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
上什么大丈夫吧。”
路恭行也没有回答我,此时也已没什么话可以说。
又开始下雨了,细细的雨丝飘上我的脸来,冷得象是许多根冰做的小针。祈烈和那个女子死去的地方,还留着点血迹,已经有些干了。雨丝打在上面,象一块宝石般闪闪发亮,又象在燃烧。
尾声
空中纷飞着羽箭和投枪,几乎每走一步都要用巨盾护着身体。蛇人的准头尽管很差,但这么近的距离,瞎子也可以射得中的。
我左手拿着一面大盾,右手的长枪不断出击。但蛇人已根本不再顾忌,象是宁可全军覆没也不再退却了,一个倒下去,另一个便已冲了上来,火把光在不断跳动,似乎也被这杀气逼得黯淡了。这时,吴万龄冲到我跟前,道:“统领,我们快顶不住了。”
我看了他一眼。在城头上,已经铺满了死尸。三百余龙鳞军,几乎已经阵亡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已精疲力尽。我咬了咬牙,冲着正在城头上浴血奋战的龙鳞军将士吼道:“生死一线,这时谁敢退后,斩,连我也不例外!”
我的吼声让龙鳞军精神一振,打了个反扑,已经冲上城来的蛇人又被我逼下去了。但这些蛇人象是充满了弹性,刚逼退它们,另一批又冒出头来。
此时,在箭楼上放箭的江在轩惊叫道:“统领,我们没箭了!”
火雷弹和天火飞龙车开始曾经发挥了威力,但谁也没想到,这次蛇人已经疯狂般地冲了上来,再不顾伤亡。现在不要说是火器,连掷下去的石块都已经没有了。
而天却在这时暗了下来。
蛇人出现至今,已是四十天,也正好是雨季结束的一天。
这时,一个蛇人一下从墙边探出头来,我一枪向它刺去,这蛇人手中是一把大刀,见我的枪刺来,大刀左右一分,“砰”一声响,震得我的虎口也一阵麻。我枪一紧,借势一抖,枪尖画了个圈,这正是武昭教我的一招中平枪。这招中平枪若是武昭使来,枪头一瞬间可以画三个圈,在军校时武昭示范给我们,能一下从一块半寸厚的木板上剜下一块圆形木板下来。我没有武昭那么神乎其技,但这个圆画得刚劲有力,武昭能看到的话也会高兴的。
那蛇人根本防不到我的枪能被它的大刀格开后还有这等威力,这个圈一下画在它的脸上,把它两眼也划瞎了。它大吼一声,身体猛地窜了上来,左臂一下夹住我的枪杆,顺着枪杆,右手的刀猛地滑过来。我猛地放开手,人也退后一步,这一刀在我身前不过一尺许猛地划了着弧。
如果慢得一步,我的身体大概要裂成两半了。我不等那蛇人再有动作,一弯腰,操起了放在一边的攻城斧,扬起手臂,一斧照蛇人头顶砍下。那蛇人又发出了一声惨叫,一个长长的身体从城头上掉了下去。我正待舒一口气,忽然在右边的右军阵中发出了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声音,有人叫道:“城破了!蛇人攻进来了!攻进来了!”
沉重的城门被一块巨石彻底砸烂了。城里城外都发出了呼叫。不过,一个是欢呼,而另一个却是充满了绝望。
我把巨斧扔到地上,大地也仿佛震颤了一下,但我知道这只是我的错觉,这斧头不过几十斤重,不至于这么重,可是,我的心底,只是说不出的空虚。金千石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叫道:“统领,杀生王顶不住,逃了,我们怎么办?”
也不用我命令了,城门被攻破后,守城门的右军首当其冲,已在四散溃逃。蛇人象一首深绿色的浊流一样涌入城来,它们已完全不怕火了,不少蛇人甚至举着火把,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我们这些靠吃人肉支撑到今天的人,已经再没有余力来发动反击了。
彻底完了!我一阵茫然,却听得岳国华叫道:“龙鳞军!龙鳞军快过来!”
他的临时阵营正在城门上面,冲进城来的第一批蛇人已经将他的营帐围住了,他手持长刀,只摆了个架式,便有十几个蛇人猛地冲过去。而这时,已经有蛇人向我们这儿冲过来了。
我道:“快退!退进民宅中,准备巷战!”
现在也只能巷战了。可是很具讽刺的是,那些坚固的民宅多半是我们入城后的屠城时烧毁的,现在剩下的多半是些残垣断壁,我们要巷战也得找地方,大多数地方最多不过是一片瓦砾场。
金千石答应一声,叫道:“快走!”
由吴万龄整顿过的军纪果然非同凡响,就算到了这种时候仍然丝毫不乱。右军在溃逃时已毫无秩序,倒有一半在逃下城时摔倒后被蛇人追上斩杀,甚至我们自己踩死的也有;而一百来个龙鳞军退走井井有条,仍摆着坚壁阵的阵势。
我看了看龙鳞军残军,不见虞代,吴万龄满脸是血地走在阵中。虞代大约已经战死了吧,不过还好,金千石还在。
退上城后,右军已经散光了,但他们多半无头苍蝇一样乱钻,马上便撞到蛇人,反而死得更早。
在龙鳞军中一边退,我一边对吴万龄道:“除了西门,其它几门如何?”
吴万龄道:“北门也已被攻破,胡将军刚才还派人来求援过的。东门和南门不知,统领,要去东门还是南门?”
我咬着嘴唇。现在我的决定已是能决定龙鳞军的命运了,若是选错,那自然万动悄复。我咬了咬牙,道:“去东门!”
象是应答我的决定,雷鼓的声音猛地不知从哪里响起来:“全军火速到南门集结,君侯告急……啊……”
最后那声惨叫也响彻云霄,他准也遇到蛇人的袭击,已战死了。
吴万龄已是一阵茫然,道:“统领,怎么办?”
东门一定还能坚守一阵,陆经渔即使中过高铁冲的计,但左军的战斗力有目共睹,而且左军向有善守的风评。可是现在武侯已然告急,我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吴万龄正在看着我,金千石已从一边冲过来,叫道:“统领,蛇人已经攻占国民广场了!”
国民广场在城的中心,要绕过国家广场去东门,那也只能去南门了。我舒了口气,想不到这样倒让我容易做出决定。我道:“全军向南。”
金千石大声道:“右军的弟兄们听得,全军向南,去与君侯合兵一处!”
右军的溃兵总还有万人左右,金千石的喊声在平常自无人听,此时一呼之下,人流登时向南。在溃兵心中,只消有人站出来指挥,那不管这是谁都会听的。
靠南的蛇人不多,在人流之下,已冲开了一条口子,但我们也留下了好几百具尸首,等龙鳞军到时,几乎是踩着尸首走过去的。
刚向南走了一两百步,但听得前面一阵嘈杂,听声音,也是一支溃兵了,只是漆黑一片也看不清。我大吃一惊,道:“是君侯的中军败下来了?”
吴万龄伸颈望去,道:“看不真。不过,确是有支部队,好象是铁壁营。”
我带着吴万龄和金千石走上前去,叫道:“这里是龙鳞军统领楚休红,前面是哪位将军的部队?”
来的人叫道:“铁壁营统制傅明臣,南门已失,君侯在我军中,命尔等速向东门退去。”
南门也失了?尽管早有预料,但我的心还是一沉。没想到南门被攻破也这样快法,现在只能逃向东门,也只有强行通过国民广场了。可国民广场这么一大片空地已被蛇人占据,若强行攻击,那等如送死。我道:“君侯在何处?我要面见君侯。”
那傅明臣回头看了看,没有回答我。现在已是一片混乱,武侯的大旗在队伍正中,离这儿还有一段,当中也挤满了人,我只怕也找不到他到底在哪里。我对傅明臣道:“傅将军,蛇人攻击极为凌厉,柴胜相将军不支溃去,现在西门已被蛇人得去,它们已与北门的蛇人合在一处,国民广场也已被蛇人占领。若要去东门,只能从南绕过去了。”
也就是在这时,西南两门处又传来一阵吼叫,那是蛇人的欢呼吧。如同潮水一般,蛇人已蜂拥而至。傅明臣面色一变,道:“锐步营快要顶不住了!他娘的,这时候还要带着女乐,真是不要命么。”
他后面一句话也不知什么意思,我也不敢问他。这里和中军阵地已很近,但中军也不过是些帐篷,无坚可守,比这儿的一片瓦砾中好不了多少。现在中军和右军的残余加起来也只有三万多,而且这三万多人挤在一处,若再和蛇人正面交战,那已是送死。
这时,西北面又是一阵惨叫,那里多半是右军的溃兵,大概是西门和北门的蛇人已经合到一处,开始向我们攻击了。傅明臣的脸上已是煞白,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
北门的蛇人器械精良,而且进退合宜,它们攻击的正是柴胜相率领的几千败兵。我情知大事不好,对金千石道:“快,结坚壁阵,不能让他们冲散了中军的阵势!”
锐步营正在南边结着坚壁阵拼死抵御从南边来的蛇人。锐步营总还有一两千,加上前锋营,人数比我们多好几十倍。我们这一百来号人的坚壁阵要是拼挡五六百的部队可能还行,可现在蛇人已似下坡疾流,哪里还能挡得住?那也不过是聊尽人事而已。
我看了看身周的龙鳞军士兵,他们脸上也都挂上了一股悲壮。这时,却听得小鹰的声音在暮色中传来:“铁壁营转向西北方,铜城营居中,左右接应,全军退入阵营。”
我一直以为那大鹰小鹰不过是个武侯侍卫,只是一勇之夫,没想到也深通兵法,命令得井井有条。他的命令也发布得正及时,傅明臣高声叫道:“傅明臣得令!”他刚才还有点六神无主,小鹰的声音一传来,脸上也马上重新露出坚毅的神色。
中军诸营也真的无一弱者,虽然铁壁营已经伤亡惨重,但与龙鳞军站到一处,仍是威风八面。
从西北面溃逃下来的兵马到了我们跟前,傅明臣喝道:“铁壁营傅明臣与龙鳞军楚休红在此,来者何人?”
他把我和他相提并论,虽然现在实在不是得意的时候,我还是有几分得意。
溃兵当先一骑正是柴胜相。柴胜相在乘胜追击时常常冲在最前,溃败时倒也不改此风。他冲到我们跟前,见我们根本没有让开的意思,猛地一勒马,叫道:“两位将军,快逃吧,蛇人追过来了!”
傅明臣道:“柴将军,现在你再扰乱军心,我当按军律斩将军于阵前。”
柴胜相一怔,火把光照射下,他的脸也变得通红,叫道:“姓傅的,你少来胡扯,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耍什么威风,快让开!”
傅明臣看了看我,我走上前一步,道:“柴将军,三门已破,当今之计,当合力冲向东门。若乱跑一气,那绝无幸理,柴将军三思。”
这时,他身后的士兵又发出了一阵惨叫,他叫道:“火烧眉毛了你们还扯什么幸不幸,有秩序难道逃得掉么?”
傅明臣怒道:“柴将军,你当初大言不惭,号称只消一个万人队便能扫平蛇人。现在你那股豪气哪里去了?便要死,也要死得象杀生王的样子。”
柴胜相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知想些什么。忽然,他回头吼道:“右军的兄弟们,我们拼了!”
他拨马向后冲去。跟在他身边的亲兵此时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该不该和他一起向后冲去。傅明臣道:“楚将军,你速去保护君侯,我带本部人马去助杀生王一臂之力。”
柴胜相是一勇之夫,攻击力很强,但刚极易折,他的攻击一旦无法扩大战果,便会成为大败。如果是一支生力军,他的冲锋可能还有些效果,可现在他本部人马逃了半天,军心也散了,这般冲锋和送死没什么两样。若不是铁壁营及时赶来,只怕一时半刻他都支持不住。
金千石忽然道:“统领,今天我们都要死了吧?”
我只是淡淡一笑,道:“金将军,我们走吧,一切都由上天去决定。”
傅明臣的铁壁营真的名不虚传。我虽然也是前锋营出身,当初自以为天下强兵,前锋营第一,但铁壁营步步为营,且战且退,绝不会比前锋营弱多少,柴胜相的右军夹杂在铁壁营中,也已立稳阵脚。
可是,不管柴胜相和傅明臣如何善战,蛇人的攻击一浪高过一浪,这两支军马在这等势同疯狂的攻击中,已如被巨浪打得岌岌可危的礁石,只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我不敢回头看,带着这一百余龙鳞军向中军奔去。小鹰虽然命令铜城营居中接应,但铜城营已大多到了南边,大概前锋营和锐步营已是吃紧。
武侯的大旗已插到了中军营盘了,大概武侯已退了进去,但诸营却仍然在外死战。刚冲到中军营盘的大门口,只觉南边忽然一亮,吴万龄忽然声嘶力竭地道:“统领,锐步营已经不行了!”
我吃了一惊,扭头向南边望去。在一片乱兵中,一面大旗已着了火,火光中正是“锐步”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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