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事 作者:阿昧(起点vip2012-03-28完结)
计氏奇怪道:“既是还没腾出东屋,如何又会接我们回来?”
乔姨娘道:“她哪里是诚心接太太和三姑娘回来,乃是为了那两匹织金妆花缎,哄你们回来受罚哩。”
原来是上当了,难怪在陆家饭店时,万姨娘那般地低头伏小,满嘴好话,回来就全似变了个人。计氏脸上满是怒容,只恨方才扯万姨娘的 头发时,没有多使些劲。
乔姨娘又道:“她常说,苏家只有二少爷一个儿子,将来这些家当都是他的,因此我们现在吃的穿的用的,全是她儿子的,现今我们多用 一分,将来他儿子的家产就少一分,所以太太和三姑娘到铺子里拿了两匹织金妆花缎,简直就是要了她的命了。”
计氏皱眉道:“老爷还没死哩,她就敢说家当都是她儿子的?再说老爷正值壮年,她怎知就不会再有儿子?想不到她一个妾,竟嚣张至此 ,难道老爷就不管管的?”
乔姨娘苦笑道:“太太你也不是没看到,老爷护她多着哩。太太你不晓得,咱们老爷名下虽说有三间绸缎铺子,但大部分股份都是万姨娘 娘家的,若是万姨娘一个不乐意,万家抽了股份去,咱们家就要喝西北风了。”
原来万姨娘把持着苏家的命脉,怪不得苏留鑫这般地怕她。但娘家有势力的妾多了去了,也没见谁和万姨娘一般嚣张,敢公然同正妻分庭 抗礼的——计氏虽说一直住在乡下,但苏家村附近镇上纳妾的人家也不少,她也不是没听过见过;而且那万姨娘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妾,这 却是为哪般?
计氏正疑惑,却听见苏静姗问乔姨娘:“万姨娘娘家在我们家铺子里每年的分红,是送到他们家去了,还是我们家得了?”
乔姨娘笑道:“既是他们家的分红,自然是送到他们家去了。”
苏静姗便道:“既是我们家没得他们家的分红,那咱们吃的穿的用的,就还是我爹的钱,万姨娘哪怕娘家再硬实,咱们又不靠她过活,有 甚么好嚣张的?”
“就是。”计氏趁机套乔姨娘的话道:“她是不是正经立了纳妾文书,在官府备了案,只能休不能卖,所以才这般地神气?”
乔姨娘摇头作不知,道:“这个却是不晓得,她进门比我早两三年,我到苏家时,她都已经有了二少爷了。而且她并非东亭本地人,而是 在苏州跟的老爷,后来她娘家举家迁到东亭,又同老爷一起在东亭开了绸缎庄,这才搬到东亭来住。”乔姨娘说完,又羞涩道:“其实我也是 正经立了纳妾文书的,这也不值甚么,大家都是妾,分甚么上下。”
说的是,就算有纳妾文书,也一样只是个偏房,万姨娘凭甚么这般地“不同寻常”?难道是……计氏不敢再想,连忙甩了甩脑袋,又双手 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苏静姗才听到乔姨娘前半头的话时,还有心去寻当年的目击者问一问,看看万姨娘究竟是如何进的苏家门,但一听说她是在苏州跟的苏留 鑫,就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苏州离东亭远着呢,她没财力也没精力跑这一趟,更重要的是,只要计氏还想和苏留鑫过日子,有些事实,就 算打听出来了又如何呢?说到底,在计氏和苏留鑫的这场婚姻里,她只是个外人。
反正万姨娘再嚣张,也已经被她送到衙门挨板子去了,管她是不是妾,她只拿她当妾看,若还不听话,再加一顿板子。
计氏想的,同她又不一样,没有儿子,始终是她最大的软肋,一个没有儿子的女人,只有男人还在,才有立足的地方,若是苏留鑫有个甚 么闪失,苏家就是苏远光当家,哪里又还有她和苏静姗待的地儿。
虽说她是嫡母,那也得有娘家撑腰,她的娘家只是个农户,苏远光又哪里会敬她!她受些委屈不妨,但却不能耽误了苏静姗,无论如何, 也得先让苏静姗寻到个好婆家再说,自己受的委屈,在闺女出嫁后,有的是时间寻回来。
得尽快给苏静姗寻婆家了,赶明儿就找媒婆来家!计氏暗暗地打定了主意。
她母女俩各想各的,就把乔姨娘晾在了一边,幸好这时苏静瑶跑了回来,才打破了有些尴尬的局面。
苏静瑶挪着一双小脚,跑得满头大汗,头发都散了好些,她扶了门框,喘着气笑道:“你们不晓得有多痛快!那田少爷还真是言出必行, 说打就打,其实知县大人现下根本不在衙门,是田少爷作主掷了签子,大喝一声:打!那两个衙役就抡圆了膀子敲起来,直敲得那女人哭爹喊 娘。”
乔姨娘心中暗喜,嘴上却斥道:“三姑娘,虽说不该我说你,但你也该晓得些规矩,太太在这里呢,你不过来行礼,却站在门口作甚么。 ”
苏静瑶心里高兴,得了训斥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走过来与计氏行礼,又赶着苏静姗叫三姐姐。
计氏听说万姨娘果真挨了打,心里也畅快,但她最关心的,到底还是苏留鑫的态度,于是赶忙问道:“你爹爹如何?”
正文 第八章 险境
苏静瑶撇撇嘴,道:“爹爹紧张得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女人,生怕她被打疼了似的,我还瞧见爹爹偷偷给抡板子的衙役塞银子,可 惜人家怕田少爷,不肯收。”
计氏听完,沉默不语。苏静瑶以为是自己说错了甚么,不知所措,苏静姗却晓得计氏是心里不太好受,连忙找话出来说:“只怕他们就要 回来了。”
苏静瑶一听就跳起来朝外跑:“赶紧回去,她一回来准得骂人,我不找这晦气。”
乔姨娘也站了起来,道:“太太,那我们回去了。”又问:“太太和三姑娘要不上我们二姑娘和四姑娘那里去坐坐?”
计氏有几分犹豫,苏静姗却心想,万姨娘吃了亏,回来肯定急着寻人泄恨,她有个儿子傍身,若是真正面冲突起来,她们母女只怕要落下 风,不如暂避其锋芒,等苏远光甚么时候出了门,再去寻她说道说道。
她这样想着,便打开小包袱,取出那包松子糖,笑道:“我在回来的路上,给乔姨娘和两个姊妹捎了包糖,正想给你们送过去呢,不如就 此跟着一起去,顺便叨扰一盏茶?”
乔姨娘忙道:“三姑娘哪里话。”
苏静瑶盯着那糖看了又看,脸上笑作一朵花,上前挽了苏静姗就走,苏静姗忙回头对乔姨娘道:“劳烦乔姨娘扶着我娘。”
乔姨娘连忙应了,扶了计氏跟在她们后面,四人一起朝东厢靠南边的屋子去了。
她们走的正是时候,才把东厢门关上,万姨娘就回来了,她整个人趴在苏留鑫背上,一面哎哟叫着,一面气急败坏地要寻计氏母女算账, 但整个正屋空空如也,怎么也找不见她们的影子,她就只好把一腔子气都撒到了苏留鑫头上,大骂:“姓苏的,我今日待你如何?待你如何? 二十板子打得我皮开肉绽,我都没把你给供出来,你打算如何谢我?”
苏留鑫慌忙腾出一只手去关大门:“太太,太太,我晓得你的好,以后无人时,我们还和从前一样,我是你的老爷,你是我的太太,如何 ?”
万姨娘趴在他背上哼了一声,没有作声。
苏留鑫把她背进西屋,放到床铺上趴着,又取了跌打损伤的药膏来与她涂抹,道:“只是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你且在西屋忍耐几 天,横竖她们也不长住,等姗姐寻到婆家就回去了。”
万姨娘见他进西屋,心里就不爽快,此时听他这样说,就更恼火了,眼睛一瞪便要发作。
苏留鑫忙哀求道:“絮儿,我们多年夫妻,你就忍心看我吃官司?还是说,你已经不想同我做夫妻了?”
其实吃官司他是不怕的,这样的事情,在当朝又不是甚么大罪,花些银子就能摆平;只是万姨娘若走了,万家势必要撤掉他三间绸缎铺子 的股份,那他下半辈子可就要穷困潦倒了。
“呸,谁跟你是夫妻,你的妻才从乡下来哩。”万姨娘一口啐在苏留鑫脸上。
苏留鑫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还抹都不敢抹,陪着笑道:“絮儿,看在咱们儿子的份上……”
一提起儿子,万姨娘的心就软了,当初她发现被骗时,不是没哭过没闹过,只是无奈已有了苏远光,担心他没爹受人欺负,这才生生忍了 下来。
只是这口气憋在胸口,若是不泄出来,怎么受得!万姨娘脑子转了几转,道:“此事暂且作罢,记得你刚才说的话。”
苏留鑫大喜,连连点头:“记得,记得。”
万姨娘趁机就道:“你闺女偷拿了铺子里两匹织金妆花缎,还由不由我审?”
苏留鑫哪敢不答应,继续点头:“由你审,由你审。”
万姨娘这才满意地笑了,心想一定要借由此事,把在衙门里挨的打,都在苏静姗身上找回来。
只是苏静姗此时不在,怎办?她便催了苏留鑫赶紧去找。苏留鑫不敢不听,只得朝东厢而去——他还记得那里是他分配给苏静姗住的地方 。
还未走近,便听得东厢靠南边的屋子里传来低声笑语,那窗子微微敞着缝,他弯腰朝里看了看,只见计氏母女正坐在桌前,同乔姨娘母女 三个吃茶吃点心,几人脸上都是笑意盈盈,好不快活。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是最可怜的那个,强压着悲意推门进去,唤了一声:“她娘,姗姐。”
乔姨娘见是他,连忙站起来,把他朝里让。苏留鑫摇摇头,只站在门口,对苏静姗道:“姗姐,你来,爹爹有话同你说。”
苏静姗不动:“爹,是你同我有话说,还是万姨娘同我有话说?”
计氏的脸上就很不好看起来。
苏留鑫尴尬道:“确是你万姨娘找你有话说,不过你放心,爹爹不会教她乱来。”
苏静姗正待要说不去,计氏却问道:“是为了她挨打的事,还是为了织金妆花缎的事?若是为前一桩,咱们不去,那是她应得的;若是为 了后一件,咱们就走一趟,此事若不了结,咱们囡囡要背一辈子黑锅。”
苏留鑫忙道:“是为后一件,后一件。”
计氏就对苏静姗道:“囡囡,莫怕,娘陪你走一遭,若她欺负你,娘还揍她。”
苏静姗笑道:“她此时只怕还趴在床上起不来呢,怎么欺负我?”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话虽这样说,但苏静姗到底还是提防苏远光,便装作不经意地问苏留鑫:“怎么没见着二哥?”
苏留鑫道:“他被田少爷留下了,也不知说甚么。”
苏静姗这才放了心,跟在计氏身后,随苏留鑫来到正房西屋。
万姨娘趴在一张没上漆的三围床上,身下裙子揉得稀烂,褶子里还渗着血痕,看起来很是狼狈。她见苏留鑫这样快就把苏静姗找了来,有 些惊讶:“你们居然没逃,倒是有几分胆色。”
苏静姗道:“我们又没做亏心事,为何要逃?”
万姨娘咬牙切齿地道:“没做亏心事?亏你说得出口,那两匹织金妆花缎,难道不是你拿的?”
苏静姗大大方方点头道:“就是我拿的,怎样?”
万姨娘冷笑道:“既然你承认,我也就不客气了,来领三十板子的家法罢。”
苏静姗笑道:“先前还说是二十板子呢,我们家的家法改得好快。”
“少尖牙俐齿,等板子打下去,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万姨娘咬着牙齿恨道,又一叠声地叫苏留鑫去拿木板子来。
苏留鑫为难道:“我看算了,她还是个孩子,叫她把布交出来也就是了。”
万姨娘道:“你看她两手空空,拿甚么交,一准儿是把布卖掉,钱花光了。”
百两银子一匹的织金妆花缎,两匹!苏留鑫的嘴角抽搐了两下,终于还是问苏静姗道:“姗姐,那两匹织金妆花缎,你果真卖掉了?”
苏静姗委屈道:“爹爹,我只是拿那两匹布当了一两银子而已,因为没钱住店,又没钱吃饭,爹爹,我饿的呀。”
苏留鑫马上想起来,她母女俩确是没钱的,昨儿下马车时的车钱,还是他叫掌柜的付的呢。他这一想,一颗心马上就软下来,愧疚不已: “都怪我,昨儿你们出门时,该把些钱你们的。”
万姨娘瞧出苏留鑫偏了她们,气了个仰倒,道:“两匹织金妆花缎,只当了一两银子,谁信?这话也就哄哄你这耳根子软的爹罢了。”
“她爹确是耳根子软,这毛病得改改。”计氏一双眼瞟过万姨娘,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万姨娘被噎住,闭了嘴,而计氏则自怀里掏出当票,递给苏留鑫,道:“她爹,囡囡确是只当了一两银子,若你还恼她,我去把布赎回来 便是。”
万姨娘马上叫起来:“你赎?你不是没钱的么?”
计氏气道:“我回乡下去把田卖了,再来赎!”
苏留鑫接过当票一看,果真只当了一两银,他心中愧疚更盛,由衷地向苏静姗道歉:“姗?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