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
他用的这路枪法也曾教过我,所以我还能应付。
武昭的马也带了回来,现在我们重又面对面了。我左手拉住马缰绳,看着数十步外的武昭,只觉心也狂跳不已。尽管没有性命之忧,但这场比试也可以说是为了我的前途。如果我败得很难看,那这批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鬼再不会服我,我也别想再在军校担当教官了。
武昭也把马带定了,他在那一头一踢马肚,又向我冲来,我催了催马,迎了上去。
若是与武昭正面相敌,我的枪术实在远及不上他,原来想好的利用体力,利用驭马术来压倒对手,也实在不太行得通。看来,我的胜机只能是出奇兵了。
两匹马越来越近,我盯着他的枪尖上的白垩袋子,等两马相接的瞬间,武昭一枪刚刺出时,我忽然将身体向马右侧一倒,左手松开了马缰,右手枪交到左手,一把枪横着搁在马鞍上,人钻到了马腹以下。
这一下武昭大概也没料到,我刚钻到了马腹下,武昭的枪已闪电般缩回,重又发出。这正是二段寸手枪,但他使出,与小王子使出实在不可同日而语,和他相比,小王子那一枪慢得如蜗牛爬。
如果我在马上,绝对闪不开这一枪了。只是此时我已抢先伏到马的右侧,他这一枪再快也不可能隔着马匹刺中我,而我已从马腹下钻了过去。
马正在疾走之中,我这般钻过去,脚已碰到了地面,若是马术不精之人,这样一定会掉下马来了。但我自从去年初随武侯南征以来,几乎天天是在马背上度过的,枪术我不敢说比武昭高,但马术不是武昭这样只是授课时才骑骑马的人可比的,脚在地上一点,右手已先从马腹下搭上了马鞍,人登时钻出来。
此时,武昭这二段寸手枪正发出第二段,我钻出马腹来时,两匹马正好是平行的时候,我已见他一脸地惊愕,只怕武昭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知道实战有这等战法。我的右手一碰到马鞍,登时一用力,左脚踢起,套上了马蹬,人也猛地跳上了马背。
那些学生几乎同时发出了惊呼,他们大概也和武昭一样,从没想到还有这等攻击法。我不等在马鞍上坐稳,左手已甩上来,一把抓住横在马背上的枪,一枪向武昭心口刺去。
此时武昭的枪已刺出在外,要收回去也不是轻轻易易的,我一见他的枪在抽回,右手一把抓住他的枪,左手那一枪仍是速度不减,直刺武昭心口。
这一枪已是万无一失了,武昭的枪刺出后已是收不回去,而我的一枪却丝毫不慢,还借着马力,力量更大了。
武昭老师,恕我狂妄了。
我心头默默地念着。武昭被我击败的话,他的名声准也会一落千丈,大概有人会觉得他欺世盗名,以前不过以几个花架子唬人,但现在我自己也是如在悬崖,不是同情人的时候。
我本以为这一枪十拿九稳,哪里手上一紧,却见武昭放开了他自己的枪,两手同时抓住了我的枪。
马还在前冲,加上这马力,我掌心一疼,心知准是抓不住这枪了,当机立断,将自己的枪一把放开。手甫一松,我的枪已被武昭夺去。
此时,两匹马已相互错开。我和武昭经过两个照面尚未分出胜负,但兵器却相互交换,在比试时这等事也极为少见,那些学生都发出了一阵惊呼,大概他们根本也想不到会出这等事,我看见几个高年级的学生在交头接耳,有人对我指指点点。我出人意料的强悍,一定给他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我把马带住,人也坐好,掂了掂从武昭手里夺来的枪。两杆白垩枪轻重长短都一模一样,倒也没什么不顺手的,此时我心中已是大定,因为刚才两枪相交时,我听到武昭的喘息声变重了,他毕竟已是个年纪偌大的老者,和我这般硬碰硬地两轮攻击,力量大大衰竭。看来我的马术不见得能占得上风,但力量是绝对占上风的。
只消我能顶住武昭神出鬼没的枪术,再以力量消耗他的体力,未始不能取胜。现在我的自信心空前高涨,只怕让我去冲蛇人的阵营也不会有所畏惧了。
武昭已带转马来,远远地望去,只见他在马上有些疲态。我的力量虽然比不上蒲安礼这等一等一的力士,也远比一般人为大,武昭和我对了这几枪,一定有些勉为其难。照这样子,只消我再顶住五六个回合,恐怕武昭这军中第一枪的威名真要毁在我手里也说不定。
两匹马又相向而立,我将枪对准了武昭。刚才两个回合我都是在应付武昭的出枪,也实在太过危险,这回我决定先发制人,不能再任由他先行出手了。
马匹奔驰渐近,我把枪攥在手中,座骑每踏出一步,我的手就握紧一分。
我要用二段寸手枪。这尽管是武昭的绝技,我也要让他看看,我这个学生有无学到这路枪法的真谛。
两匹马已只剩了一丈许,距得近了,我突然发现武昭这次握枪姿势极怪,他右手抓住枪杆的中段,左手已抓到了距枪尖只有一尺许的地方,一枝枪大半反在身后。这种握枪法我从来不曾见过,一般七尺枪的握法是右手握在距枪尾一尺的地方,左手在右手前一尺半到二尺之间,所以七尺枪起码有四尺是在身前的,二段寸手枪为了二段发枪,握枪时两手间距比一般要近半尺,这般第二段枪发出时力量更大,这枪法的命名也正是极言两手握枪之近。可是象武昭这样象是倒握长枪,身前这点长度又如何伤敌?可是武昭这般握法,定是有他的道理在,只是此时容不得我再多想,我盯着武昭的左手,一旦他的手有异动,我也好立刻反应过来。
两匹马已几乎碰到了,我大吼一声,右手一送,枪杆向前刺了半尺许后,突然缩了回来,右手重又用力,枪猛地第二次刺出。
二段寸手枪的巧妙全在于用力之上,要让对手看不出你第一招是虚招,当他要来抵挡你的枪时,你的枪却已收回重新发出,恰好抢在他旧力已绝,新力未生之际,这等枪法,用得好时实是称得上神出鬼没。我不知我的枪术已到了什么地步,但以前在与共和军的战将交锋时,使出这一招来,还从未失手过。
我的第一枪刺出时,武昭的枪也已出手了。他的枪本握得很短,大半还在身后,但这一枪刺出,不知为何,我眼前好象看到了一大圈的枪尖,眨眼间便已到了身前,他根本不理我的一段二段,这枪中宫直进,一出手便似已到了我面门。
此时我正在发出第二段,按理他挡了我第一枪,那我这第二枪正好趁虚而入,但现在武昭竟然全然不守,只是一味攻击,我这第二段枪反而比他要慢了一拍。幸好我本来就全神贯注在他的左手,第二段枪刚发出,武昭这一枪已到,我也无从多想,一枪刺向他这一圈枪尖的当中。
“当”一声响,我只觉胸口被什么东西一撞,人几乎要掉下马来,手掌也一阵麻木。定睛一看,却见两把白垩枪同时折断,不过,武昭的枪头此时已到了我胸前,在我胸甲上点上了两个白点,刚才撞在我胸口的正是这白垩枪头。
还是败了!我一阵颓然。这般苦战,我仍然落败,论枪术我还是不及武昭甚多啊。
我把断枪扔下地,向武昭行了一礼道:“武昭老师,您老当益壮,实在让末将欣佩。”
武昭脸上却是一片愕然,连周围看的那些人也一阵静默。他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我掸掉胸甲上的白垩,心中却按捺不住的好奇,不知武昭到底在想什么,此一战,我的败象人人都看得到,他这一枪在我胸甲上点了两个点,我这一枪却只在他肩头留下一个白点。
我拨转马,正要回归自己带的这班级,武昭突然带马过来道:“楚将军,你真是我的学生么?”
我回过头道:“五年前,老师你曾来带我们这一班,这招二段寸手枪更是你那个时候教我的。”
武昭摇摇头,道:“唉,老了,真是老了。”
他的话中满是颓唐之意。武昭本已须发花白,此时看来,更是显得苍老不堪,我正想说两句安慰的话,还不等我说出口,操场门口突然冲进一骑马来,还不等站定,那人便高声道:“各班速速集合,太子殿下与文侯大人到!”
太子和文侯来了?我也顾不上再和武昭说话,道:“武昭老师,我得走了,再见。”说罢便回到本队,点齐了这一班几十个学生,立马站在一边。
刚站好,我听得身后一个学生小声道:“楚将军,你好厉害!”
话里没有刚才那种不服气的不逊,听声音,这学生说得诚恳之极。看来他们见我能和武昭周旋那么久,大概对我的印象已大为改观,我不由得一阵苦笑,道:“别说话,大人们来了。”
操场上现在有五六个班在操练,另外几班也都被叫来。军校上下一共两千多人,排成整整齐齐的一个长方阵。我带着自己的这个班是新生班,排在最后面了,边上几个班的学生不时看看我,还交头接耳一番,大概我和武昭比试的事一下便已传了过来,我这个新来的教官竟然能与武昭斗得旗鼓相当,令他们也大为吃惊吧。
太子和文侯进来了。首先进来的便是太子那十马所拉的大车,文侯跟在他太子车后。军校正副祭酒同时突然来到,人们也有些不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当教官还没几天,文侯虽然常来军校转转,可太子却是很少会来的。
太子的车一停下,有人撩起太子车上的车帘,操场上的人齐齐跪下,行了一个大礼。太子在车上,倒是显得温文尔雅。他扬了扬手,示意大家起来。
这时,文侯带马到了太子车边,大声道:“今日殿下来此,是因为工部刚呈上新制弓弩。”
新制弓弩?我不禁有点诧异。造出把新的弓弩,不至于要如此兴师动众。文侯到底想什么?
这时,文侯和太子低语了两句,又抬起头大声道:“请工部木府员外郎薛文亦。”
薛文亦也来了?我心头一喜。我到军校后,薛文亦和张龙友到了工部,这几天也太忙,根本看不到他们。
薛文亦坐的是一个轮椅,这轮椅很是精巧,还是全新的,大概也是他自己设计的。他现在是工部木府员外郎,做这些自是很方便。他坐着这轮椅,倒有几分以前高铁冲的意思了。
他到了太子和文侯跟前,行了一礼道:“卑职薛文亦,见过殿下。”
太子道:“薛卿吧?你造的弓弩呢?”
薛文亦回过头道:“来,把雷霆弩呈上殿下一观。”
两个穿着工部服装的手下过来,推着一辆两轮车,这车做得也很是精致,漆得发亮,说是车子,其实是一把装着两个轮子的大弩。
一般的弩都不大,弩不必拉弦,准头比弓要好,但为了牢固,弩机都用铁铸,由于太过沉重,弦力不够,不能够及远。所以弩只能用于近战,最远的弩也不过射百步远,一般只有三四十步,无非为了防身而用。薛文亦将这弩做得那么大,不知如何扳起来。
太子看了看弩,脸上也没什么表情,道:“薛卿,你来演示一番吧。”他对这等军器大概全无兴趣,因为文侯让他来才只能到一到吧。太子名义上是军校祭酒,但与弓马娴熟的二太子相比,实是有天壤之别。
薛文亦道:“我想请一位将军帮个忙。”
文侯笑道:“你随便叫个人吧。”
薛文亦转过头道:“楚将军,请你来一下。”
我把马缰交给边上人,走了过去。走到薛文亦跟前,他朝我笑了笑,道:“楚将军,你试试这雷霆弩。”
我走到那辆弩车边上,手试了试弩机,只觉沉重非常,根本扳不动。我用足力气,还是将弩机扳开一半,却再扳不上去了。力量用得大了,呼吸也急了起来。我不禁诧道:“这么重?”
以前的贯日弓已是强弓了,这弩机的力量比贯日弓还要强四五倍,一般人根本扳不上,就算我能扳开一次,也铁定扳不开第二次了。
薛文亦笑道:“楚将军,这雷霆弩力道太大,得以足帮忙的,你试试吧。”
我看了看,果然,弩车下有一个踏板,我一脚踩上,手上再一用力,这回加上我的体重,扳得轻易多了。我叹道:“薛先生,你可真能想啊。”
文侯在一边道:“薛员外,现在试试箭吧。”
薛文亦道:“是。”他又对边上一个人道:“你去将靶子放到八百步处。”
他话音刚出口,周围的人都一阵惊呼。薛文亦倒也没多说什么,等靶子放好,他又从车下摸出一个木匣,道:“楚将军,这是箭匣,你放在弩车上这个凹槽内便行了。”
我把弩车推到了空处,将这箭匣放了上去。在平常弩车的箭槽位置,这雷霆弩上是一个大凹槽,正好放箭匣,我一放上去,严丝合缝,动也不动。
刚一放好,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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