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不自赏(1+2)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有了迷魂药,摆平楚漠然易如反掌,而摆平了楚漠然,要离开王府并非难事。
  此刻余光,正好缅怀当日,缅怀后就要抛开,走时,方能忍住心肠不再回首。
  那侍卫办事也慢,整整两个时辰不见踪影。娉婷开始怕楚漠然起疑不想追问,渐渐不耐烦起来,装模作样猛咳两声,让房外静候的楚漠然听清楚她的“病情”,刚要隔着窗子开口问“药怎么还没到”,有人推门而去。
  “怎么,又不好了?”楚北捷大步走进来,马鞭随意往身后一扔,拥住她:“天冷,你竟然就这样干坐着。”语气中充满浓浓的责怪。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娉婷愕然,先头还以为再见不着,此刻他又大模大样站在面前,真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事情办完了?”
  “没办完。漠然说你犯病了,咳得厉害,打发侍卫告诉我。”
  娉婷顿时恨得楚漠然咬牙,是他害她没了逃跑的机会。只能打起精神笑:“我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漠然大惊小怪,你不要管,安心办自己的事去。你是王爷,别整天呆在女人身边。”用手轻轻把他往外推。
  “呵呵,果然有王妃的样子了。”楚漠然松了手,解释说:“事情不大,抓了个何侠身边的人,我正打算亲审,就听说你病了,立即赶了回来。”
  娉婷浑身一震,装做连连咳嗽,捂着嘴掩饰过去。
  楚北捷轻拍她的背:“怎么了?还说没事,你这病根早晚要想法子治。我已经命他们去弄好药了。”
  娉婷止了咳,抬头问:“那你的事呢?犯人也没审,怎么向大王交差?”
  “已经命人把他押过来了,在王府里审也是一样。”
  “是什么大人物?”
  “算不上大人物,是个小鬼,叫冬灼。”
  娉婷又一凛,脸上不动声色:“这个名字我听过,是小敬安王身边的一个侍从,极得宠爱的。有一次小敬安王过王子府,身边就带着他。”
  楚北捷抚弄她的头发:“要不要陪我一起审?”
  会审设在地牢。
  火光熊熊,照得牢房亮如白昼,形状古怪的各种刑具摆在两侧,上面染着黑色的陈血。
  娉婷第一次进这里,跟在楚北捷身后仔细打量。
  牢壁坚固,外攻不易,内取倒很方便。眸子轻转,将看见的一一刻在心中。
  楚北捷的热气喷在她耳中:“若怕,就抱紧我。”
  娉婷缩缩头,让楚北捷豪迈地大笑起来。
  到了尽头,火光更盛。一少年低垂着头被吊在半空,双手双脚都铐上重镣,铁链拉扯着四肢。
  娉婷只看一眼,已经知道确实是冬灼。衣服破烂,伤痕却不多,看来并未吃多大苦头。
  第十一章
  “小子,快点醒!我们王爷来了。”地牢另有负责看管的粗壮牢头,硕大的鞭子尾端挑起冬灼的下巴,让楚北捷看清楚青涩帅气的脸。
  冬灼的目光多了几分往日看不见的冷冽,直直与楚北捷对望:“哼,楚北捷。”
  敬安王府的头号敌人,就站在面前。
  “本王没有恶意,只是对小敬安王心生仰慕,希望可以劝说小敬安王归顺我东林。”楚北捷浅笑着,豪迈中透着诚恳:“竟然小敬安王已经不容于归乐,为何不另寻良主?”
  冬灼冷哼:“任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告诉你一个字。”
  楚北捷啧啧摇头,露出惋惜之色:“硬汉子我是很佩服的。可惜在我的手下,能当硬汉的人不多。”后退一步,双手环在胸前,朝旁边的下属点点头。
  娉婷藏在楚北捷身后静观变化,见他举动,分明是要动刑。焦急地低头想着营救的主意,鞭子破空的声音传来。
  霹!
  鞭子着肉的脆响,让娉婷猛颤一下。
  霹霹霹!
  连着又是几下,外面北风刮得厉害,地牢却闷热到几乎无法呼吸的地步。
  铁链撞击着发出金属的响声,随着鞭子的挥动形成挣扎的绷紧和放松。
  残忍的鞭子狠狠咬上冬灼的肉,冬灼倒也硬挺,哼也没哼一声。
  楚北捷挡在娉婷身前,似乎感到娉婷的颤抖,大手在她背上轻柔地拍拍。娉婷抬头,看见笔直的脊梁,和他被火光印红的无情侧脸。
  “还不说吗?”楚北捷好整以暇:“要知道,鞭子,不过是牢狱里最常用的刑罚,不啻于餐前小菜。后面的花样用上,恐怕你即使肯说也要落个残疾。”
  冬灼嘶哑着喉咙,中气倒还很足:“敬安王府没有怕死的人!”
  楚北捷嘿嘿笑起来。娉婷抬头,看见邪气从他唇边逸出,危险的笑意叫人心里发寒。看来冬灼今晚不妙。
  眼看楚北捷又要开口,娉婷潜意识将楚北捷衣袖猛然一抓,吸引楚北捷的注意力。
  楚北捷果然低头,柔声道:“脸色怎么苍白成这样?你怕?不用怕,有我在呢。”
  “好多血。”声音里掺了许多胆怯畏缩。
  铁链忽然发出哐铛轻响,仿佛冬灼震了一震。
  “怕血?”楚北捷摇头,戏谑地问:“我楚北捷的女人若是怕血,将来怎么跟我上沙场?”
  娉婷抬头,露出半个清秀的脸蛋,柔弱地看着楚北捷。眼角余光扫到被悬吊在半空浑身鲜血的冬灼。冬灼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置信的目光一闪即过,旋即明了般,掩饰地将头低低垂下。
  “我不舒服。”她摸着额头,放了一半体重在楚北捷身上。
  如此的娇柔,倒不常见。楚北捷爱怜起来,忙扶着,低头沉声问:“哪里不舒服?不该叫你一同来的。”
  娉婷没有看冬灼一样,澄清的眼睛里只倒印楚北捷一人:“这里好闷,我想咳,又咳不出来。找个人送我出去,你慢慢处理公务吧。”
  “我陪你。”
  “公务要紧……”
  “你要紧。”
  性感的声音贴在耳垂传来,身子一轻,已被他打横抱在怀里。
  “啊!”娉婷轻诧,想到冬灼就在身旁,脸更红得不堪,这会是真心把头埋进楚北捷怀中了。
  牢头拿着染着血迹的鞭子,走前一步,小心翼翼问:“王爷,那犯人……”
  “好好看管,敬安王府的人,哼哼,留着我明日亲自问刑。”
  “是。”牢头周到地请示:“那是否要派多点人看守。”
  楚北捷锐利的眼神扫到:“难道何侠还敢闯我的王府?”
  “是是,属下明白。”
  一路轻飘飘地,被楚北捷抱了回房。娉婷藏在他怀中,眼睛却睁得大大,回来的路线,暗哨几个,看守几个,关口几个,都记在心上。
  进了房,温润的香气袭来,贵家女子的娇居,和方才阴森的地牢格格不入。
  楚北捷把娉婷放在床上,为她盖被:“别冻着。”回头唤人取热茶。
  “我不渴。”娉婷蹙眉。
  强硬又温柔地,热茶灌下红唇。
  又命人捧点心。
  “我不饿。”
  软弱的抗议依然无效,点心也进了腹。
  吃完点心,轮到楚北捷吃“甜点”。
  “嗯……你……你又不正经……”
  “本王只对你不正经。”舌头强硬地进来,卷着狂风似的,扫荡牙床。每一颗贝齿都逃不过劫难,最后,逃窜的丁香也被俘虏,落在敌军的掌握中。
  勉强闪躲着,娉婷又大又亮的眼睛装满了羞涩,求饶到:“我……哎,呜……咳咳……”耐不住楚北捷的索求,猛然咳嗽起来。
  楚北捷吃了一惊,忙退开一点,抚着她额头问:“真病了?我只道你怕血,过一会就好。”转头扬声:“来人,把陈观止叫来!”
  娉婷拉住他的衣袖:“不用。休息一下就好。再说,我不喜欢陈观止的药方,苦死了。”
  “苦口良药嘛。”楚北捷回头看她,那一脸楚楚可怜的模样,送了口气:“要真不喜欢,另找个大夫。”
  “何必另找?我今天已经开了方子给漠然,熬好了喝一剂……”
  正说话间,房外忽然传来声音。
  “启禀王爷,大王传令召见。”
  楚北捷捏着娉婷纤若无骨的小手,沉声道:“什么事要半夜进宫?”
  漠然道:“好像派去北漠的使团出了事……”
  楚北捷“咦”了一声。娉婷正盼他离开,忙推推他的肩膀:“大事要紧,快去吧。不要让大王等急了。”
  “那你好好呆着,我吩咐他们熬药。”
  “别耽搁,我会吩咐。去吧。”
  楚北捷脸露内疚,又嘱咐了两句,柔声道:“我尽快回来。”
  “嗯。”
  看着楚北捷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娉婷浑身按捺的热血终于蒸腾起来。
  她在被窝中耐心地听了听动静,深吸口气,将被子掀了跳下床来。麻利地套好衣服,走到窗边,乌黑的眼睛警觉地从窗户缝隙里望出去,扫院子一眼。
  漠然似乎送楚北捷出门去了,并没有站在外面。
  小巧的唇勾起狡黠的微笑,转身到桌前取了草药,快速研磨起来。
  “独门秘方,再加霹雳弹。”她自言自语地估量着:“王府地牢守卫不多,该可以应付了。”
  从床下深藏的盒子里掏出久经辛苦暗中制作的霹雳弹,欢快的动作略微停滞。
  “他要知道了,不知该怎么恨我。”心被扯了一下,暗中叫着微微的疼。娉婷秀气的脸上染上一抹幽怨,叹道:“怕就怕他……”
  担忧只是轻轻掠过,动作片刻之后又回复了伶俐:“别想了,我当然要帮少爷和冬灼。”
  早有计划的步骤做来,不过用了一刻钟左右。
  娉婷看屋外,漠然还未回来,携了迷|药和霹雳弹,款款走出房门。
  冬夜,虫儿早绝了踪迹。天上一弯镰月挂着,发出冷冷淡淡的光。
  她呵一口气,朝地牢的方向走。
  多日的观察,要避开王府巡逻有序的侍卫并不难。偶尔碰上侍女仆役,一见是娉婷的熟悉面孔,都笑着打个招呼便走开了。
  绕过枯竹假山,无声无息到了地牢门口。
  牢头眼尖,看见远远一个人影过来,仔细一瞧,居然是娉婷,迎上去笑道:“阳凤姑娘怎么来了?哇,好冷的天。”
  “掉了根簪子,来找找。”
  “簪子?”牢头愣了愣:“不会掉房里了吧?”
  “找过了,都没有。我想多半是掉地牢里了。”娉婷压低声音软声道:“这是王爷今天才送的,刚戴就没了影儿,明日王爷问起我怎么交代?帮个忙,开门让我进去找找吧。”
  “这……”牢头为难:“地牢重地,不能随便放人进来。”
  “我今天不是进去了吗?”
  牢头闭着嘴,只装笑脸:“姑娘,这不是为难我吗?万一王爷问起来……”
  娉婷也不勉强,作出焦急的模样:“那请您帮我进去看看吧,地上台阶上都仔细看看,我在这等。”说罢,似乎受了冷风,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北风入骨,牢头站在地牢入口也冷得直跺脚,听着娉婷剧咳,担心起来:“姑娘先回去,等找到了,我亲自送过去。”
  “不不,就等着好,咳咳咳……咳……我……咳……我心里着急,额头火似的,也不觉得冷。”
  她颤着音说得牢头犹豫起来。
  牢头知道这女人极得王爷喜爱,为了她的病特意请了名医陈观止坐镇王府,说不定往后就是他们的王妃。要真让她站在地牢入口冷病了,那可就……
  思量一会,牢头咬牙道:“还是进来吧,里面暖和点。姑娘自己找过,也放心。”
  开了地牢大门,放娉婷进去,仔细地把门关上。
  地牢尽头,漆黑一片的牢房里,冬灼正低头休息。
  他不觉得冷,浑身的伤滚烫,象同时被几十个火把燎着。凝结着血的衣裳硬邦邦的粘在身上,稍一动弹便扯动伤口。
  他靠在墙边修养,尽量保持着体力。
  咿……
  寂静中,铁铸的大门被轻轻推开,一丝光线从外面透进来。
  冬灼心生感应地睁开眼睛。
  “冬灼?”娉婷持着火把,出现在门外。
  冬灼嘴角泛起微笑,用一贯调皮的语气说:“正等你呢。”他站起来,伤口扯得他直咧嘴,手脚上的镣铐一阵脆响。
  娉婷闪进来,手上拿着钥匙晃晃,笑了笑。
  镣铐全部解开,冬灼问:“外面的人呢?”
  “都倒了。”娉婷圆溜溜的眼睛转着波光,抿唇道:“连霹雳弹都没用上。”
  “就是从前差点迷倒整个敬安王府所有人的独门秘方?”
  娉婷得意地扬着唇角:“跟我来。”
  出了牢房,牢头和侍卫果然三三两两倒在地上。两人都是经历过沙场的,理所当然聪明地换上王府侍卫的衣裳,娉婷轻车熟路,带着冬灼趁夜色到了马房。
  天还未亮,马夫正呼呼大睡。
  冬灼选了两匹好马,一匹给娉婷,一匹给自己。
  “看来楚北捷还没有回来,真是老天帮忙。”娉婷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