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阴影





  虽然东京发生了大事件,可是这里却仍是一片风和日丽的田园风光,处处春意盎然。
  三十分钟后,出租汽车到达下诹访站。
  田代立刻来到车站行李货运处。所打听的事情同前几次一样,所以他脱口而出,问的几乎是同样的话。
  “哎呀,光凭您讲的可找不出结果呀。”车站工作人员的回答早已料到。
  “请您去车站前的货栈打听一下吧。”这个车站的工作人员似乎比其他地方热心一些。
  在货栈,办事员查了底账,也说没有受理过那件货物。田代鼓起最后的勇气来到冈谷车站,心里只存一线希望。
  他首先走进冈谷车站前的货栈打听,仍然一无所获。
  当他来到车站货运处窗口前时,实际上已经希望渺茫了。
  田代重复了同前几次一样的问话后,车站工作人员思索了一下问道!:“是不是一个用蒲包装的木箱?”
  这个工作人员是一个约摸二十二、三岁的年轻人,从其若有所思的神态中田代仿佛又感到些希望。
  “发货站是哪儿?”工作人员拿来底账开始查找。
  “新宿。”
  工作人员指着账上一个地方又问道:“发货人是谁?”
  看来要找的货肯定到了,田代一时不知所措,不知道应该回答“川合”,还是回答“荒川”。
  “叫川合五郎。”田代断然选择了前者答道。
  “货已到了。”工作人员明确地告诉田代。
  “噢,货真的到了吗?”田代禁不住叮问了一句。他心里呯呯直跳。寻找已久的“货物”终于出现了。
  “到是到了,不过已被收货人取走了。”工作人员说道。
  “哪一天取走的?”
  “四天前。”
  田代迅速心算了一下,发现四天前是自己离开东京的那一天。由此看来,“川合五郎”在去青木湖的前一天,曾来诹访湖畔的冈谷车站取过货。从地理位置和乘车顺序看,这也是合乎常理的。
  “那件货的重量是多少?”田代问道。
  “您和那件货是什么关系呀?”工作人员望着田代反问道,这样问是合情合理的。
  “不瞒您说,那件货的真正货主是我,以买主的名义发运货物只是权宜之计。”田代借口说道,“可是,现在为了那件货里装的东西,和对方发生了纠纷,如果知道重量的话,则可以大致分清谁是谁非……。”
  年轻的工作人员听了田代的话,似乎消除了疑心:“重量13。5公斤,长50厘米,宽52厘米,形状近似于正方形,高20公分。”
  田代把这些数字记在笔记本上。
  “怎么样?同您的货一致吗?”工作人员认真地问道。
  “一点不错。”田代利介兴冲冲地回答。
  “货名写的什么呀?”田代又问道。
  “肥皂原料。”工作人员看着底联道。
  这件货和海口车站的那件完全相仿。
  “真怪!本地并没有肥皂工厂,运肥皂原料来干啥呢?”年轻的工作人员不解地望着田代。
  这话言之有理,田代对此早有感觉。他心里开始猜定货里装的并不是肥皂原料。
  “不,这些肥皂原料是用于其他工业部门的。”田代知道既然自称是货主,不撒谎是瞒不过去的。
  “是吗?”工作人员望着田代,以告诫的语气道:“既然您是货主,我就直说吧。货物应该用再结实一些的材料包装,不然容易碰坏的。”
  “是不是运输时给您们添了麻烦?”田代作出抱歉的样子问道。
  “木箱碰被一个地方,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呃?”
  田代有些惊讶,同时一阵喜悦涌上心头,不由地咽了一口吐沫。
  “木箱碰坏了一个角,蒲包也磨透了。铁路运输免不了碰撞,搬运工人装卸时用劲太大,所以今后请包装得结实一些。”工作人员劝告道。
  “里面的东西真的露出来啦?”田代想知道这方面的情况。
  “是呀,木箱破了,东西从隙缝间露出来了。”
  “是什么东西呀?”田代一时竟忘了自己的“货主”身分。
  工作人员果然露出异样的表情,他似乎想反问田代身为货主为何不知道货里装的东西,但是又一转念,大概觉得田代这样问是由于运货时发生了纠纷,才问出这种话来。
  “确实是胆皂。”工作人员答道。
  “肥皂?”
  “是表面光滑的白色肥皂。好象一整块地装在里面,而不是许多小块肥皂。”
  “咦?”
  情况实在出乎田代的预料。
  田代原以为“肥皂原料”不过是个假名,货里装的一定是另外的东西,虽然猜不透具体是什么,但至少他确信不是肥皂原料。
  可是,哪知道工作人员告诉他里面装的是真正的肥皂。田代的猜想完全落空了。
  “您看到的真是肥皂吗?”田代仍不死心,再次叮问道。
  “是,不会错的,的确是乳白色的、硬硬的、表面光滑的肥皂。”工作人员答道。
  田代出了车站,向湖畔走去。他边走边想,既然“川合”在这里取走了货,那一定是扔到湖里去了,在青木湖和木崎湖都是这样做的,在诹访湖自然也不例外。
  冈谷镇有许多缫丝厂。镇上空缫丝厂的烟囱林立,然而却没有一个冒烟的。
  战前,冈谷是一个有名的缫丝工业区。近几年来,精密仪器、钟表和照相器材等工业发展很快,迅速取代了衰退的缫丝工业,给镇上带来了繁荣的景象。
  不过,田代并不是来参观街道和工厂的,他打算到湖边找几个渔民了解情况。
  诹访湖很大,湖岸象海边那样有着缓缓的浅滩,因为岸边湖水太浅,要想往湖水里扔东西,必须坐船去湖心才行。
  田代利介想找渔民打听一下那个矮胖男人是否借过船。
  冲着晾晒的渔网,田代很快找到渔民的住宅区。这里盛产鲤鱼、鲫鱼、鳗鱼和若鹭鱼。一位老渔民正坐在向阳处补网。
  “请问。”田代上前行礼。
  “啊?”老人抬起头。
  田代问老渔民四天前是否有个矮胖男人来借过艇。
  “这就难说啦。”老渔民转过头,“没上我家来过,有没有上过其他人家那就不知道啦。我去给您问一下吧。”
  老渔民是个热心肠的人,说罢便站起身来到各家打听去了。
  等了好久,仍不见人回来。田代估计那热心的老人准是跑遍所有认识的渔民家,不惜下功夫在寻问哩。
  田代利介向湖面望去,对岸正好是下诹访镇,座落在缓坡上房屋显得小巧别致,白色洋房和红色的屋顶隐约可辨。游艇在湖面上穿行,船上的扩音喇叭里传来音乐和解说员的广播声。
  有几条捕鱼的小船也在湖面上飘荡。湖上还竖着钻井平台似的装置,大概为了利用湖底涌出的温泉,正在进行勘探。
  田代转身向岸这边望去,丘陵上有一条蜿蜓曲折的公路,白色的公共汽车象一只小虫正向上慢慢地爬行。这座丘陵叫作盐尻岭,翻过丘陵便是松木盆地,几朵洁白的云彩飘在丘陵的上空。
  田代一时被这湖光山色吸引住了。大约过了几支烟的功夫,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回头一看,只见刚才那位老人领着一个年轻小伙子走过来。
  小伙子体格健壮,脸膛黝黑,一看便知也是渔民。田代把抽完的香烟从嘴上拿下来扔掉。
  “对不起,您打听的事还是没有弄清。”老人道,“有的人现在不在家,不知道他们见过没有。只有这个小伙子说他见过一个人很象您说的,所以我把他带来了。”
  “真是太感谢您啦。”田代利介躬身说道,“在繁忙之中,给您添了麻烦。”
  “没关系。还不知道能否帮上您的忙哩。那么,就让他把情况讲一下吧。”
  在老人的催促下,年轻渔民向前走了几步,对田代讲了起来。
  “听说您问的是四天前的情况,所以我想起来一件事。”
  “唉?什么事呀?”田代把目光移向年轻人。
  “四天前的晚上,我划船去那一带……”年轻人指着右边湖岸的一片树林进,“我想钓几条鳗鱼回来,当时一艘来历不明的船划过来在附近停下。因为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加上那船头挂着灯,所以看不清船上的人。正当我专心钓鱼时,突然响起水声,船也跟着摇晃起来。我骂了他一声‘浑蛋!’,看样子是一块大石头被扔进湖中,击起强烈的水波,影响了我钓鱼。那条船真不象话,看来不象当地的渔民……”
  田代利介在冈谷车站乘上去茅野的火车。
  茅野站在中央线上,回东京正好顺路经过,比较方便。
  途中,列车再次经过上诹访车站,来温泉旅游的客人一窝蜂般涌进车厢,有几个艺妓模样的女人站在站台上送行。
  又过三十分钟,火车驶进茅野站。茅野是个高原小镇,作为琼脂的产地也小有名气,一出车站,田代看见许多古老的建筑。
  车站前广场上停着几辆公共汽车,上面贴着“去上诹访”“去寥科”“去白桦湖”等标记。
  虽然田代的目标是白桦湖和蓼科湖,但他还是先去行李货运处和货栈查问了一下。
  “您说的货物我们没有收到。”“运到这儿来的货物我们一般都心中有数,可是您说的那件货我们毫无记忆。”车站和货栈都一口否认收到了那样的货物。
  田代又询问是否见过一个矮胖男人来取货。
  “没见过。来这儿取货的人大想是当地人,很面熟。如果有陌生人来取货,肯定会留下印象的。”
  这个解释很有道理,田代想,白桦湖和蓼科湖都是小型的人工湖,湖水不深,环境也不够隐蔽,因此,“川合五郎”大概没有来过这里。
  田代利介乘了下一班火车离开茅野。奇怪的是,他连去白桦湖和寥科湖摄影的兴趣都没有了。
  看来矮胖男人没有往这两个湖里扔“货物”。估计他首先去诹访湖,然后又去了木崎湖和青木湖。
  那几个木箱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据冈谷站工作人员说,木箱碰破后露出来的确实是肥皂类的东西。但是,为什么特意把肥皂原料从东京运到这儿再沉入湖底呢?
  当然,投入湖中的是不是那些“货物”尚未查清,这只是田代的想象。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措的。
  田代这次湖畔之行浪费了不少时间,他已经精疲力尽了。原计划还要去东北地区的几个湖转转,这样,也只好就此罢休了。
  关于几天来碰到的复杂问题,田代决定回东京后再慢慢思考。现在,他想好好睡上一觉。
  列车经过甲府站时已是傍晚时分。田代在站台买了份晚报读起来。
  “山川亮平氏依然去向不明”,一行大字标题又映了他的眼帘。
  田代对此不感兴趣,也没看是什么内容,放下报纸睡了起来。
  2
  田代乘坐的火车到达新宿站已是晚上八点多钟了。助手木崎同往常一样,在站台上迎接田代归来。田代离开茅野车站时,事先打电报通知了他。
  木崎很会寻找田代,他猜得出田代所乘的车厢。当列车徐徐驶进车站,还没有完全在站台前停稳时,他正跟随列车一边向前跑一边朝田代打招呼:“老师。”
  “哎哟!”
  田代把挟在腋下的皮包递给木崎。无论在怎么情况下,田代从不把贵重的摄影皮包放在行李架上。
  “您回来啦。”
  列车停稳后,田代刚走下来,木崎立即上前问侯。
  “啊——”
  田代站在月台上痛快地伸了个懒腰。
  “您累了吧?”木崎道。
  “是啊。”
  田代真的累了,这次旅行不同往常,除了摄影工作的疲劳之外,还有精抻上的疲劳。
  “老师,您拍了不少好照片吧?”助手毕竟年轻,一个劲地问摄影的事。
  “还凑合。”田代含糊地答了一句,接着问道:“喂,我不在家时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啊!”
  “是吗?”
  “您的意思是……?”
  “不,没有什么。”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随一大群下车的旅客朝出口处走去。
  田代无意识地望着走在前面的旅客,不一会儿,他忽然吃了一惊。
  在拥挤不堪的人群中,一个女子的背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个女子微微侧着脸,好象在注视什么。田代心里一跳:“莫非是她?”
  毫无疑问,正是在飞机上见到的那个年轻女子。
  田代离她只有五、六米远,但是中间隔着人群,视线老是被遮挡,想看也看不很清楚。
  “喂,木崎君,你先回去。”田代急忙对助手道。
  “呃?”木崎楞住了。
  “我有件急事。”说罢,田代就钻进人群向前追去。
  田代跟着年轻女子朝出站口走去。晚上八点多钟的新宿车站非常拥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