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
曹闻道在一边喝道:“火燃眉毛了还要传,我们马上得见到周都督。”
他一把推开那看门人,我们五人已冲了进去。这看门人急得在后面叫道:“将军,将军,不能乱闯!”我们哪里管他,顾自向里闯去。穿过院子,一排手持刀枪的士兵正站在院子里,那是周诺的亲兵。见我们闯了进来,当先一个军官拦住我们道:“什么人?站住!”
我重重喘了两口气,道:“前锋营统制楚休红。蛇人又攻来了!”
他们也被这消息惊呆了,面面相觑,我便要向前冲去,那军官又拦住我道:“楚将军,请留步,末将去禀报都督。”
我叫道:“十万火急,耽搁军情,你担得起此责么?”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喊叫,多半是陶守拙安排的人手围在都督府外。这军官听得这一阵喧哗,呆了呆,我一下闪过他便向里冲去,他也不敢拦阻。刚冲进门,却听得周诺在里面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端着一杯酒走出内室的门。我一下跪倒在地,装出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道:“周都督,蛇人去而复回,现在正在攻打东门,南门和西门好象也已出现敌情,陶都督正在前线指挥,情势十分危急。”
他手一晃,杯中的酒也晃了出来,转头叫道:“谷宁,尚师接,马上去城头看看!”
这第一第三两路指军使果然在这儿,大概也在商议如何起事吧。那两人已抢了出来,道:“遵命。”
这时候有蛇人攻来,周诺一定也乱了方寸。他的计划已是箭在弦上,但这个消息一下打乱了他的部署,也一定得急着去掩饰乱象。我心里不禁有些好笑,脸上却仍然装着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周围的叫喊声越来越响,有人正喊着:“蛇人又来了!”大概是陶守拙布置的,这喊声震耳欲聋,惊恐万状,如果我不知底细,只怕也会相信。周诺也很是着急,扭头对我道:“楚将军,我们过去看看。”
谷宁和尚师接此时已跳上马冲出了大门,这两人都是能征惯战的战将,动作很是利索。我跟着周诺进去,里面有一桌酒席,想必方才周诺正与谷宁和尚师接两人在商议事情。周诺根本没有防备我,伸手去抓刀架上的长刀,我一咬牙,猛地抽出刀来,抢步上前,一刀斫向他的背心。
这种偷袭很是卑鄙,可现在也只能卑鄙一下了。百辟刀带着风声劈落,周诺全无防备,猛地转过身,长刀来不及出鞘便横架过来,一声响亮,百辟刀正砍在他的刀鞘上,这一刀我已用了全力,周诺的长刀连鞘带刀架被我砍成了两半。
我心中一阵失望,周诺看着我愕然道:“楚将军,这是做什么?”他一手拿着一截断刀,准也想不到我会突然出手。我喝道:“反贼周诺,快快束手就擒!”
我的声音也不响,但他仍是惊呆了,盯着我看了看,我有些发毛,身后徐南江喝道:“快动手!”
这徐南江身形很快,脚下一错,抢步上前,人已无声无息地冲过我身边欺近周诺,一刀直直向周诺刺去。我只觉眼前一花,只听得“当”一声响,徐南江低低哼了一声,又退了几步,也不知有没有受伤,却见周诺已将断刀扔掉,手上拿着的是把腰刀,怒视着徐南江喝道:“这是鬼影身法,你是陶守拙的弟子!”
徐南江道:“周都督,你的事犯了,快快束手就擒!”
周诺看着他,突然大声叫道:“来人!”
他喊得很响,但这时周围又发出一片喊声,把他的声音都淹没了。这内室又隔着几道门,他那些亲兵不得命令根本不敢进来,他的脸白了白,骂道:“陶守拙这胆小狗贼!”转身向后退去。
我们必要速战速决,不然他的亲兵迟早会过来的,我抢步上前,拦在了他身后,低声道:“周都督,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快快投降吧。”
周诺伸手一弹刀背,怒道:“我是西府军大都督周诺,死则死耳,看刀!”
他手中的刀左右一分,我只觉一阵厉风扑面而来,他的身影也模糊起来。徐南江在一边叫道:“那是斩影刀,小心!”
上回和周诺用木刀比试,我被打得一败涂地,心里一直很不服气,眼见他又挥刀上来,我抢上一步,百辟刀已横推而出。这一刀连攻带守,现在是三个打一个,我们胜券在握,因此我也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拦住他就行了。
周诺的刀势极快,如果是一年以前,这样一刀我实在拦不住,但这一年来我有空就练刀打坐,耳目较诸当时已灵敏了许多,他的刀势看不出来,但刀风却还是能感觉得到的,我紧握着百辟刀,也顾不上去分辨他砍来的刀势,百辟刀已随着他砍出的刀风掠过。
斩影刀神奇莫测,我如果格不住,那这把刀循隙而入,当时便能将我的头砍下来。我的刀刚挥出去,刀尖上象是触到了一种很柔韧的东西,一时竟还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猛然间想起当初武昭老师教我们枪术时的情景。那时他说起出枪如果够快,枪尖破空时便会感觉到沉重许多,枪越快,阻力也越大,因此人力有时而穷,为出枪快得一分,所花的力气便要多好几倍。刀枪虽然不同,但此中之理也是相通的,周诺的斩影刀能隐去刀势,那是手法有特异之处,刀锋破空时激起的气流却无论如何也隐不去。我看不到他的刀,只要凭百辟刀上传来的感觉细微不同,也能捉摸到他的刀势。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百辟刀刚挥出,刀头突然一重,我只觉心头也象坠了什么重物一般沉了下去。临阵磨枪,哪里还来得及,现在也顾不得了,我的手一紧,百辟刀猛地举起,只觉得刀上的重量沉甸甸的,发出了刺耳的摩擦之声。
周诺现在用的是把腰刀,没有百辟刀长,钢口也肯定没有百辟刀好,他的斩影刀打了个折扣,我未必没有胜机,何况斩影刀纵然神奇,也未必就是天下无敌。
刀风刮面而过,逼得我的皮肤也有些生疼,“嚓”一声,两把刀交错而过,周诺也向后跳了一步。我不禁长吁一口气,这一刀毕竟被我挡了开去,尽管还是看不清刀的实体。我咬了咬牙,叫道:“快上!”周诺的斩影刀依然不是我能抵挡的,幸好他现在手头是把小腰刀,如果是长刀的话,百辟刀虽然吹毛立断,也挡不住他雷霆万钧的刀势,现在不是单挑的时候,用不着讲单打独斗的信义。
徐南江的身影突然又如鬼魅般闪了上来,一刀砍向周诺背心。周诺还不曾站稳,便是反手一刀削去,也不象用了很大的力气,背后却如同长了眼般架住了徐南江的刀。徐南江方才吃过一个亏,也不敢欺得太近,被周诺一挡便又退了一步,周诺这一刀如同行云流水,挡开徐南江后又顺势向曹闻道攻去,逼得曹闻道也退后了一步。
我们三个人居然还无奈周诺何,我不禁又怒又急,虽然约略能捉摸到周诺的刀势,可是要格杀他,现在谈何容易。幸好周诺刀法虽好,但要击败我们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可再不能拿下周诺,他那些亲兵一定会发现情况有异,到时便难办了。我低喝道:“一块儿上!”
周诺眼角扫了我一眼,骂道:“无耻小人!”
还从来没人这么骂过我,我只觉脸上一阵发烧。现在我实在有些卑鄙,可是一想到周诺竟然利用萧心玉这样的女子来对付我,他岂不是更加卑鄙?曹闻道在一边道:“别理他!”
曹闻道的刀术属于刚猛一路,而徐南江则属于阴柔一路,他们两人合在一起,恰好能取长补短,已冲上去和周诺卷作一团,我怔了怔,正想再冲上去加入战团,门突然被“砰”一声推开了,有人叫道:“都督,有人叛乱……”
那是周诺的两个亲随,说话的正是唐开。他们一脸惊恐地跑进来,见到屋里情景一下又惊呆了,却听得周诺喝道:“快将这几个小人砍了!”
一个周诺已很难应付了,唐开的手段我也知道不会比我差多少,以三对三,那我们可是连分毫胜算也没有了。徐南江身形一闪,一下截住了唐开,但另一个却已抢到周诺身边。唐开与徐南江两人刀法相似,两人双刀一交,噼噼啪啪地响作一片,谁也迫不退谁,但徐南江一走,我和曹闻道登时感到压力倍增,周诺尽管只拿着一把小腰刀,刀光却是暴长,将我们逼退了几尺,百忙中还听得唐开喝道:“楚休红,你想要干什么?”
我定了定神,只觉得百辟刀象是沉重了许多,手也有些发抖,低声道:“谋反是不赦之罪,悬崖勒马,尚有可为!”话虽这么说,自己也觉得底气不足。
周诺哼了一声道:“楚休红,我本以为你也算个英雄,还想抬举你,没料到你也只是条走狗而已。”
我被他骂得有些恼怒,有心要回骂两句,却说不出什么厉害的话来,周诺的另一个亲随道:“都督,我们的弟兄都被陶守拙的人缴了械,你快出去,我们挡着这几人!”
原来陶守拙并不是把希望全放在我身上,他自己也开始行动了!虽然我稍有些不快,但知道陶守拙并没有过河拆桥的意思,心里也有了底,登时握刀的手也稳了,厉声道:“周都督,如今国难当头,你竟敢趁机谋叛,难道不为天下黎民想想么?”
周诺冷笑道:“天下唯有德者居之,黎民又算得什么,执掌这世界的只有英雄,看刀!”
他将腰刀交到左手,伸手道:“伍九登,把刀给我!”
那伍九登将手中的长刀递向周诺,我心知若被周诺拿到长刀便更难对付了,叫道:“快上!”当即冲了上去。这一刀已不留余地,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周诺接过刀去,周诺左手腰刀突然一挥,在我眼前交织起一片刀网。
这种刀法密而不稳,未免嫌浮,原不是正道,他一直没用过,要破解也并不很难。我将手一伸,百辟刀单刀直入,他劈出的刀网登时烟销云散,但我心中也是一沉。周诺也一定没指望用这种刀法挡住我,但只是耽搁这短短一瞬,他右手的长刀马上会劈出来,那一刀才是真正的攻击。可是我现在也已没了退路,只能拼命抵挡。
这时曹闻道也已上来了,他只比我慢了一刻,徐南江仍然在与唐开对刀。时间也好象一下变慢了,我的刀击破了周诺腰刀的刀网,直刺向周诺左肋,但我知道,在我刺到周诺的身体前,他右手的长刀一定早已横扫过来。现在我只能赌一下,赌周诺不敢和我拼命一搏。
我已准备着周诺那雷霆万钧的一击了,哪知耳边突然象打了个雷,周诺发出了一声痛叫,百辟刀却已一下刺入他的肋下,我都能听到刀身刮着他的肋骨发出的摩擦声,意料中的那一击竟然没有来,而这时曹闻道也已扑上来,他的一刀正斩在周诺前心,刀身也已没入他体内。我大吃一惊,就算周诺一刀将我拦腰砍成两段,我也不会如此吃惊,他好象一下子变得不会用刀了一样,正在吃惊,却觉胸前一痛,登时被击了出去,耳边只听得唐开惊叫道:“都督!”他的声音极是惊恐,我一时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身上却已散了架似的,勉力支撑着坐起来,定睛一看,又是大吃一惊。
周诺的左肋下插着我的百辟刀,前胸是曹闻道那柄刀,右肋下却插着伍九登那柄刀。
陶守拙所说在周诺身边安插的人原来是伍九登!
虽然已是大获全胜,但我心里却没有一点快意。如果单打独斗,我是斗不过周诺的,甚至以二对一也未必能行,周诺死在我的刀下实在有些冤。
周诺已是痛苦得眉头紧皱。他身中三刀,如果是旁人早已死了,他却仍然还直直站着,怒视着伍九登,喝道:“你……”
伍九登已坐在地上,肩头象遭利斧猛砍一般,血肉模糊成一片,周诺右手并没有抓住刀,这定是他的斩铁拳的威力。这伍九登倒也硬朗,已站起来对视着周诺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周诺怒吼一声,伸手拔出前心的刀,但他不拔还好,一拔之下,血登时喷涌而出,人一下摔倒在地,立时毙命。
怪不得陶守拙会对我如此放心,其实他并不是对我的刀法有信心,而是知道有我在缠斗着周诺,伍九登一定会得手的。看着他的尸首,此时我突然对他有些同情。周诺心高气傲,刀法拳术也是一时之选,但一直都被玩弄于陶守拙的股掌之中,到头来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这时又听得“当”一声,那边唐开右臂中了一刀,刀也失手落地。他原本以为外面勿论,里面这六人相斗,他们是稳操胜券,哪知竟会有这等变化,登时失了战意。徐南江一刀得手,人又是一闪,举刀向唐开当头劈去,他已呆呆地站着,竟然动也不会动。
即使我对他全无好感,见他束手待毙,也不由惊叫起来:“住手!”不过自己也知道并无用处,陶守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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