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祝祭

没有感觉到水系法术的使用……阿尔缇斯眼中浮现一幅大雨滂沱的画面，是因为不稳定的力量在影响着天地之气吗？

雷声隐隐，电光炸裂成一道道蜿蜒曲线，裂入天际，直插大地，漆黑覆盖了晓红森林，海面上翻起白峰巨浪，大雨下了下来。

靠在树屋窗畔，阿尔缇斯几乎是无意识地轻轻拍着骆夕阳的背，他看着冲刷森林的大雨从眼前砸落，跳了几下便滚入漫过草坪的洪流中，哗啦啦的响声似近还远……

他想起那场几乎被遗忘的大雨。

“阿尔缇斯！阿尔缇斯！”怀里的小家伙挣扎起来，张惶地叫着。他急忙轻哄：“我在这里，乖乖睡吧。”

看着骆夕阳巴掌大的小脸上流露不安，阿尔缇斯满怀爱怜地亲亲她的头顶，让女孩的小脑袋搁在肩上：“做了什么恶梦呢？”

阿尔缇斯……

有人在

骆夕阳叫着妖精的名字，他就站在那里，头发没有现在这么长，凌乱却依然飘扬，机械般斩杀着，一具具飙起血箭的尸体倒下，天空下起了血雨……

天空下着雨，他在战斗。阿尔缇斯灰色的眼睛象在燃烧一样，到处都是敌人，大家争夺着，争夺什么？

众神离开的大地，那曾是一场破灭的来临，谁将是大地上的幸存者？

存在太多太多的种族，大家都想活下去，都要活下去，谁最能适应这片大地？

神说：最后存在的种族将会是大地的主人，你们用自己的力量去争取这个资格吧。

不管是天空飞舞的风之子，还是海洋倘佯的水之宠儿，地底全副武装的火焰使者也好，梅格尼斯、艾亚、还有迪如西帝亚，都狂乱了起来！

种族间的乱战持续了很久，各族各部互相结盟，彼此为敌。

大家都想活下去。

阿尔缇斯也不例外，他几乎是体无完肤地倒在血池尸山里，做为一个强悍的妖精他杀了太多人，在他身边，各个部族还活着的人用恐惧的目光看着那奄奄一息的人形。

同族的伙伴们拼命施展治愈术，将他从战场上抢救出来，妖精的人数是如此稀少，不管是失去哪一个，都是悲伤的事情。但为了守住那神所允诺的宝石，不断有妖精选择了消逝。

世界树从妖精死去的地方长起，防卫着来自其他种族的魔法进攻，阿尔缇斯看着同伴们用荆棘绞杀着大批敌人，肉块与内脏从空中掉落，他那些曾经在一起浅笑低谈的伙伴们如此狰狞……他呢？看着自己灰暗污浊的双手，终于呕吐了起来。

天空的大雨不断下着，一块块啪哒落地，声音闷闷的，什么时候才不再是黏腻灰暗的色彩呢？

这是他遗忘的记忆……

肩膀上传来湿漉漉的感觉，温温热热的，阿尔缇斯心脏紧缩了一下。

眼前无穷尽的灰色消失了，窗外大雨白茫茫一片，冲刷着森林，那些绿叶更加青翠明亮。

骆夕阳从他肩上抬起头，小手撑在阿尔缇斯的胸前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她泪汪汪地看着妖精。

“怎么又哭了呢？”阿尔缇斯挑眉看着掉到衣服上的泪珠碰撞着，发出轻细响声，最后骨碌碌滚到地上，静静闪着温暖的光。

骆夕阳瞅着阿尔缇斯，有些哽咽：“没法治愈吗？味觉、视觉，还有触觉？”

原来是这样的，色彩、味道、温度……什么都感觉不到，他根本就没办法分辨那些。前往汉洛城的路上，阿尔缇斯曾巨细靡遗地唠叨着种种食物的料理法，现在想想，每个妖精都对完美有着执着的追赶求，他也不例外吧。

妖精们有着元素们的守护，身体会随着四周的气温环境自同调节适应，但阿尔缇斯却丧失了这种冷热的感觉，也就无法让身体与周围同步，就象一个没有痛感的人，哪怕身体被折断，血液流尽，肢体焚烧成灰……连死亡来临都没有察觉到。

“我已经习惯了。”阿尔缇斯喟叹，“别哭了，我已经习惯了。至少族人们还享有神的恩宠，他们能够好好的生存下来就够了。”

什么神的恩宠！骆夕阳身体发着抖：那根本就是一种实验！一种象养蛊的实验！

世界　275　虹绮想＇一＇

但她又能说什么呢？

骆夕阳深深地呼吸，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完美的，人间界的千百年于众神不过片寐过去，他们在另一个时空注视这里，为了找到最合适的存在之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许是对的，智慧生物之所以称为智慧，正是因为会思考，站在生命金字塔顶端的诸神的思想更强以揣测，有些神祇固然非常照顾着人类，但也不能奢望所有的神明都如此慈爱，塞里斯与尤尼尔，就是两个典型的范例。

似乎从彩虹龙开始，所有的神祇都对她脚下的这片大地分外执着。为了从初始龙的手中脱离出去，次亚神族不惜向父神挑战，固然是因为龙神们的存在对于世界威胁太大，太易破灭，另一方面只怕也是不能容忍自己安身立命的美丽家园不断崩溃吧…虽然对神族了解不多，可从一些传说来看，众神甚至防范本身的力量会伤害到人间界，不然也不会有法则存在了。

所有强横的存在都要从这大地上离开，不能让异数影响到世界的平衡，只怕那么喜欢这世界的神祇心里多半是很不愿意的。不要忘记了，大地成长者继承的土地语言为“依恋”。

大母神是第一个由爱普尼梅亚创造出来的神明，此后依循创造之法、以涅梅为原型诞生了更多力量承接者……骆夕阳有点囧地想着这些神明是否骨子里都继承了什么固执偏执之类地东西呢？

她见到的神祇菲菲亚、尤尼尔都非常疼爱自己的子民。但其实，他们是疼爱这片土地上延续了自己血脉的生命吧。

所爱的，只是自己所在意的，菲菲亚可以召来洪水暴雨淹没尤尼尔的后裔，阿尔提罗亚也不会去佑护子孙之外的德尔非，就连骆夕阳自己，在对黑暗法师与库里加地军队下手时都没有半分犹豫。那个能够左右妖精意志的神祇对世界做的各种安排，也只是在完成自己的理念。为了达到目的，而采用了一些激烈的方法。

适者生存。不能不想起古代斯巴达人，当夫妇诞下了幼子，便进行各种生死测试。最基本地一项就是体检，只有身强体壮没有瑕疵的婴儿才能活下来，然后当他们慢慢长大。经过种种残酷的筛选才成为一名强大高贵的战士；而另一个古代的民俗传说中，某个国家将老迈残疾者全数杀死，形成国内皆是青壮的表象……如果从如何让一个国家更完美强壮这个观点来看，古代那种天灾地贫人智未开的时候看来这两种做法无疑是对的，只是却抹灭了人性中温良柔软的部分，更别说她身处其中，又怎么能接受这种激烈的作法呢。

这是纳粹地思想。

就算是实验，也要确定被实验的会不会反抗才行。犹太人都可以从集中营里逃走，她也可以帮助妖精们摆脱那种命运…

只是她个人地力量，能够与法则相抗、不。是与众神相抗吗？不能借助于龙神，他们已经做得够多了……

“好了好了。开始不是很高兴的吗？胡思乱想可不是小孩子应该做地。”轻轻拉扯小家伙的脸皮，阿尔缇斯抱着她站起。从窗边离开。

树屋外雨声慢慢小了下去，最后只有枝间水珠不断啪哒而下。“雨停了。来，我带你去看彩虹。”

乌云化成暴雨落尽了阴霾，天空碧蓝澄净，两人站在树冠上远眺，一弯明灿绚烂的虹线划过大半个森林，骆夕阳勾着阿尔缇斯的脖子呆呆看着那道彩虹。

阳光重新洒遍林海，整个森林里露珠闪闪烁烁。迷炫惑人；水洼深浅处，苹花展颜。小小的溪流涨成了河道，鱼虫游弋跳跃……

“我会帮你的，阿尔缇斯，你的眼睛会看见色彩，也会看见这一切。”

“是吗。我好高兴。”阿尔缇斯明显没有把小姑娘的话放在心上，他地生理机能当初坏死大半，白魔法抢救回来的不过是个躯壳，神所赐与地天赋恩典随着元素精灵的修补丧失殆尽。妖精是骄傲的，根本无法忍受身体上的不完美，当躯体不再完整便会选择另一种形态的存在方式，他被寄予了太多的责任，不得不挑起照顾全族的担子，而他的身体，已经不同于任何一个族人。

这具身体早就残破不堪，靠元素们支持着他的完整性才存在了这么久，但他无法为森林添加值得骄傲的后代，也没有能力转化成世界树去守护族人，这就是长寿的代价。

骆夕阳的注意力从天空彩虹那拉回来，看着妖精的脸，他表情恬淡，低垂的眼隐露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阿尔缇斯，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对了，你刚才跑来的时候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骆夕阳精神一振，念起咒文——

一团绿苔出现在她手中，咒文法阵刻在虚空中，只有特别的人才能看到。“看，我做出了这个，这是创造的法术，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恢复原样的！”不管要过多少年，不管要花费多少精神，她一定要找到一条不是充满血腥、平和正确的研究之路。骆夕阳完全忽略掉琪那法累得半死的模样，只是累又不是死人。

精灵们早就向阿尔缇斯报告过了，但他还是做出一脸的惊讶样子：“创造的法术？”看小家伙这么开心，一切就顺她的意吧。

“对呀对呀！只要我找到其中的替换关键，就算是妖精们的孩子也可以造出来吧，要是太过复杂，也可以试着先从细胞克隆看看呢。”

“克隆？”这个是真的不懂。

骆夕阳停了一下，才回答：“阿布雷和里沙，他们就是克隆出来的，”本来应该将那些资料也带出来的，毕竟死去的都死去了，将他们留下的继承下来也是一种悼念。但当时的情况太快速，一切的发生无法控制，整个地底就崩溃了，她能做的，只是将一些实验兽带出来。

那些卡文纳地底的异形异生们，在这个仙境之地过得怎么样？

世界　276　虹绮想＇二＇

正确的说，只有里沙和兽形是阿布雷的克隆体，但他们最后全融合到了一起，所以从某方面来看那也不是当初在森林里遇见的野兽了……骆夕阳不想解释过多，归根究底，神的技术对这世界的人来说，并非全然恩典。

阿尔缇斯低头看着小家伙，温润的绿眼若有所思：“你想怎么做呢？”他没法将女孩说的话当成戏言，虽然已经下了决心要好好保护这孩子，不管她是神还是什么，现在怀里这个小家伙就只是个小孩子而已，但她的能力却让人迷惑。

这是他所选择的路。

“我要研究关于生命的科技、啊，不是，是关于生命的魔法。”骆夕阳认真地说。“所以，必需掌握更多的东西，我需要一个好的环境。”

研究生命的奥秘是禁忌中的禁忌，妖精存在于世界的数个世纪里，魔法、武技都到了巅峰，但创造方面始终处在相当落后的地方。这些俊美的生命精通自然系魔法，也可以雕琢美轮美奂巧夺天工的艺术品，却对链金术、医术相关的领域望而止步。懒洋洋的妖精们生活平静无波，可以千百年没有一点发展，德尔非那些奇妙的发明、不断进步的技术落在他们眼中，完全引不起这些守旧家伙的兴趣。

晓红森林空有记载了数个世纪的巨大资料库，收藏了无数贤者、练金师们梦寐以求的数据，妖精们愿意去看去钻研的却没几个。海汀所打理的图书馆，只是个博物馆罢了。

“图书馆里有各种各样的书籍，就算是在黑潮灾难中被烧光的禁忌报告都有。如果是想要做实验的话，沐日岛西南方向有一片沙漠，人烟罕至。”人烟？说得好象妖精有很多似的……阿尔缇斯不愧是阿尔缇斯，马上就能理解骆夕阳的意思，安排得妥妥当当。沙漠？既然塔克拉玛干可以埋核废料，那么沐日岛上的这块给她进行一些实验也不用担心什么环境问题，反正再怎么炸怎么塌都不会更糟了。

“我一定会让你看到的，不管是天空的彩虹还是森林的翠绿，阿尔缇斯，你愿意等我做到这一切吗？”

“妖精们有的是时间，不用着急慢慢来吧。”其实，虽然他的眼睛没法分辨色彩，记忆里天空与海洋也褪成一片混沌，可是看到骆夕阳时，那头浮光焕彩的乌发却比什么颜色都耀眼……黑与白，还有处于中间的灰已经占据了他的视野几千年，就在看到她的时候，世界瞬间鲜活了起来！

还好，他没有失去对黑白的感觉。

天空的虹弧久久不消，现在一定很温暖吧，阿尔缇斯注视着前方，太阳蒸腾起袅袅白雾笼罩着晓红森林，草木枝叶淡淡地恍惚错动。

沐日岛位于整个宁芙群岛的东边，因为太阳从海平面升起后最先照耀这里，同时岛的边缘地带高山穿蜒，落日余晖逗留这片区域的时间也不短，所以才叫这个名字。

浩瀚宝石的勃勃生气对沐日岛影响不大，绿化工作做得挺差的，有一大片地方是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