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
经过身边诸人的计算,“此外,少师叶谨已殁,我已经禀明陛下,授严修少师之职,令其出使商国。”
“想不到你如此相信那个身份不明的家伙!”伍形易闻言颇感意外,心中却突然笃定了下来,“不过,列国权贵都知道你最信任他,你又有什么把握能让商侯在关键时刻从他之计?”
“自然可以,只要商侯无法应付信昌君的凌厉攻势,殷都必有人恐慌即将到来的覆顶之灾,要求和议,严修只要顺势而为即可。到时再有旁人从中运作,商国一分为二也未必不可能!”
“果然,你想得是让诸侯之力分散……”,伍形易突然迸出一句话,缓缓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就依你吧!如今我也不再端着以前的那一套礼数了,想必你也不喜欢看到我的那副假面孔。练钧如,事到如今,我承认你有能够和我匹敌的才干,但你还年轻……”
练钧如看着伍形易笑吟吟地踏出大殿,脸色倏地阴沉了下来。
他何尝听不出对方的言下之意,所谓年轻就是缺少根基,他现在看似风光无限,却依然好似湖中浮萍无依无靠,就连盟友也是用来算计的居多。正因为如此,他几次三番想要老金接回父母,最终却黯然作罢。
“人在局中,身不由己啊!”他长叹一声,疲惫地倒在了座椅中。
第八卷 王位更迭 第二章 使节
坐在殷鹤之上,严修远远看到殷都轮廓时,心中不禁赞叹不已,和周国丰都的巍峨不同,此地扑面而来的是一种古朴之感,那一段段城墙尽皆散发出一股苍老的千年气息。这一次他骤受王命为时节,和他同行的赫然是许凡彬和明萱,若是身份传扬出去,恐怕会吓倒一大片人,毕竟,旭阳门和无忧谷两门嫡系子弟,向来是不兜搭中州王权的。
许凡彬想起师门的典籍,便笑着向严修解释道:“商国崇尚复古,历代君侯在修葺城墙时,定会搜罗那些陈年古砖,因此这一段城墙是商国最大的骄傲。说来也怪,尽管这些年战事不断,殷都却从未遭受过兵临城下的死局。”
严修嘴上不置可否,心中却觉得此举迂腐。殷都乃是国都,相比明里的体面而言,反而是内里的防戍更为重要。随着殷鹤的不断接近,他已是看清了那一段段城墙,他几乎无法想象,若是这段古朴苍老的城墙遭遇万千将士攻城,再加上烈火金汁的炙烤又将如何。殷鹤在宫城的门口徐徐降下,引来不少围观的百姓。以商国倾国之力,尚且只驯养了近百异禽,此次一出动就是二十羽殷鹤,怎能不令寻常小民感到惊叹?
这一次的天子旨意无疑是打一棒给一个甜枣,一头说商侯贡品有失,一头说商侯求贤之举乃是天下典范。饶是如此,原本就被汤舜允搅得心烦意乱的商侯仍旧惊惧不已,上书请罪之余也派出了大批高手前去迎接中州使臣。
严修随练钧如到过两国国都,早已体会过这列国的豪奢之处。此时有幸又到了殷都。怎可不观赏一番宫城风采?然而,他左顾右盼良久,却觉得里头地气息和周宫夏宫并不相同,隐隐约约甚至可以察觉到一股腐朽之感。顿时失了兴趣。
由于商侯早早得了奏报,因此把门地禁卫无不跪伏行礼,几个内侍也忙不迭地在前头引路,态度毕恭毕敬。
倒是让严修觉得心中别扭。一路行去,只见这商国宫城果然如同他起先料想的那样,古风有余而明亮不足,处处透露出一种苍郁的意味。不仅如此,其中禁卫比之周宫夏宫也有所不足,尽管其中也有不少高手,却大都是神采内敛,精神不振。就连许凡彬和明萱也觉得心中蹊跷。那内侍大约是商侯面前的宠臣,一路上话语不断。倒是让他们好生了解了一番商宫景况。
中央大殿地匾额上镌刻着长明殿三个龙飞凤舞,颇有古风的大字,三人一踏进大门,就见商侯群臣候在那里,心中都觉一凛。严修如今得授少师,兼且身负王命,因此只是稍稍躬身为礼。连带着身后的许凡彬和明萱也只是略尽礼数,长揖不拜。
商侯汤秉赋这一年五十四岁,下颌留着三缕长须,额顶高冠,看上去不似一国之君,反倒是像一个寻常文士。他看清楚三人形貌后,脸色便微微一变,笑容可掬地离座而起,而后又亲自为严修指定了座位。
“寡人一时失察,竟让国中蛀虫钻了空子,让贡物有了缺失,心中着实惶恐!”商侯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又狠狠地瞪了满朝文武一眼,“如今不仅寡人那个侄儿在外虎视眈眈,朝中还有这样不敬天子的贪官污吏,寡人真是难啊!陛下切责地旨意寡人已经命人供奉于宗祠之中,定当引以为戒,还请尊使回去后多多美言!”
严修随练钧如已久,早看惯了这等表面功夫,点点头便算揭过了此事。他知道信昌君汤舜允定会借机大做文章,因此也不欲让商侯面子上太过难看,“君侯虽然有疏失,但其罪大多在那些臣子身上,上书请罪后陛下定会宽宥。不过,君侯在馆清宫大纳贤士,此举天下无双,足可为君侯挽回名声了!”
被人称道平生最得意的一件事,商侯自然大为欣慰,笑吟吟地捋着胡须道:“虽是陛下谬赞,但寡人平生最爱贤达,所以恨不得大聚天下贤士于一地,如今也勉强算得心愿得偿了。尊使若是无事,不妨在寡人的馆清宫中徘徊一阵,好生体会一番殷都的气象。”他开口作了邀请之后,又多看了许凡彬和明萱两眼,“尊使的这两位随从陌生得很,不知可否告知名姓职司?”
许凡彬和明萱都没想到,尽管经过装扮,商侯还是把目光投在了两人身上。严修立刻抢过了话头,微笑着向殿上众人介绍道:“想必君侯也知道,本官曾经随侍使尊殿下多年,这两位便是殿下的心腹。此次陛下亲自授官,又钦点他二人随行,对于本官而言,这自然是天大的荣耀。君侯目光如炬,竟能发现他二人不凡,果然不愧是聚贤之君。”
一番话连消带打地消除了商侯的怀疑,接下来就是繁复地赐宴等明面程序,待回到居所时,三人都觉浑身疲乏,一点劲都提不上来。明萱因是女流,便早早告辞前去梳洗,只留下许凡彬和严修在正厅之内。
“天知道这做官竟这么累,早知如此,我压根不会答应来趟这种浑水!”严修脱手把官服扔在了地上,长叹一声倒在了椅子上,“许兄,你这一次又自告奋勇来商国,是不是为了避免回国后无法自处?”
“唉,我又有什么办法,躲得一时是一时,横竖他们现在还需要我在殿下身边!”许凡彬自失地摇了摇头,面上又露出了取笑之色,“今天看严兄在那里打官腔,着实觉得好笑。想不到啊,严兄平时言简意赅,到了必要的时候还能来这么一套!”
“迫于无奈,换作你说不定比我说得更溜!”严修不满地瞪了许凡彬一眼,这才想起了明天地任务,“早就听说馆清宫中有多少贤士,我倒想看看,什么样的人会投奔商侯这样的人。今日你也看见了,好大喜功的昏君一个,怪不得信昌君能够在获得兵权后和他分庭抗礼!”
“大名如雷贯耳,其实名不副实,仅此而已!”许凡彬冷笑一声,随手也将身上的外袍掷在了地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管他那么多作甚?我如今是看穿了,等他们出招再应着吧,唉!”
次日清早,严修便和许凡彬明萱三人换了便装,安步当车地出了驿馆。馆清宫名震天下,他们倒想看看真实情况如何,当然,若是让那些朝臣带路,恐怕看到的又只是表相而已。尽管他们早有设想,但是,才行出没多远,就听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群护卫倏地闪开,驭者只是轻轻一鞭一拽,一驾马车就稳稳地在三人跟前停了下来,遥辰堆满笑意的脸从车窗中探了出来,惊得路边百姓纷纷避让。“三位想必是前去馆清宫吧?主上早已有了旨意,命我陪伴严大人三位,想不到我这么早出来还是差点迟了。”
严修见遥辰不动声色地就插进了三人之中,心中掠过一丝不满,面上却丝毫没有露出。他正在思考着推托之词,却听许凡彬答道:“遥辰大人好意,我们就心领了。不过,这么多人大摇大摆地去馆清宫,恐怕有所不妥,还是少些人地好,不必惊动太广。国士聚集之地定是风采非凡,不可轻言亵渎啊?”
遥辰却并未退缩,在车中侍从的搀扶下,他钻出车厢,整了整衣冠站在了众人跟前。在一众护卫的驱赶下,原本就避得远远的民众全都躲了个干净,遥辰这才趋前一步,神秘莫测地说道:“三位大概还不明白所谓馆清宫的含义,馆清者,纳天下清流正直之士于一馆之内,择国士而师之。商侯聚贤之意天下无双,三位既然乃是天子之臣,又怎能徒步前往失了身份?馆清宫之大,和商国宫城不分翘楚,各位看过便知。”
既然遥辰如此殷勤,严修只能和许凡彬明萱交换了一个眼色,点点头答应了下来。那群护卫亦步亦趋地策马护持在周围,众人却是缓步前行,几乎占去了大半边的御道。他好奇地听着遥辰的陈述,那馆清宫的贤士竟被对方吹嘘得天下少有,仿佛全是治国理政之才一般。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他早已发现传言的不可靠,因此尽管面上听得煞是起劲,心底却是有些不以为然。
离着馆清宫还有三条大街,严修便发现来往的文士多了起来。放眼望去,四处可见穿着文士长衫,头戴纶巾的读书人,一个个都在摇头晃脑地高谈阔论,即便是见到遥辰一行人也只是侧身让过而已。遥辰的一众护卫都已经下马步行,对一群士子的行径仿佛是司空见惯般地不予加罪,就连遥辰也是安之若素,让严修三人惊诧不已。
“君侯好贤,所以这些士子尽管并未有官职在身,却能见官不拜,若是投了君侯缘法,授一个官职也是指日可待的事,至于封爵也并非难事。”遥辰见三人不解,连忙微笑着解释道。
第八卷 王位更迭 第三章 馆清
严修闻言只得点头附议,走了几步后方才偷眼打量身后两人,果不其然,许凡彬和明萱都是面无表情,显见对遥辰所言并不以为然。待到一行人走近馆清宫时,里头正驶出一副车驾,不仅护卫堪比遥辰所属,就连驭者也是衣着不凡。那马车只是在驶近遥辰等人身侧时稍稍放慢了速度,待到离远一些后,驭者立刻一声响鞭,须臾便驰远了。
严修皱眉看着这放肆的举动,见遥辰丝毫不以为忤,便开口问道:“遥辰大人,这马车中究竟是何人?你曾经说过馆清宫中的士子大多没有官职,此人竟对你如此不敬,连一点礼让都没有,实在嚣张得紧。”他一言既出,便发觉遥辰的随从护卫都露出了愤愤然的神色,顿时心有所悟。
这些商国朝臣固然能够忍耐这些所谓名士的高傲,其随从却不见得能够容忍。看来,商国一潭死水般的朝局下,还是隐藏着颇多暗流。
遥辰心中一动,却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多加纠缠,打了个哈哈便蒙混过去,引着三人往馆清宫中行去。宫外看上去人头攒动,宫内却是清幽得很,据遥辰解说,此地是商侯经常来往休闲的场所,因此要是想论学问,可以去国士台,否则就在自己的馆舍内清修,若是有意喧哗者,则将会遭到驱赶。不过,馆清宫中出了那些文士书生,还有不少身具异禀的武者,只是和数目庞大的士子比起来,这些人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遥辰引着三人看了好几处馆舍,前头便有一人带着几个仆役迎了出来。脸上尽是奉承的笑意。“遥辰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我怎么说一早就听见喜鹊闹枝头呢,原来是有贵客驾临馆清宫。”他一边打躬作揖,一边打量着严修三人,一双眼睛又在明萱身上打了个转。这才有些疑惑地问道,“恕我愚钝,这三位面生得紧,不知是何方名士。竟然是遥辰大人亲自引荐?”此人看似年近不惑,却没有朝官地威严和气度,倒像是豪门总管地做派。
遥辰闻言大笑,指着那中年男子对严修三人道:“你们可知此人是谁?这诺大的馆清宫中,当初没有一人能够料理得干净,多亏此人毛遂自荐,最终把一个馆清宫治理得井井有条。君侯大悦之后,竟赐予了他国姓。就是这位馆清宫总管汤贺了。他在这馆清宫中二十年,如今已是五十有余。却仍旧保养的好,怪不得不愿在朝中为官。”
汤贺仍是一副招牌笑容,丝毫不理会遥辰的打趣。“遥辰大人这话说地,我不过是一个区区总管,既非朝中大员,又非世袭贵族,只不过得了君侯的一时宠信罢了。三位大人切勿听遥辰大人胡说。不知可否赐告籍贯来历,也好让我分配馆舍起居?”他掂量着严修三人的分量,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汤总管过奖了,我等今次前来乃是应了君侯之邀,不过是和遥辰大人来游历一番馆清宫盛景,你不必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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