤出了两个字：“小心！”看来，李二果真如他父亲李四眼一样，做不出太有违本性的事情。
　　青远刺出去的拐杖还没有收回的趋势，罗袖风却在背后发出了歹毒的牛毛小针暗器。暗器多且密，对于一个眼睛看不见的老人，该当如何躲避？
　　谁知青远的拐杖突然一转向，直挺挺地向李二胸前刺了过去！李二心下大骇，紧张地睁大了眼睛！别说李二此时身受重伤，挪腾不得半分，就算是他一副完好无损的身子，又如何能从青远无比迅疾的拐杖下逃脱？
　　从青远进来大堂以后，这是李二第一次开口说话。难道青远听出来李二的声音，知道是他掳走了自己的孙女青蝉，是以现在想要杀了他？可是青远为什么不在杀了他之前，问出青蝉的下落？
　　青蝉的下落，李二此时也很想知道。
　　似乎，李二将要死了！
　　灰衣和尚还是事不关己地吃着白面馒头，不过是四个馒头而已，他真的是吃了好久，好久。花和尚已经吃完了仙桃，此时却来了兴致，两眼放光地看着这边的打斗。因为花和尚觉得很有趣，比罗袖风打李二有趣得多，甚至比跟大肥猪一起烤蛇肉吃还有趣。凤九桑也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清浅地笑看着，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真人打斗本就好玩，尤其是两大武林高手，而且是积怨极深，势必你死我活的那种打斗。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卓三郎脸上依旧是淡淡的表情，他似乎并不关心结果是谁死谁活，或者，他心里根本就知道是谁死谁活，这答案有点一目了然。
　　桃花更是一个无所谓的旁观者，这些打斗的人，完全跟她没有半点关系，若硬扯上一点关系，那就是李二曾在她的阳春店里做过一年的店小二。只可惜，桃花太漂亮，漂亮的女人多半寡情，何况李二只是一个她从来没有看在眼里的男人，一个用假身份蒙蔽了她一年的臭男人。
　　常知秋的表情却极其复杂，他一向相信罗袖风是一个清官，视他如兄弟一般，二人志趣相投，颇为情深。只是听了刚才罗袖风与青远的对话，常知秋也开始迷惘，他心中的那个清官，真的是二十年前武林中的反面高手？
　　卑鄙、歹毒、小人。
　　常知秋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但罗袖风似乎并没有否认这些，而且他的蟠桃山庄，他的蟠桃大会，到处都隐含着累累白骨、血流成河的情景。大堂桌子上摆的仙桃，还没有收去，这些都是在场的证据。
　　捕快一向相信证据，证据就是一切。
　　常知秋的脑子越来越乱，犯了作为一个神捕的最大忌讳。常知秋实在是无法冷静下来，然后再去客观思考。因为等他思考完毕，该死的、不该死的人，早就死完了。如果真是这样的，他的思考还有什么意义？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犯了错误自有官府来惩罚，人不得私下拼个你死我活地解决。若不然，还要官府做什么！还要官员做什么！
　　可眼下，一个很大的清官都犯了错误，他该由谁来惩罚？
　　不知道。
　　不管胡思乱想算不算另外一种思考，在常知秋这样思考的时候，青远的拐杖已经离李二越来越近了！李二就要死了吗？常知秋作为一个捕快，却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旁边观看！多么讽刺！他可是阳春城里最受百姓爱戴破案如破竹的神捕常知秋！
　　可又怎样，常知秋现在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在青远的拐杖快接近李二的身体时，拐杖却稳稳地停在了半空。与此同时，众人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定睛一看时，铁拐的顶部三分之一处，上面吸满了细细密密的牛毛小针一样的暗器！
　　而且此时，青远的左掌正插在罗袖风右手使出来的剑上！剑穿破手掌，鲜血直流！
　　罗袖风的剑极短，不足一尺，是以藏在袖子里面很难被发现。
　　原来，罗袖风自知在二十年前用这种暗器刺瞎了青远的双眼之后，绝对不会有第二次再刺到青远的可能。在罗袖风左手准备以暗器做虚招引青远分心时，见李二居然提醒青远小心，这才想杀了李二，免得他再开口说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话！
　　毕竟，李二曾是自己二十年的徒弟，对自己武功的招数，还是很熟悉的。所以罗袖风就拿牛毛小针去杀李二，他料定青远不会丢下李二不管，必定出招相救。然后自己再使出右手中的短剑，凝聚全力偷袭青远。
　　罗袖风猜的没错，青远确实没有丢下李二不管。在青远察觉出来罗袖风暗器是刺向李二时，便调转了本来准备去击打罗袖风的拐杖，向李二面前伸去。
　　青远的铁拐并非磁铁造成，根本不具有吸附铁质的细密暗器的功能。所以青远就把内力传送到拐杖上，把微小的暗器全数吸附了过来。不然，只要有一根刺中李二，除了罗袖风的独家解药，李二只有等死的份。只是青远把拐杖伸向李二之后，又觉察到背后呼呼的掌力，便伸出左掌与罗袖风对掌。谁知罗袖风的掌风亦是假，他使的居然是短剑！
　　青远的一部分内力发到了右手中的拐杖上，在左手触到罗袖风的剑尖时，依然无法凝聚全力形成防护，只有硬生生地插上去与罗袖风对招！
　　罗袖风的剑穿破了青远的左掌之后，青远极其愤怒，像一头发狂的豹子，左掌从短剑上抽出的同时，右手握着拐杖径直刺向罗袖风的胸口！
　　罗袖风一惊，快速收回短剑向后移去。青远的拐杖便如利剑一般跟着向前，刺上了罗袖风的胸口！
　　青远的内息被罗袖风所破，所以吸附在拐杖之上的牛毛小针在拐杖疾速前进时，全部落在了地上。若不然，青远的拐杖刺到罗袖风胸口时，罗袖风就能尝尝自己调养的剧毒的滋味了。
　　谁知青远不是把拐杖直接刺透罗袖风的身体，他反而快速拔了出来，然后横着向罗袖风劈去。罗袖风在这巨大的杀意之下，竟毫无挡驾之力，硬是被青远的拐杖劈的飞了起来。
　　罗袖风这才意识到，其实失明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失明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使用拐杖。而且拐杖用的好的话，便是一件杀人利器。既可以像剑一样刺，也可以像刀一样劈。岂非是一件两用的兵器？
　　这个道理不难明白，但罗袖风到现在才明白。人往往如此，非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很难明白其中的道理。罗袖风明白的也许并不算太晚，但是他明白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大堂的最里边了。罗袖风被青远的拐杖劈飞之后，身体砸向了自己的宝座，把放仙桃的桌子都砸成了两半，卧倒在地上。
　　本来放在桌子上吃了一半的仙桃，此时也圆鼓鼓地滚向了旁边，停在罗袖风的脚踝处。仙桃的眼睛紧闭，若是它还能睁眼开一下罗袖风，想必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罗袖风瞥了一眼仙桃，它居然，真的在睁着眼睛瞪自己！罗袖风再往上看，见青远拿着拐杖站在仙桃旁边，脸上表情很是阴冷的吓人。
　　“去死吧！你这个虚伪的卑鄙小人！”青远怒吼着，慢慢地举起了拐杖，想要一点一点地刺入罗袖风的头颅。要么把他疼死，要么把他吓死，反正就是让他不得好死！
　　李二看到青远的拐杖就要落下时，心里的情绪忽然很复杂，不知是念在罗袖风是他师父的恩德而难过，还是能为父母报仇得到人身自由而欣喜。
　　在青远的拐杖快要落到罗袖风的身体上时，突然有一个人飞身扑倒在罗袖风上面，张开双手护住他，然后大声喊道：“不！”
作者有话要说：　　

☆、【025】　清官和神捕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常知秋上前护住了罗袖风。哈，到底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捕快居然跑上去给大官当替死鬼。
　　罗袖风不正是蟠桃山庄的庄主吗？灰衣和尚与花和尚在蟠桃山庄做事，难道不是罗袖风的手下？为什么眼见着罗袖风就要被青远杀死了，灰衣和尚与花和尚只是在旁边看着，完全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甚至连常知秋都不如。可他们的武功，显然远在常知秋之上。
　　灰衣和尚敛就神情，有些忧心地看着这一切。花和尚与凤九桑却丝毫不以为然，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好戏这么快就更加精彩了。桃花和卓三郎也只是默默地看着，并没有担心或者上前搭救的意思。
　　只这一个“不”字，当然不足以让青远停下他手中的拐杖。青远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常知秋的声音，他却是熟悉的。当日在阳春店里，常知秋认出了这年迈的老头就是“一手说书人”青远，青远还是有点佩服他的慧眼识人。只是，青远此时似乎已经动了十足的杀念，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这罗袖风，他今天是非杀不可！就算多来一个常知秋挡在前面，也不过是一拐杖下去把两人身体一起穿透的后果！
　　别说是一个常知秋，就算是十个八个又如何！杀！必杀之！
　　而且常知秋并不是神佛，他只是阳春城里的一个捕头。以他之人，以他之武功，怎么可能挡得住青远这铁拐的一击？明知自己抵挡不住，还偏偏要上前保护别人，这常神捕是念在罗袖风的兄弟情深，还是想以勇气博得青远的垂怜，然后手下留情？
　　青远却完全没有一点垂怜，半点垂怜都没有。可是青远刺出去的拐杖却终究没能刺下去，因为拐杖的下面顶部，铺上了一张白色的旗。旗还在竹竿上挂着，上面只有四个字：不二郎中。
　　这四个字，不是十个八个常知秋，却比十个八个常知秋还管用。四个字，已经足够了。
　　没有人看到这面白旗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挡在青远的铁拐之下，众人看到的时候，青远的铁拐已经再无法落下去了，常知秋的命好像也暂时留住了。
　　“原来是‘不二郎中’柳行之到了，我还当是谁呢。能从我拐杖底下救人，想来也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青远清朗而沧桑的声音冷冷地说道。
　　青远面朝大堂内部，而且双眼看不见来人，他拐杖往下刺去时，一块布能发出柔柔的强大阻力抵挡他，他却感觉的十分清晰。
　　世界上能做到如此化绕指柔为百炼钢的人，恐怕只有“不二郎中”柳行之一个。确实，天下不二。
　　这点，青远很明白，罗袖风、灰衣和尚、花和尚、凤九桑和卓三郎他们，似乎也都明白。不明白的，只有常知秋和桃花，所以他们看到这一幕时感到很奇怪。
　　竟是他？！倒在地上的李二没有看到这面白色旗子，听到青远说出“不二郎中”的名号，才知道，原来是柳行之到了。那一天在通庙当铺时，李二还以为柳行之只是一个坑蒙拐骗的江湖郎中，孰知他居然能看出青蝉肚子里的鞭红蚁，又在此时，能用一块布挡住青远的铁拐！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怪只怪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
　　常知秋看着几乎贴在自己身上的一块白旗，忽然就想起了桃花的白色丝帕。那么一个年轻又漂亮的女人，白色丝帕却是用来夺命的招幡。眼前的这块白旗却不同，它是用来救人命的圣旨。只是这不二郎中，究竟是何人物？居然能用一块白布挡下“一手说书人”青远的铁拐！
　　“杀人容易救人难！你能随随便便杀很多个，我费尽心力却难救活一个。更何况，你铁拐底下的这人也不是非死不可。”回答的声音响起时，一个年轻的男子慢慢地微笑着走了进来。
　　一套白衫，一方纶巾，书生的打扮，却英气十足，俊朗的眉宇之间更是散发出无尽的浩然正气，宛如混合了山川的雄浑和江河的秀丽于一体。
　　“啊呀！你终于来了，让我们好等啊！蟠桃大会已经开始好大一会儿了！看，我们的仙桃都吃完了，你的还没开始吃呢！”花和尚见柳行之进来了，赶紧站起来走上前笑着打招呼说道，脸上的肥肉霎时之间堆叠到了一起，然后又给柳行之指了指左边凤九桑里面那个空着的席位。
　　大堂里一片片血迹，全是被打过的痕迹，但是那个空着的席位，依旧保持着原来整洁的样子。
　　柳行之慢慢地往里面走去，走到青远面前，微笑着说道：“青前辈好！”青远心里对他挡住自己的拐杖有点不忿，只冷冷一哼，没有理他。柳行之转过身去，对着躺在常知秋身后的罗袖风，微笑着说道：“庄主好！”罗袖风此时一片窘态，羞愤难当，脸色涨红地把头别向了旁边。柳行之又转过身，向灰衣和尚微笑着说道：“大师好！”灰衣和尚站了起来，右手立掌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