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
如果不是崔颖再三解释和宽慰,她没准会拔剑自刎。她宁可自刎,也不能接受这种羞辱。更无法接受,成为这个“臭流氓”的小妾。
羞愤过后,李腾空渐渐意识到,这不过是张瑄为了将自己牢牢栓在张家的一个手段。而要命的是,她无力反抗,也无法抗拒。
最后索性咬了咬牙,为了保住自己的家人,她也豁出去了。奴婢都做了,小妾又能如何?
李腾空站在张瑄书房门外,沉默良久。
张瑄知道她在外边,等了半天没见她进来,就主动起身去开了门,淡然道,“来都来了,还不进来?”
李腾空羞愤欲绝,咬着红唇,终于还是大步走了进去。
“空儿小姐,这里没有外人,我就跟你说几句实话。”张瑄轻轻一笑,“当日冒犯小姐,并非我之所愿。小姐对张某怀恨在心,心情可以理解。”
“但反过来说,小姐行刺张某,差点让某家一命呜呼,那么,张某是不是又该对小姐恨之入骨呢?”
“张某做人做事,一向是向前看。过去的就过去了,揭过去不提。张某此去陇朔,放心不下家里,想要让空儿小姐留在夫人身边,帮张某看顾府邸,同时以备不时之需。”
“但张某放心不下。”张瑄静静地望着李腾空,“所以,出此下策。”
“空儿小姐不必如此,这只是一个名分。说实话,做张某的妾室,以你们李家现在的局面,当也不至于辱没了你。”
“你可以把它当成是你我之间的一个交易。”张瑄摆了摆手道,“前些日子,我已经派人去岭南接你的家人回长安,估计快到了。你的两位兄长和三位姐姐,张某会保他们一世荣华富贵。甚至,再次入朝为官,也不是没有可能。”
张瑄说完,便闭口不言。
李腾空眸光中亮了一下,她紧紧盯住张瑄,轻轻道,“你所言当真?”
“张某从不说假话。”张瑄淡然一笑。
“若是你能兑现承诺,庇护我的家人,我可以答应你死心塌地为你卖命。但是,你休想碰我!”李腾空咬紧牙关毅然道,“你要是对我用强,我宁可自刎也不会从了你这个无赖!”
张瑄嘴角抽动了一下。
“空儿小姐放心,张某对小姐绝无非分之想,你我之间,不过是一个名分,仅此而已。”
李腾空长出了一口气,冷冷望着张瑄一字一顿道,“张大都督,希望你说话算话,不要出尔反尔。若是你执意羞辱奴家,奴家就豁出去跟你鱼死网破,也断然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张瑄突然笑了,却是笑而不语。
李腾空转身就走。
……
……
当天下午,长安城里就传出了张瑄纳妾的消息,纳李林甫的幼女李腾空为妾。
这个消息震动了整个长安城,让很多长安权贵大跌眼球。不过,震惊归震惊,以张瑄如今的身份地位,纳妾实在是太正常的事儿,谁也不会去说三道四。
只有一些李林甫昔日的心腹属下,心内暗暗感慨万千:昔日的豪门千金,如今沦为他人小妾,世事变幻如斯,岂不令人嗟叹!
当晚,张瑄大宴宾客,为了这次纳妾还举办了一次不小的仪式,不少人过府来贺喜送礼,就连杨国忠和玉真公主都派人送了贺礼来。
李腾空堂而皇之地摇身一变,从神秘的、府中多数人不知真实来历的奴婢,变成了张瑄的如夫人,第一房公开纳的小妾。
小妾的地位虽然也不高,但终归比奴婢要强太多。
别看李腾空对此心里满怀羞愤,但却被府中大多数侍女羡慕之极。
萧十三郎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还倒是张瑄从一开始就看中了李腾空。但他的夫人李苏苏却不这么看。以李苏苏的细心观察来看,张瑄此番纳李腾空为妾,怕不是众人想象的那样简单。
在整个张府当中,此刻心情最复杂的当属李腾空的师傅花奴儿杨金花了。
当她得知张瑄纳李腾空为妾的时候,站在自己房中的窗户下默然良久,心里才幽幽一叹,心里明白,自此之后,她这个徒弟就不再是她的徒弟了,也不再是过去的李府千金,而成了张瑄的小妾。
第203章 让张瑄倒履相迎的人
三月十六日,是张瑄纳妾之日。此时,距离他率军就藩陇朔不足两日。
宴请完宾客,当晚尽欢而散。
解决了李腾空的问题,相当于解决了后顾之忧。有李腾空在崔颖身边、留在长安保护自己家人,张瑄的心态放松起来。
夜幕低垂,他微带酒意心情畅快地大步向后庭行去。
如烟如玉两个丫头见张瑄走得急,也赶紧跟上,可惜她们两个小丫头片子,体力有限,无论怎么紧跟,还是跟不上趟,只好一溜烟小跑着。
如烟如玉今晚其实心里颇有些醋意。两女没有想到,最先被张瑄纳入房中的竟然是那个进府不久的李腾空。不过,李腾空的身份曝光后,两女得知李腾空竟然是李林甫的女儿,也很是吃惊。
张瑄在自己和崔颖的卧房门口停下了脚步,回头笑吟吟地望着一路气喘吁吁跑着跟过来的如烟和如玉,轻轻道,“你们两个也早点休息吧,累了一整天了,不用总跟着我。”
如烟喘了口气,有些诧异。
在她看来,今日既然是张瑄的纳妾之日,也就相当于是他和李腾空的成亲之日,今晚,张瑄应该去李腾空的房间歇息,怎么又回到夫人这里——
如玉眨了眨眼,嘻嘻笑道,“公子爷又当新郎官,奴婢得侍候着,夫人说了,公子爷不安歇,我们两个就不能睡呐。”
如烟犹豫了一下,恭谨地柔声道,“公子爷,李夫人的卧房在那厢——奴婢领公子爷过去吧。”
如烟这样说,其实是崔颖背后嘱咐过的。
在崔颖看来,无论李腾空跟张瑄之间有着怎样的“过去”和“现在”,但如今都成了张瑄的妾侍,这就是既定的事实。既然李腾空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那就得有给人做妾的觉悟和心思。
崔颖认为,让张瑄和李腾空捅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无论是对张瑄还是对李腾空,都有好处。尽管张瑄纳妾另有他图,但纳了就是纳了,他总不能纳了妾连人家的门都不进。
张瑄一怔,淡然一笑,摆了摆手,“你们不要管了,我今晚在夫人这里歇着。好了,都去睡觉去——”
说着,不顾如烟和如玉那复杂和诧然的眼神,张瑄径自推门进了崔颖的卧房,也就是他的卧房。
崔颖却不在。
这个时候,崔颖正在李腾空那里,给李腾空“做思想工作”。
她准备等张瑄过来,她便离开,然后让两人成其好事。完了,就云散雾收一片晴朗了。男女之间,即便有再大的“隔阂”,一旦成了一家人,有了夫妻之实,什么都会过去。
这是崔颖的心思。
可李腾空却心里拿定了主意。答应公开身份嫁给张瑄为妾,她终归还是为了家人。如果张瑄不遵守两人事前的约定,要对她用强的话,她定然会豁出去捍卫自己的清白。
她的那柄匕首,一直就藏在枕头底下。
崔颖在李腾空的新房跟她说了好半天的话,左等右等,都不见张瑄的踪迹,不禁皱了皱眉,呼唤下人去寻找,得到消息说张瑄已经回房睡了。
崔颖尴尬地起身向李腾空笑道,“空儿妹妹,你稍等片刻,我马上去让郎君过来。”
李腾空默然不语。
崔颖回到卧房的时候,张瑄早已在如烟如玉的伺候下宽衣解带沉沉睡了过去。这几日,他忙于军务大事,又要兼顾万春公主的和亲事宜,忙得不可开交,早已是疲倦不堪。
崔颖轻轻一叹,也没叫醒张瑄,自顾脱衣解带,悄然上床躺在了张瑄身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不多时也睡了过去。
……
……
三月十七日早晨。
张瑄的大都督府门外来了三人。
领先者是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气度沉稳,肤色白皙,身材瘦高,身着一身县令的官袍。而他的身后则跟随着两个男子,一个正逢壮年,一脸虬须,面目粗犷,看上去孔武有力;另一个则不足三十,眉清目秀,身材挺拔,气质英武。两人都着劲装,应该是这名官员的护卫或者随从。
官员停下脚步,回头来向两人微微一笑,“万春,南八,你们暂且在此等候,待某家去拜访一下这位张大都督!”
那虬须男子拱了拱手,面容英挺的青年则拱手为礼笑道,“大人请便,某等在府外恭候大人!”
那官员点了点头,大步上前向大都督府门口的看门军卒拱手笑道,“下官卸任邢州清河县令张巡,拜见张大都督,烦劳通报一声。”
说着,他递上了自己的名刺。
军卒有些傲慢地扫了张巡一眼,大咧咧地挥了挥手,“你先候着,大都督军务繁忙,有没有时间见你,还要另说。”
所谓宰相家丁七品官,张瑄这个当朝权臣的看门军卒,心里的底气自然也很足。张瑄的大都督府往来者不是朝廷重臣就是皇室中人,就连监国太子都是府中常客,这军卒怎么会将一个小小的县令放在眼里。
张巡暗暗皱了皱眉,却默然点头,转身等候在一旁。
张巡是开元末的进士,天宝年间被调任河北清河县令。在清河任上政绩斐然,此番任期满回京接受朝廷调配。
按照朝廷的潜规则,卸任的地方官要想获得升迁或者高位,必须要拜谒当朝重臣,以求荐拔。如若不然,就会长期被冷处理,挂在京师迟迟不能安置。
张巡不图高官厚禄,但却想做事,这样干呆在京城,也不是个事儿。
很多同僚和同年劝他去杨国忠那里活动一下,张巡犹豫了一下,也去了,但是没有送礼。一则是不愿意谄媚权贵,二则也是囊中羞涩。
不带礼物,杨国忠根本就没有见他,直接让家奴把他给轰出门来。
张巡在杨国忠那里吃了闭门羹,得了羞辱,犹豫再三,又决定来张瑄这里碰碰运气。张瑄的名头,他在任上就有所耳闻,而来京城的这段日子,更是如雷贯耳。
望着军卒慢吞吞向府中行去的背影,张巡暗暗一叹,心里也冷了下来,不抱多少希望了。
……
……
张瑄一大早就醒了,不过,并没起身,而是跟崔颖欢好了一回。
崔颖知道自家夫君即将离开长安,此去不知何日才能相聚,所以就敞开心扉尽情地迎合张瑄。两人情浓蜜意之际,自然就有些动静。
如烟和如玉一早恭候在卧房门口,准备随时伺候张瑄和崔颖起身,却不料听了一幕活春宫,俏脸绯红,垂着首扯着衣襟站在那里,肩头都有些颤抖。
欢好完毕,张瑄爱抚着躺在自己怀里幸福地成了一滩香泥的崔颖,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崔颖吃了一惊,羞红着脸颤声道,“郎君,已是白昼——还是晚间再让奴家服侍郎君吧。”
这白昼宣淫的事儿,对于崔颖来说确实是一道心理障碍。可张瑄却怎么会顾忌这些。
张瑄嘿嘿笑着,那双手轻轻地在崔颖身上游走,崔颖的身子本就非常敏感,哪里能经得起这般挑逗,不多时就媚眼如丝娇喘吁吁,陷入了迷离状态。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说话声,张瑄皱了皱眉。
旋即,传来了如烟那恭谨的脆生生的甜美声音:“公子爷,府门外有个卸任的邢州清河县令张巡求见!”
好事被打断,张瑄没好气地沉声道,“谁也不见——”
但张瑄马上就一个激灵,从床榻上坐起,高声喊道,“如烟,是谁求见?”
“邢州清河县令张巡求见!”如烟大声道。
张瑄面露狂喜之色,他霍然起身来,崔颖吓了一跳,面带红霞柔声道,“郎君,何故如此——”
张瑄哈哈大笑着,俯身在崔颖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匆匆道,“颖儿,这人很重要,我去见见此人!”
“如烟如玉,进来帮我更衣。”
如烟如玉赶紧进门来,帮张瑄穿衣整冠,还没有收拾利索,张瑄就跳下床榻来,匆匆套上靴子,往外跑去。
如烟心里发急,喊道,“公子爷,靴子穿反了……”
“公子爷,还没洗漱净面!”
张瑄跑到半路,才意识到靴子穿反了。
不过,此刻,他也顾不上这些了。
这张巡对他来说太重要,他正想着该怎么想个法子把此人调到自己麾下,不成想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张巡在历史上不算多出名,但在安史之乱中,他却是一个很有分量的历史人物。
至德二载,安庆绪派部将尹子琦率同罗、突厥、奚等部族精锐兵力与杨朝宗合,共十几万人,进攻睢阳。面对强敌,张巡固守不降,士气不衰,坚持了大半年才被敌军攻克城池,英勇殉国。
这不仅是一个忠臣,还是一个能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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