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
有一支蛇人突破了陶昌时的防御冲进来了!
狼兵损失惨重,他们和曹闻道那一军以不到三百人的兵力拒守了那么久,已是很了不起的战绩,可是在源源不断的蛇人攻击下,他们也已挡不住了。
我有些茫然,不知该去帮谁,路恭行叫道:“楚将军,你带人去接应殿下,不能让他有什么闪失,这里有我!”
我心中不由一定。路恭行原本就是前锋营的统制,虽然现在这支前锋营与他统御的那一支完全不同,但由他来指挥一定比我得心应手。我叫道:“曹闻道,跟我走!”
这时路恭行已指挥一批步军过来了。有他们接应,狼兵得以喘息,阵形重又严整起来。看来,狼兵虽然损失大,再坚守一阵还是可以的。现在最让人担心的,只怕就得是那个太自以为是的二太子。
我心急火燎,带着曹闻道他们冲了过去,甄以宁方才在与蛇人作战,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走在我身边。我们只冲了一段,已有不少身上挂花,失了马匹的士兵退下来经过我们。那些伤兵大多受伤很重,总还支撑着退了下来,恐怕还有许多伤兵便在最前线回不来了吧。
我们坚守的这阵势虽不是刻意布成,但已暗合了方圆阵。我带着人赶了没多久,已到了邢铁风他们的交战之地。这儿的地上,到处都是死尸,不过死者大多好象是卞真的手下,杨易和邢铁风的部队并没有太多损失。在人群中,只见二太子带着一批骑军正与蛇人交战,七八个人跟在二太子身边形影不离。这些人枪术高强,七八条枪并不主动攻击,只是挡住那些攻到二太子马前的蛇人,大约是二太子的亲兵侍卫。
不管怎么说,二太子冲到如此前沿,至少士气也因他而为之一振。我带着曹闻道他们冲了上去。虽然我们已经算是强弩之末,但蛇人未必能比我们好多少。它们先前与卞真血战,虽然卞真一军几乎损折将尽,蛇人付出的代价也不算小,现在它们的攻势已没有方才那么凶,在诸军的压制下举步维艰。
只是,这也是暂时的吧。我知道蛇人一旦立稳阵脚,那么下一波攻击一定更加强大。
我一催马,冲到二太子边上,但还没靠近,他身后的两个侍卫举枪对准我喝道:“来者何人?”
我把枪横在马上,叫道:“殿下,不要恋战,趁现在退吧。”
二太子正挺枪搠倒一个蛇人。他有五六个极强的侍卫守御,只攻不守,而他的枪术也可圈可点,在帝国军中也算得好了,蛇人单打独斗时不是他的对手。他搠倒了那蛇人,一时意气风发,带转长枪,厉声道:“楚将军,你害怕了么?”
我的确有些害怕。与蛇人交战了许多次,我很清楚蛇人的真正力量,二太子却不免有些轻敌了。但他现在正不可一世,我实在无法说通,边上那两个侍卫又将我拦在一边,好象我才是真正的敌手一样。我有些颓唐地退了下去。
这里,已经聚集了杨易、邢铁风、卞真残军共千人左右,加上我和二太子带来的士兵,这些都是帝国军的精兵,蛇人纵然厉害,一时也攻不破我们的防御圈。蛇人大概也万万没有料到营地会遭我们突袭,措手不及之下,到现在仍是混乱一片,二太子在侍卫簇拥下倒是所向披靡,锐不可挡,看过去,他果然显得很是英勇。
我有些茫然地站着,忽然甄以宁叫道:“统制,当心!”心惊之下,已见有一枝长枪从一边刺来。那是一个蛇人不知怎么冲过来,正挺枪刺向飞羽的马头。我举枪挡住,只觉两臂一震,枪几乎落地。
力战之下,我的体力已有些不支了。好在那个蛇人并不是有心要攻打我,枪被我挡住后,边上有个骑士飞马过来,一刀斩落,那蛇人横枪一挡,我趁势探枪刺去,正中它肩头。那蛇人惨叫一声,枪滑落下来,那骑士的刀已趁势在枪杆上一滑,它的手指登时被斩断,直飞起来。蛇人还待逞凶,但边上甄以宁与几个士兵早已过来,举枪封住蛇人的退路,数枪并举,那蛇人被刺倒在地。
我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心里还有些不安。甄以宁忽然叫道:“任将军!是你啊?”
那是任吉?我看了看那骑士,果然,他背后背了一个包裹,在战场上背这种东西有些怪,准是背着一个平地雷。我又惊又喜,道:“任将军,是你么?”
任吉没拿下面罩,只是点了点头。这时,蛇人阵中突然发出了一声呐喊,远远的,我听到一个宏亮的声音道:“左右散开,不要各自为战,齐攻齐守!”
这声音是从蛇人那一片中传出来的,看来是蛇人说的话。这几句话字正腔圆,一点也听不出是蛇人的声音。蛇人听到这命令,忽然象潮水一样分开,我们这批人马立刻被挤成了一个楔形。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声音象是在哪里听到过一样,很是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这蛇人的命令看来深通兵法,蛇人原本乱作一团,人数虽多,但反而互相掣肘,听从这道命令后,蛇人一分成两道,登时阵容大为改观,在最前面的杨易与卞真残军当即顶不住了,纷纷溃退。
蛇人现在的唯一缺点,也就是缺少纪律吧。如果能把蛇人组织起来,那么它们必定会成为一支前所未有的强兵,那么我们还能有胜机么?
此时已由不得我多想了,蛇人的这一个反击很厉害,分开合拢,象一把铁钳一样,马上要将我们包围起来。我心头一沉,叫道:“快,快去增援!”
二太子那一支骑军正在奋战,但蛇人层层攻上,真如惊涛骇浪,二太子带来的骑兵虽是生力军,仍然挡不住它们的攻击,正节节败退。但是蛇人两翼正在向前,当中却反而后退,看样子,它们是想把我们全部包进去。
我一踢飞羽,曹闻道与甄以宁紧跟在我身边直冲过去。蛇人还没有合围,被我们突进来后,两翼前端又被我们冲开,无法合拢了。我在马上叫道:“殿下,快走!”
二太子的盔甲也有点歪斜。蛇人现在的攻势一定已超出他的想象,他那几个枪术高强的侍卫现在也只剩了五个。这五人多半已带伤势,身上溅满了鲜血,但仍在死战不退,不让蛇人冲到二太子身边。二太子闻声向后看了看,虽然有护面,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现在二太子一定脸已发白。
他笑我对蛇人心生惧意,现在他心中的惧意一定比我更甚。听得我的叫声,二太子忽然带转马,猛踢着马肚,向后冲来。
突然,我身边一阵马蹄响,有人急冲上去。这时候不退反进,那可是要极大的勇气的,我见这人正是任吉,不由大为赞叹,生怕他一味冲锋,冲到了蛇人营中,对着他叫道:“任将军,小心啊!”
我喊得响,甄以宁却在一边惊叫道:“天啊,他想干什么?”
任吉这时已将背后的包裹取下,从中取出一个圆球,正在马上点着引线。
他拿出的是平地雷!我只觉头象被重重砸了一下,“嗡”地一声响。
平地雷的威力可以将一艘船炸成碎片,任吉现在点着,难道是想让我们所有人都与蛇人同归于尽么?可是他还在帝国军队中,现在点着,炸死的帝国军士兵肯定比蛇人还多。难道,他是因为惊恐过甚而发疯了?
他冲向的是二太子。二太子想必也知道平地雷的威力,在马上竟然呆住了,也忘了打马。现在,就算他打马也来不及,一定逃不了多远。我只待上前,但知道上前也毫无用处,一时也呆在了那里。
他已冲到了二太子身边,平地雷单臂夹在腋下,忽然从马上一跃而起,扑向二太子。
他竟是要刺杀二太子!
这种同归于尽的刺杀法,比用刀剑更有效。平地雷马上要炸开,便是有人将任吉当场杀死,二太子一样难逃性命。我被惊得呆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任吉与我一同前来,一路上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以为他性情如此,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等惊人的事来。虽然他只在我前面一丈多远的地方,但我哪里还来得及阻止?现在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任吉扑向二太子。二太子与他的侍卫大概也被任吉的突然之举惊呆了,尽管蛇人正在疯狂进攻,他们七八个人却一动不动。
平地雷的引线还在冒出白烟,眼看任吉一把抱住了二太子,两人挤在一匹马上,任吉忽然呆了一呆。这时,有一道人影从我身边一闪而过,只见刀光一闪,任吉的右臂立断,平地雷直落下来。
一旦平地雷落到地上,炸起来只怕杀伤力更大,我正待惊叫,只听得出刀之人叫道:“楚将军,出枪!”
那是甄以宁!他的身法快得如同鬼魅,一刀砍断了任吉的手臂后,他也只能以手一托,那平地雷大概也不是太重,被他抛上了有五尺许。
在五尺高的空中炸开,仍然可以将这儿大部份人炸死。我被甄以宁的话音一激,正待掷出枪去,但刚提起枪,想起这是柄难得的好枪,略一迟疑,二太子的两个侍卫突然伸枪出来,在空中一交叉,猛地拍在平地雷之上。
紧接着,又探上了几杆枪,同时横枪拍出,那平地雷大概也只有三四斤重,那几杆长枪都用尽力量,顿时平地雷像一块石子一样被高高击出,一个侍卫突然扑上,压住了二太子。
平地雷被拍出了不到一丈,“轰”地一声巨响。飞羽忽然一声嘶叫,在地上跳了起来,我也被这声巨响震得头一晕,胸前忽然发出了“当”地一声。
平地雷在我们军中炸开了!
我定睛一看,只见以平地雷方才炸响的地方为中心,方圆有近一丈左右,已是鲜血淋漓。平地雷中装着许多铁片石子,一旦炸开,那些铁片石子飞溅,方才我胸口的一声响,正是一颗石子打在我的胸甲上。
胸甲被这颗石子打得凹进一块,幸好是块石子,如果是铁片,只怕连黑月铠也挡不住。飞羽却没这么好运气,前腿上被一片铁片划了道大口子,血正不住流出来。我顾不得心疼,翻身下马,叫道:“甄以宁!”
这一声爆炸太过突然,帝国军根本没料到自己一方也会出这等事,在平地雷炸开的地方,有几十个士兵被炸得血肉模糊,侥幸逃过一劫的士兵也一下呆住了。但蛇人却没有多停顿,马上又出手,又有许多士兵被砍落马来。
这时曹闻道过来道:“统制,出什么事了?”他先前在我身后,倒没有被平地雷的爆炸波及。我顾不得回答他,跳下马去,叫道:“殿下!甄以宁!你们在哪儿?”
二太子所乘之马被平地雷炸得粉身碎骨,我不知道二太子自己是不是也被炸死了。如果二太子炸死,那我这点火烧蛇人中军的功劳就所剩无几了。尽管我还想着功劳,更担心的却是甄以宁。这个老成的少年,不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极为优秀,说真心话,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可远远在二太子之上。
外围的蛇人还在拼命攻打,方才这一声炸响,使得蛇人的攻势挫了一挫,但现在攻得更猛了,而帝国军的士气却急转直下,已是低落之极,现在都只是在自保而已。
我踩着地上的残肢碎体,眼里不由得流下了泪。我不知道任吉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他一人死不要紧,但是他这样一来,可是要将我们一千多人的性命也送了。
这时,从我脚边忽然有人低声道:“救……救……命!”
那人浑身是血,脸都看不清了,看战甲,正是二太子侍卫中的一个。我一把扶起他,道:“还好,你还活着,殿下在哪儿?”
他身上不知有多少伤口,平地雷炸开时他一定离得比较近,他只挣扎了一下,却再说不出话,只是用手指着一堆人。我顾不得再照顾他,冲过去拉开上面几具死尸,刚拖下两个,却露出了甄以宁那张清俊的脸。他两眼紧闭,脸上带着些血迹,我又惊又喜,叫道:“甄以宁!”把他拖了出来。
甄以宁在爆炸时离平地雷也很近,但是他身上的伤口却并不太多,肩头嵌了一片铁片。我一把将那铁片拔出来,伤口里的血猛地涌出。我惊呼一声,撕下一条布条包住他的伤口,道:“甄以宁,坚强些。”
甄以宁动了动身体,道:“我还行,快……快去救殿下!”
这时最外面的士兵已经顶不住了,发出一声惊呼,纷纷退了下来。战场上,如果大家都不退,那么往往会死战到底,可如果有一个人逃跑,往往使得有死战决心的士兵也跟着逃跑,军心将彻底崩溃。原先士兵们还有死战的决心,但是这个平地雷出乎意料地炸开,使得士兵战意全无,一个个争相退下。我扶着甄以宁,叫道:“镇定!镇定!”但是在这时,谁还会听我的喊声?地上那些尚未死去的士兵也被踩得发出惨叫,血又飞溅起来,听那声音,几乎有种在泥泞的地方行走时的感觉。只是,此时在脚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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