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月色





恐怕早有刺客找上门来了。”
萧怡沈默了一下,才道:“月眠,只要你答应我不再与萧家为敌,我就跟你回沈月山,永远陪在你身边,不再下山了。”
秦月眠闻言一愣,随即喜上眉梢,追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不可以反悔。”
萧怡静静地点了点头,道:“我说到做到。”
秦月眠还是有点不敢置信,道:“小怡,你真的愿意在沈月山陪我麽?你真的不会变心麽?也许住不了一年半载,你就会觉得无趣了。”
萧怡摇头道:“我已经武功全失,除了在你身边还能去哪里?”
秦月眠知道他心里始终对失去武功之事不能释怀,虽然表面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内心深处始终觉得难过。毕竟是多年苦练付诸流水,更何况当年他行侠江湖,路见不平,是多麽风流洒脱、心高气傲的一个人物,如今却只能在自己身边,受到自己的庇护,这种感觉,必然会使他心情低落。
秦月眠俯低身子,温柔地在萧怡唇上印下了一个吻,然後抬头,道:“小怡,我懂你的意思了,萧家那些败类,就再让他们逍遥一阵,反正多行不义必自毙,未必需要我来对付他们。”
萧怡一喜,道:“你答应我了,那你也放心,我必定会遵守诺言,陪在你身边。”
秦月眠伸出一指,抵在萧怡唇边,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摇了摇头,缓缓道:“小怡,我不对付萧家,不是因为交易,而是因为你希望如此。这不是交易。所以,我也希望,你留在我身边是因为爱,而不是诺言。”
萧怡的脸微微红了起来,道:“我当然是因为爱你。你以为我会随随便便地跟一个男人亲吻麽?如果不是你,我恐怕要当场吐了出来。”
秦月眠笑道:“你现在没有武功,只能在我身边,我当然很高兴。但是,我更想看到当日武林大会上那个技压群雄、神采飞扬的萧怡。我一定要想办法治好你,届时,若你想行侠江湖,我也必然奉陪到底。”
携佳人共游天下,何等的潇洒快意!萧怡如何能不心向往之。但他也知道,这多半是不可能的了。萧怡淡淡一笑,道:“无妨的,就算治不好,有你这番心意,我也满足得很了。”
秦月眠的神色却是异常坚定,道:“天无绝人之路。没有试过,怎麽知道不可能呢?总会有办法的。”


51
既然已经达成了共识,再停留此处也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於是,两天之後,两人就匆匆踏上了归途。
这麽快就走,确实是有一些匆忙。但是,秦月眠此时却是归心似箭,一方面是因为好不容易得到萧怡的应允,心情奇佳,另一方面也是想到秦锦华与慕容青华见多识广,说不定知道医治萧怡的法子,因此迫不及待想要回去了。
萧怡当然更加没有异议,只除了一点──
“这是什麽?”萧怡忍不住皱起了眉。
秦月眠浅浅一笑,道:“小怡不会病糊涂了吧?这是马车啊。”
萧怡道:“我当然知道这是马车,但我又不是女人,不用坐马车,我要骑马。”
秦月眠脸上笑容不改,道:“小怡,你现在不比当初,恐怕驾驭不住烈马,你要是受了伤,本座可是会很伤心的。”
萧怡哼了一声,道:“骑马又未必要武功,西北一带的行商个个骑术高明,但会武功的也没有几个。再说,找一匹个性温和的母马对秦宗主来说应当是轻而易举的吧?”
秦月眠耸了耸肩,道:“找一匹马倒是不难,不过,你可知道,萧家派出的杀手还在四下搜寻你的下落,若是走在路上被认了出来,前来行刺倒也罢了,万一一路跟上了沈月山,顺势扫除沈月宗,本座可就对不起秦家祖宗了。”
萧怡听了这话,微微低下了头,想了一下,觉得也有道理,还是不要抛头露面为好,只得点头答应,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马车。
他低著头,却忽略了秦月眠眼中一闪而逝的邪光。秦月眠所言,虽然听起来有理,其实全都是一派胡言。比起萧怡,秦月眠这样的容貌岂不是更加显眼?没道理萧怡要躲起来,秦月眠却可以逍遥过市。更何况,秦月眠可是巴不得萧家跟到沈月山去,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对付他们。
但是,萧怡显然没有想到这麽多。
果不其然,他前脚刚上车,秦月眠後脚就跟了上来,趁著萧怡不注意,闪身挤进了马车狭小的空间内,踢上了门。
萧怡感到秦月眠的呼吸声从身後传来,警觉地回过了头,道:“你上来做什麽?”
秦月眠伸手环住萧怡的腰,笑道:“本座也怕被人认出来,所以到马车上面来躲躲。”
萧怡瞪了他一眼,道:“你放手!别动手动脚的。要躲你另外再找一辆车。”
秦月眠眨眨眼,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道:“小怡,你就这麽讨厌我麽?我也不是怕你一个人坐在车上寂寞,上来陪陪你麽?”
萧怡冷冷道:“我一个人好得很,不用你陪了。”
秦月眠不怕死地又凑了上来,抱著萧怡磨过来蹭过去,光明正大地吃豆腐,萧怡如今武功尽失,哪里阻止得了他?
萧怡忽然道:“停手!我同意与你共乘了。”
秦月眠顿时喜上眉梢道:“真的?”
萧怡马上补充道:“但是你不准再碰到我。”
闻言,秦月眠立时露出了有些为难的神色,道:“小怡,自从你受伤以後,我都没有跟你亲热过,现在你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你知道我有多难受麽?”说著,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大胆,竟然摸上了萧怡的下身,暧昧地捏弄起来。
萧怡的脸蓦然胀得通红,恼羞成怒地哼了一声,道:“很好。看来你是不能遵守我的规矩了,那你还是下车去吧。”趁著秦月眠一心挑逗自己没有防备之时,抬脚往秦月眠腰间踹去。
秦月眠一时不查,竟然真的被萧怡踢下了车。回过头,只见到萧怡赶紧拉上了车帘,不再看他一眼。无奈之下,只得骑上了马,正正经经地赶路去了。

52
因为这时不时发生的桃色事件,回沈月山的旅程被拉长了不少,一直用了将近一个月,才到达目的地。这还是因为萧怡半路上路见不平,插手去抓一个小偷,却差点被小偷刺了一刀,这件事令秦月眠大为惊恐,这才收敛了行径,急匆匆地赶了回去。
回去的第二天,秦月眠就拖著萧怡去见慕容青华。慕容青华据传当年曾经师从鬼谷神医,虽然秦月眠一向不信他的医术会多麽高明,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眼光总比自己强。
果然,慕容青华将右手两指搭在萧怡的手腕上,又对著萧怡已经愈合的伤口观察了半天,沈吟半晌,才道:“治也不是太难治,就是有些麻烦而已。”
秦月眠一把抽回萧怡的手,怀疑道:“治也不是太难治?你没有弄错吧?这可是折断琵琶骨的重伤。你不要说了大话,最後却治不好,白白耽误了小怡。”他眼见得慕容青华在萧怡手上、胸前摸了半天,心里早就很是不爽,若不是要靠他治病,恐怕早就发作了。
慕容青华却不以为意地一笑,道:“怎麽?你不想让萧怡恢复武功麽?”
“本座如何不想?”秦月眠立即反唇相讥道:“本座是怕你这庸医弄巧成拙。”
慕容青华笑道:“我肯定治得好他,就怕你这小鬼存心从中作梗,让我功亏一篑。”
秦月眠道:“开什麽玩笑?除非是你治不好要怪到本座头上,否则我怎麽会去害小怡?”
萧怡一把拉住情绪有些失控的秦月眠,安抚道:“月眠,先听听慕容前辈的高见。”
慕容青华见到秦月眠不甘不愿地坐到萧怡身边,双手环住萧怡的腰,恶狠狠地瞪著自己,忍不住心中暗笑,好整以暇地道:“琵琶骨折断有什麽难治?只要每日照我开的方子抓药,再到我这里针灸二十一处|穴道,辅以‘漓水昭云’的密术练气养神,两年即可治愈。虽然武功不可能恢复原状,但回复个六七成总是不在话下。”
萧怡喜道:“真的可以办到麽?”
慕容青华笑道:“只要小鬼不捣乱,当然可以了。”
秦月眠怒道:“又关我什麽事了?是你自己治不好吧?”
慕容青华促狭地一笑,道:“当然跟你有关了。治疗此伤的关键,在於不近情欲,一旦欲火上身,必然与我配制的药方有所冲突,那时就会前功尽弃了。”
秦月眠一听,脸色立即一僵,半天才道:“你不会是故意整我吧?”
慕容青华哈哈一笑,道:“怎麽会呢?我这都是为了小怡考虑啊。”
就这样,虽然秦月眠满腹狐疑,但是在萧怡坚定的眼神下,却不得不勉强同意一试。
既然不能跟萧怡亲近,秦月眠也不敢老是跟萧怡呆在一起,生怕自己什麽时候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去硬是把小怡给拆吃入腹。没了秦月眠这个大苍蝇一天到晚跟前跟後,萧怡反而乐得消遥自在,每天除了练功就是四处闲游。
不过,有的时候,他也会主动去找秦月眠,安抚一下他因为禁欲而越来越低落的情绪。
这一天,萧怡带著一壶美酒,穿过重重回廊,到前厅去找忙於沈月宗事务的秦月眠共饮。谁知,刚走到门口,却隐隐听见秦月眠的声音从房门里传出。
“萧家那些人怎麽样了?”秦月眠冷声道。
萧怡一惊,急忙贴上了门板,仔细探听。别的事情他当然是绝对相信秦月眠,但在对待萧家的态度上,秦月眠是明摆著不肯妥协。不知道秦月眠提起萧家究竟是做何打算?
另一个声音道:“萧馥霖带著萧家子弟二十余人,还有所谓武林正道八大门派的头面人物,已经乘船过了湖,在这一带山中搜寻沈月山。”萧怡听出这是秦月眠的某个师兄。
秦月眠的声音有些困惑:“这麽快?怎麽可能?”
“宗主,听说是因为萧公子上次下山之时,一进城就被人盯上了,所以泄露了行踪。不过,他们一进了山区,就找不到方向了。”
秦月眠冷哼一声,道:“本座还盼他们快点上山来。这些人居然敢打沈月宗的主意,简直自不量力。让他们上山来正好,本座让他们来个有来无回,省得以後再在背地里找我们麻烦。”
话刚说完,却听见“!啷”一声巨响在门外响起。
秦月眠道:“谁?”抢步出了前厅,却只看到萧怡尴尬地站在那里,酒壶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秦月眠赶紧抓住萧怡的手,在眼前左看右看,追问道:“小怡,你怎麽来了?怎麽这麽不小心?有没有受伤?”
萧怡却不回答他,反抓住秦月眠的手,问道:“你刚刚说的是真的麽?”
秦月眠不解道:“什麽?”
萧怡道:“我爹他们真的要对付沈月宗?而且,他们是因为我的疏忽,才得以找到此处的,是麽?”
秦月眠安抚道:“小怡,你不要想太多,就凭他们,不可能把沈月宗怎麽样的,本座有办法应付。”见萧怡还是一脸自责,秦月眠又道:“小怡,你尽管放心,想对付沈月宗的人多了,从来没有能够得手的。”
萧怡道:“这次不一样,我实在看不了你和我爹相互争斗的场面,我实在不知道要怎麽做。”
秦月眠这才知道他居然是在担心这个,忍不住笑道:“本座就算不正面与他们为敌,他们也不能如何。别的不说,就是想要找路上山,就几乎毫无可能。我答应你,这次好好地放他们回去,不赶尽杀绝,如何?”
尽管秦月眠和沈月宗弟子百般安慰解释,萧怡总是觉得放心不下。但是,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他所恐惧的事情却完全没有发生。
一日,他去问秦月眠,秦月眠笑道:“他们找不到沈月山的位置,只好自己回去了。”这话他当然不信,但却找不出别的解释,只好当作事实。
他哪里知道,秦月眠设下陷阱,在一个瘴气发作的夜晚将那些人引上了沈月山,带头的几个人当场死绝,其他人见势不妙,立即灰溜溜地跑了回去。但是萧馥霖和萧忱却都不幸染上了瘴气之毒,很快一病不起,萧家乱作一团,当然也就无力理会沈月宗了。
这些事情,萧怡都是很久很久以後才知道的。当时,他所看到的不过是秦月眠的一个温柔的笑容而已。
因为这一笑,他便已经安心。


53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春去秋来,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溜走。两年的时光似乎转瞬即逝。
“恭喜小怡了,你的伤已经治愈,化功散的毒也已经完全清除了。”慕容青华仔细地查看了萧怡的情况,终於微笑地宣布。
萧怡闻言,也是喜上眉梢,道:“太好了。其实我这两个月自己也觉得有所好转,功力恢复得很快,运功行气也几乎没有什麽阻碍了。”这两年来,萧怡一直坚持修习沈月宗的心法,每日到慕容青华的别苑中看诊,最为难得的是,几次三番逃脱了秦月眠的魔爪,这才顺利恢复了武功。
萧怡又跟慕容青华聊了几句,终於渐渐坐不住了。他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个天大的喜讯亲口告诉秦月眠。慕容青华大约也看出了他的急躁,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就主动让萧怡离开了。慕容青华当然知道,萧怡这一去必然是羊入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