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心曲 作者:米小亚(起点女生网vip2014-06-01正文完结)





之欢声笑语春意盎然,引得连燕子都忍不住要去瞧一瞧。

    可她自己,却一人痴傻地站在此处,枉费这大好春光。她心中怅惘,低下了头去:“三月之期,行将届满。我早已不做奢望,可你……”

    “你我少年曾萍水相逢,你尚可以箫曲相慰。”她黯然道,“而如今你是侯爷,反倒要这样一本正经么?”

    “我不过是怕孤行无趣,回去拿上一壶酒罢了。”

    那熟悉的疏朗之声响起,碧落忙抬起来,却看到乔瑜一手牵了马,一手提着一壶酒,淡笑着望着她。

    “常明侯……”她又惊又喜,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望着乔瑜。乔瑜将马随意拴在一旁的树上,到了她面前,低头问道:“草亭在哪里?”

    “你不是说君子不探人私隐,为何要来?”碧落心中欣喜,可面上却一派清冷。

    乔瑜本已朝前行去,听到这话,转回头来,面上笑意盈盈:“我来瞧瞧那七个字,究竟是什么?”

    碧落低头抿嘴一笑,再抬起头,乔瑜提着酒,已经在前面行去极远。少梨在他身后,与他形影不离。碧落一边小跑着跟上他,一边笑道:“分明是你自己心中也好奇,却非要来指摘我。”

    乔瑜哼笑了两声,仰头喝了一口酒,只顾自己前行。碧落望着少梨,扬声问道:“你这箫为何要叫小梨?它和梨子又有什么干系?”

    乔瑜忽然停了下来,回头蹙眉望着她,碧落被他瞧的心中发毛,低声道:“你瞧我做什么?”

    “少黧,不是小梨,和梨子一点干系也没有。”乔瑜伸手在空中写了半个黧字,想起碧落想必认不得这字,放下了手,笑叹着摇了摇头,“黧者,黑黄之色也。”

    碧落面上飞红,自己偷偷地笑着:“它是一只鸟儿么?”

    “是。”

    “它明明是一只箫,为何你说他是一只鸟儿?”

正文 15 微雨燕双

    “昔日西王母座下有三只神鸟,大黧,少黧与青鸟。大黧少黧为其取食,青鸟则为西王母报信。”

    “这少黧与你形影不离,那还有大黧和青鸟呢?”

    “大黧是一只真正的鸟儿,至于青鸟……”乔瑜叹了口气,望着前方,却再不说话了。

    “那你的箫上刻得这个云字,是什么意思?”

    “这是制箫之人的姓氏。”乔瑜喝了一口酒,忽然停下脚步,双目紧紧盯着碧落,“碧落,你一直在寻我么?”

    碧落心口一紧,却毫不犹豫,抬头回望着乔瑜,扬声道:“是。自我十岁以来,你便夜夜在我梦里出现。我不晓得为何会如此,许是以前在哪里见过你。我一心想要再见你,可你……便一点也不晓得我了么?”

    乔瑜沉默着又喝了一口酒,半晌才道:“我自幼便蒙父皇恩准,许我四处游历。”

    “十三岁那年,我曾随着常何将军去了?轮荩??轮莸你匣?降奶沂飨拢?黾??桓鲂」媚镌谏诵目奁??遗懔怂?徽螅?罄醇??昧耍?憷肟?恕!彼?12ψ趴醋疟搪洌骸澳?悄惚闶悄歉鲂」媚锩矗俊?p》碧落微微摇头:“我不晓得是不是?轮葶匣?剑?抑幌?妹沃心阍谔一ㄊ飨麓盗四鞘住栋自啤非??滞?宜的阋?パ叭耍?形乙院笕デ?秆澳恪!彼?銎鹜罚?Φ溃骸耙虼宋冶憷戳饲?福?髦星?鬯洳豢把裕?晌抑站垦暗搅四恪!?p》乔瑜默默点了点头,良久又淡淡问道:“你自小到大,遇见之人无数,何必要单单记挂着我?”

    “或许我原本晓得,可忘记了,才要来寻你问个究竟。可等我寻到了你,知道是你,便又觉得何必要再问?只想着能再见到你,已是万幸。只是……若你也能记回我,便更好了。”

    “阆华山,西华桃,他们说那桃树是西王母栽下的,年年开花,以待穆天子归来。”乔瑜若有所思,喃声念道:“白云在天,山陵自出……”

    “道里悠远,山川间之,”碧落跟在他身后,接着低声念道。乔瑜转过身来,对着碧落微微一笑:“将子无死,尚复能来?西王母尚且等不到穆天子;这般辛苦,你却能寻到我,殊是不易。”

    他低头轻叹了口气,伸了手轻轻握住了碧落的手。碧落心悸难遏,眼眶酸疼,心口更是哽咽难言,只知道望着乔瑜,由着他牵着手,身不由己,随着乔瑜朝山上走去。

    这空山春雨,碧山如洗,偶尔有蛙声响起。四周寂静无人,惟有这一双年轻人,悄然无语,执手走在这蒙蒙烟雨中。蓝衫黄裙,在这水墨山青中,飘飘欲仙,便似要随这清风而去,忘却了这混浊尘世。

    旧年故人今时来,望断镜湖烟水色,微雨满襟怀。

    碧落半梦半醒,如坠云雾,不知随着乔瑜走了多久,只知道瞧着乔瑜背后的少黧。忽然心中一动,她低声问道:“你那时说要去寻人,你要寻什么人?你可寻到他了么?”

    乔瑜没有答他,只放开了碧落的手。碧落一怔,抬起头来,两人正站在草亭之前,乔瑜走到了孤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石碑。

    “便是这里……”这三个月跟着乔瑜读书认字,碧落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能认得这几个字,她惊喜非常,叫道,“这碑上写得是:云在青天水在……。”可最后一字她一时不敢认得十足,便转头看着乔瑜。

    乔瑜默看了许久,才轻声道:“云在青天水在瓶。”

    碧落这才明白,心中又愧又奇,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乔瑜蹲了下来,用手轻轻抚着那七个字,轻声道:“白云在天,净水在瓶,各寻所在,各得其所。”

    “怎么这碑上只刻了这么一句话,却不写人的名字?”碧落奇道,“对了,这字和你的字神韵相近。可是皇上的字么?”

    乔瑜摇了摇头,直起身,可仍是紧盯着石碑上的字。他默然了片刻,随手便将酒洒在了碑前,又将酒壶一放,转身便朝山下走去。碧落一楞,忙跟上乔瑜,一起下了山。只是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好几尺,再不似适才那般,牵手而行。

    到了山下,碧落的马四处兜跑了一圈后,竟然自己又寻回了原地,只是不见了主人,它正和乔瑜的那匹马惺惺相惜,互相磨蹭着脖子。可两人却默然无语,各自骑马,一前一后回了常明候府。

    ※※※※※※※※※※

    碧落从不知这世上竟然有一程路,会似今日的归途这般难熬。分明前一刻两手相牵,两心贴近,可刹那烟消云散,一刻温馨竟都随着细雨溶化而去。她瞧不透乔瑜的心思,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隐隐约约阻隔在她和乔瑜之间,不时便蹿出来,将她的欢喜一扫而空。

    碧落随着乔瑜回了常明候府,眼见乔瑜孤身进了无待居。她一人站在外面,清清寂寂,无人可诉,她默立许久,正要转身回房,乔瑜从无待居里出了来,叫道:“碧落。”

    他站在门口,眉心微锁,两人四目相对,碧落眼眶一红,竟不愿看他。乔瑜微微而笑,招手叫她进了无待居,道:“我适才见了那碑上的字,一时心有所感,将你忘了,你莫见怪。”

    “那字?”碧落微微一怔,“怎么了?”

    乔瑜从桌上拿起一副字,瞧了许久,才轻声道:“碧落,你可见亲眼见过亲人去世么?”

    “娘亲去世时,我正是十岁。”碧落回忆着,“我哭了许久许久,可爹爹说,娘亲定然不喜欢我这样伤心,她定然喜欢我开开心心长大,我觉得爹爹说的有道理,才慢慢淡忘了这件事情。”

    “我母妃宫女出身,亦不得父皇宠爱,她终日郁郁寡欢,在我七岁那年便去了,”乔瑜仍望着那字,“父皇见我伤心,便陪我说了一些话。可他的话却不似你爹爹说的那样。”

    “我爹爹不过是个小小的郡守,见识自然比不上皇上。”碧落忙打圆场。

    乔瑜微哂道:“我那时懵懵懂懂,竟倒不曾哭过,只是问了父皇一句:既有生,何必有死;若有死,何必要生?死生相隔,其何恸人?”

正文 16 欲近还远

    “你那么小便会想这些事情么?”碧落惊叹道,“难怪皇上封你做常明候。我可从来不想这些。这些生生死死的事情想多了,便要叫人钻牛角尖的。”

    “天道有常,想多了确实徒增烦恼,只是我当时不懂。”乔瑜点头道。

    碧落没想到他反而赞同自己,心中微喜,问道:“那皇上如何开解你?”

    “父皇说:在生适生,在死适死。死生为徒,又有何患?”

    “皇上这样说,倒像是在笑话你怕死一样。”碧落轻笑道。

    “父皇并非是笑话我,可我却真的有些怕死。”乔瑜笑道,“我那时只觉得,人死灯灭,与娘亲有关的一切都好似轻烟了无痕迹,若我将来也如此,这可多叫人惶恐?”

    “怎么会烟消云散?”碧落也笑道,“我忘了许多事情,连我和你如何相识都忘了,却仍记得你的样子,你的话。那……个人过生了,可皇上却在心里记着她的名字。”

    乔瑜面色微微动容,许久才微笑道:“你说的对,若我那时遇见了你,或者我也不会心结难解。不过……好在我还有它……”

    “这是什么?”碧落见他轻抚桌上这字,便好奇问道。

    “几日后,父皇叫丁公公拿了这幅字给我。这字里……蕴含了许多道理,读着它,就好像一位……一位……一位长者,教导我天地造化的道理。”

    碧落觉得惊异,这才认认真真地去读这纸上的字,片晌她便笑道:“我认得了,你教过我,这是庄周老先生的话。”

    乔瑜点了点头,望着桌上这字,缓缓念道:“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也。故曰莫若以明。”

    “我读了这话,其时虽不明甚解,可也渐渐明白生死只是寻常之事。再学的道理多了,便不愿意呆在皇宫里,父皇并未拦我,只叫了他的侍卫统领常何将军陪护。”

    乔瑜伸手在那纸上轻轻拂过,又道:“我因此去了许多地方,到了南海郡的天人崖上,遇见到一个老道,他同我坐而论道,想必是见我也懂得一些天人相合的道理,便赠了这支少黧给我,又教了我那首《白云》曲。后来我到了?轮荩?姨?滴魍跄冈?阢匣?揭孕睦嶂窒乱豢盼骰?摇n冶阋恍南肴デ魄疲?癫涣暇谷辉谀抢镉黾?四恪!?p》碧落瞪大了眼睛,望着这幅字。她没料到,自己和乔瑜之间,种种际遇,竟然由这副字而始。莫非这冥冥之中真有天命,且在安排人与人之间的离合?既然如此,自己如何能辜负?她心中惶然:“可这和那石碑上的字……”

    “它们都出自同一人的手笔。”乔瑜怔望了这字许久,伸手将其一卷,放到了身后的柜子上,微笑着对碧落道,“我在山上瞧见石碑,便想起了父皇赠我的这幅字,心有所思,才心神恍惚。”

    “我明白。”碧落点了点头。她沉默着,既觉得浑身燥热,又觉得百无聊赖,伸出小指在桌上随意划着,可不经意间,同乔瑜的小指轻轻地碰了一下,她心倏然漏跳了一拍,这一下分明比适才在山上的牵手更叫她心悸。

    她瞧着自己与乔瑜两根小指指尖相对,再抬眼瞧乔瑜,他面上淡淡而笑,可眼中有几分凄叹之色,飞速地一闪而过。碧落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仍是笑意盈盈,无半丝不豫的神气。

    欲近还相远,你不愿将心事告知,不惊动也罢。只盼终有一日,箫声为我肃清流云,叫碧空朗朗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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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瑜兄……”邱绎急步流星从外面进来,他见到两人桌案上的双手,目光淡淡一扫而过,快步到了乔瑜身边,低声道,“出事了!”

    乔瑜抽回了手,目光一怔一挑。邱绎道:“豫王府的人在南郊发现了计默与戴公怀的踪迹,谦王却带人先到了一步拿住了两人,可又被泰王带人截住了。”

    乔瑜眉毛一皱:“他们是要做什么?有六皇叔在,谦王府去拿什么人?泰王府又去截什么?简直是荒唐至极。”

    “泰王要谦王交人,谦王不肯。”邱绎又压低了声音道,“两边各带了两三百人对峙,各执刀剑,在南郊相持不下。豫王劝不下,只好禀明了皇上。”

    “皇上叫我带人去将计默和戴公怀带到宫中。”邱绎道。

    “其他三位皇兄呢?”

    “皆在宫内侯着,皇上怕谦王和泰王闹将起来,不顾体面,我拦不住。因此叫你与我同去。”邱绎道。

    “好,事不宜迟,此刻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