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曲 作者:一幽清水(潇湘2013.6.27完结)

散漫的日子我是喜欢的，无拘无束的生活我向往的，所以在这点上我是对父亲百般崇拜。
　　不知为什么，虽然日子很快乐，但是我总是有股不好的预感，这感觉并不十分强烈，但是又时时压在心底。每当看着大家笑哈哈地时候我就会忽然想起，有的时候看着奶奶满是皱纹的笑脸我又会忽然惊醒，那种惊骇的感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出，也不知道我是否应该说出。所以我没说，但是我期待这些只是我的一种错觉而已。
　　每天在我的心惊胆跳的时候也还是有好的事情吸引我的注意力的。比如爹的生意一直不错，没当那个月底的时候爹就会买许多平时并不是很舍得买的的东西送给我们大家，对此我也是欣喜的。
　　不仅这些，就连在京城里的日子也是令人不知如何开口。
　　莫家的大老爷莫翼近来也百感交集。已经五十岁的身体果真老了，看着那些年轻的孩子在外面身形矫健地习武练功，这些老人心里无不感慨啊。
　　门外面人们都穿着一件薄衫在树底下吃饭或是拉家常，他们说早上在菜市场上的所见所闻等一些新鲜事，也会说说今年天气如何凉爽，地里面的蔬菜或是大豆玉米的都长得好。大家都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地乐着。
　　可是这些普通人的欢乐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权享受的。就如那京城北面的一处院落里。躺在床上看着外面喧嚷的世界他苦涩地叹着气。明明六七月的天气，可是看着身上盖了两床的厚棉被他不禁落下凄凉之泪。不知怎的，这两个月身子骨陡然之间虚弱这么多，大夫也看了不少，那些苦药汁子更是喝了不止几车。可是一丁点效果也不见，整天依旧只能我在病榻上伤春悲秋。
　　莫小帧从门外走来，他看着父亲满脸愁容不紧轻声安慰道：“爹，您老不要想太多了，年龄大了身上多少有些小毛病，想来再吃几贴药兴许就能好了。到时候您想出去自然就能出去了，您要是想去哪里游玩，儿子陪您去就是了，何必这么难过呢！”
　　莫翼看着儿子如此孝顺，不禁在这养病的日子里多谢安慰。他努力想要坐起来。莫小祯连忙过来帮助父亲一起靠着坐了起来。莫翼闭上眼睛喘了口粗气，好一会儿之后才慢慢睁开眼睛，用刚刚蓄积起来的力气拍拍身边的床铺，看着儿子他笑着：“来，儿子坐下，爹想跟你说说话。”
　　莫小祯掀起袍子紧挨着老父坐下。莫翼伸出沧桑的老手拍拍儿子的肩膀：“儿子真是长大了啊，一转眼都比爹还高了。想想当初你生下来的时候真是个小不点呢……”莫小祯笑着：“是啊，爹。我现在比您老还高了呢。要是奶奶见了一定高兴。”
　　莫翼一愣，随即他看着儿子点点头：“是啊，奶奶还在家呢。我们已经一年多没回去了吧。”忽然此时莫翼闭上嘴巴不言语了。他在想着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已经七十岁了。算算日子，母亲地七十大寿是不是也快到了。
　　想到这儿他连忙看向儿子：“帧儿，不如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吧。”莫小祯点点头，他想了想又说道：“爹，何不把奶奶叔叔他们接过来呢。以前咱们不是说好了要让奶奶和叔叔婶婶们都来京城看看的嘛！”
　　莫翼躺在床上看着门外，那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此时格外的清澈。他看着儿子好一会儿才摇摇头：“不，爹想回去看看。你安排一下吧。”
　　莫小祯有些着急，他看着父亲：“爹，您老为什么执意现在就要回去呢？”
　　莫翼摇摇头：“你不知道，你奶奶的寿辰快到了，你们得和爹一起去给奶奶过寿。”莫小祯动了动嘴巴：“爹，奶奶的大寿孩儿一直谨记于心，可是距离此时也太早了，还有小半年呢。更何况，您现在身体也不适合远行啊。”
　　莫翼又闭上眼睛叹着气，好一会儿之后才又说道：“儿子，就听爹的吧。去准备准备我们回去吧。”
　　莫小祯看着父亲半响，最终还是没有说话。父子连心，他怎会不知父亲的心思。只是老父现在的身体实在是受不住那么多的颠簸，更何况长途跋涉的一旦启程又怎会一时半会到呢！
　　他想了想不禁想出个两全之策，他连忙征询地看向父亲：“爹，不如过段时间吧，等您老把身体养硬朗了我们再去。正好那时候也能把这边的生意安排好了。”
　　莫翼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还能撑多久，他不是不知道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他沉默着。
　　见父亲这样，莫小祯想了想又道：“爹，不如孩儿现在就去安排，让他们多准备些特产什么的，再去准备些礼物。等这些都筹备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您身体也养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回去，奶奶也高兴不是吗？”
　　想起家里的老母亲，莫翼点点头：“也好，那就这么安排吧。”说完疲倦地闭上了眼睛。莫小祯为父亲掖了掖被角，看着父亲已经睡熟，他轻轻嘘口气，转过身子轻轻走向门外。
　　忽然床上的老人又睁开浑浊的眼睛，他看着儿子的身影，不禁从心底发出几个字：“帧儿，为父想要落叶归根。”说完又闭上眼睛沉默着。
　　转过头，红着眼睛的莫小祯心底在颤抖，他看着床上的父亲点点头：“爹，您好好休息，一定会好的。”说完又看了一眼老人才转身出去，但是那步伐没人注意到，这千斤重的步子，他是怎么迈过去的。
　　房间里很安静，除了门后面的一盆火炭，那在这个季节难以见到的物件此时却努力燃烧着。噼噼啪啪的木炭声让床上的老人又睁开了眼睛。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人说将死之人面无二两肉，他消瘦的脸上怕是肉也不多吧。
　　沉默中他不知想些什么，闭上眼睛睡着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透过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他直到现在还是白天，而且自己好像只睡了一眨眼的工夫。睡不着了，他索性不再想些什么。
　　好久之后他对着无人的房间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自己身体出了毛病。原本打算要在五月份就把大家接来好好玩玩的，可是谁知自己的身体这么不争气。虽然一直以来自己就总是感染风寒，可谁能想到这次却这么严重。一病就是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现在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闭上眼睛两行老泪悄声滑落。
　　活在世上五十余载，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他看过无数生死。什么事情也都有个定数，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也是老天眷顾了。罢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
　　莫小祯走到花园，看着正低头不语一直刺绣的母亲，他坐下来轻轻唤道：“娘。”妇人抬起头看着儿子她微微笑着：“儿子啊，来，坐下。你爹怎么样了？”
　　莫小祯伤感地摇摇头。看着母亲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眸他心疼地安慰着：“娘，爹一定没事的。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这些庸医治不好我就去找能够医治爹病痛的能医来替爹治病。您放心。”
　　妇人看着儿子点了点头：“嗯，没事的。你爹有没有说想要回去？”
　　莫小祯抬头望着母亲：“娘，您怎么会知道？”
　　莫李氏看着儿子温柔地笑着：“我和你爹一辈子了，你爹想的什么娘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好了，你爹该吃药了，我去煎药，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说完放下手中的东西就转身离开了。看着母亲瘦弱又疲惫的身影，莫小祯叹了口气。
　　京城的夏天是燥热的，城里城外不管是穷人家还是富贵人家，总能见到成群结队的人们坐在院子里乘凉。但是大多数的人们都没有这么清闲，就看街上那摆摊卖货的小贩们，他们头顶草帽在街头巷尾吆喝着。
　　“咕噜噜”一辆马车静悄悄地在京城北面的一处院子里驾出来。驾车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他长得有些清瘦，但是看那脸色倒是红润有光泽。不过现在他的神气并不是很好，脸上若有似无地有些苦楚之色。
　　马车缓慢又沉稳地前行着，里面不时的还传出一阵低咳声。每当这时同时又会想起一道温柔的女声在旁边安慰伺候着。马车的后面还有一匹黑头骏马。上面坐着一个面色严肃的年轻人。此人正是莫家的大孙子莫小祯。他望着前面的马车心里不知想些什么，或许他在想父亲的身体什么时候能够好转吧。
　　
　　




☆、第十六章　　回归故土

　　早上吃过饭之后我便有趁大没注意的时候溜到了后院。看着长得小小的草莓和头顶的一架架葡萄我欣喜地坐在我的小秋千上。父亲真是疼我，虽然家里经济很宽裕，吃喝用的全都采购回来就好了，但是没办法，谁让我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瓜果蔬菜呢。所以爹在春天的时候就买来了嫩苗栽下。
　　现在看着这满园的红红绿绿的许多可爱的果子，我真喜欢把床都搬到这里来，当然，如果那些可爱的，又喜欢和我玩捉迷藏的小昆虫们也回到他们自己的小窝的话，我会更高兴，虽然我也喜欢它们，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叶公好龙。
　　我喜欢这后院，但如果听见脚步声的时候我会悄悄地趴在地上躲起来，知道来找我的人找到我为止。就如现在，听着那沉稳又缓慢地脚步声我就知道那是管家伯伯的步伐。好奇怪啊，平时都是爹和娘又或者是其他人来找我的，怎么今天是年老的管家伯伯呢？
　　想想管家伯伯腿脚并不利索，思量一番我很自觉地从树丛后面跳了出来。管家伯伯看见我摇头笑了笑：“真是顽皮，又躲到这里来玩！真不知以后你可怎么办？”
　　我撅撅嘴：“伯伯，什么怎么办啊？”
　　“明年小小姐就要读书识字了，到时候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疯了，看你受得了？”我嘿嘿笑着没有说话，反正那还早呢，现在该玩就好好玩玩呗。
　　管家伯伯牵起我的手：“小小姐，赶紧走吧。大老爷回来了。”我愣了一下，随后忙不迭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是大伯对吧。”也顾不上管家伯伯说什么，我已经先跑了几步。想想大伯已经一年多没回来了，还真是好想他啊。
　　走出后院之后，随着管家伯伯一起出去迎接我那位已经一年多未见面的大伯大婶了，我想肯定还有小祯哥哥吧。不知道这次回来他们能住多久，要是不走了就好了。
　　管家伯伯笑着拉住我兴奋的身子：“小小姐啊，您瞧您这手上脏兮兮的全都是泥巴，要是让大伯瞧见了定会不高兴的。走，咱们去洗洗干几个吧。”看看手上的确不干净，赶紧跟着管家伯伯走到井边提了桶清水，把手和脸全都洗得干干净净的。
　　当我跑到前面的时候奶奶，姑姑还有爹和娘都已经站在那里了。站在后面我翘脚看了过去。他们都站在马车的边上，原来大伯他们还没下马车啊，真慢。就在我等待着的时候我又看向马车，马车的帘子也只是掀开了一半，里面似乎有什么动静。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女人轻轻条下了马车，落地之后和奶奶姑姑还有爹娘打过招呼之后，又伸手朝马车里面探去。
　　怎么了？还有什么东西要搬下来吗？就在我好奇地时候身后的小祯哥哥已经快步走了上来。奇怪地是他也和婶婶一样伸手去扶车上的帘子。再然后一个男人从车上很艰难地爬了下来。看着那像是后院老桃树一样的干枯身子，我忍不住紧紧闭上嘴巴静静地看着。他是谁呢？我转过头又看向周围，管家伯伯不是说大伯来了吗？为什么我没有看见呢？我连忙抬头看向身边的爹，爹并没有看我，而是走上前去了。
　　我转头又看向母亲，娘只是冲我摇摇头，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但是我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目光忐忑地看向马车，那个男人已经走下马车，两腿虚弱地占到了地面上。
　　奶奶走过去握着那人的手，爹和娘也走过去扶住那个瘦得像竹竿的男人。他是谁？为什么我没看见我的大伯，那个总是笑眯眯抱着我的大伯。这个问题似乎我心底有答案，但是我不死心地又扫视了一圈。
　　最终，我不能不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男人是我那满脸富态的大伯吗？那个总是笑呵呵，总是儒雅有礼的大伯吗？
　　奶奶看着大伯不禁湿了眼眶。不仅仅奶奶，还有父亲，我从没见过父亲的脸色这么难看过，我也没见过母亲脸色这么严肃过，还有管家伯伯，他怎么也是抿着嘴不怎么高兴呢？莫翼下车时候花去了本就不多的体力，他在喘了好几口粗气之后才抬起头看着这熟悉的院子。
　　院子并不豪华，但是这朴素的亲切感却让这个病入膏肓的老人两眼涟漪。低下头揉揉眼睛，再抬起头，真好看着母亲心疼的神色。他心里怎会不难过，母亲年纪已大，可是现在却为了自己而这么伤心伤神。他笑着连声安慰道：“娘，您别难过，儿子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