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阴影
“不,老爷!”刚才那个工人大声说道:“我们第一次见到此人。他说有一个工人在我们这儿干活。您瞧,干活的就我们这几个人,还没有一个歇工的。他说的这些事,我们全不明白。”
“不对,没有的事。”田代喊道。
结果相持不下。田代说认识他们,他们说不认识田代。
“这事情弄不明白了。”警部补终于罢手了。“走吧!”
警部补见这样无休止争论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走出了锯木厂。
田代的处境越来越尴尬,枥木村也罢,锯木厂也罢,都串通一气,谎言连篇。
“田代先生,”警部补一边走,一边说道:“作为警察来说,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好,我们不可能想象,您故意撒谎让我们空跑一趟,但是这许多人都异口同声说不认识您,我们也不能置之不顾啊!”
警察的脸上显露出扫兴的神色。他让田代提出受害报告,希望把这个事件追查个水落石出,而此刻竟然步入了迷途。与其说扫兴,倒不如说他有点泄劲了。
警察这一行里有句行话叫“GASE”(意即伪造,伪称,谎言等意),意即捕风捉影的谎告。此刻筒井警部补认为田代的提供的情报似乎是GASE。
这时,田代既不能正面地发怒,只能哭丧着脸,哑巴吃黄莲。一块跟来的R报社长野分社的记者更是一肚子气。
只有田代的处境最尴尬,此刻即使再辩解也无用了。
“好吧!我们走吧!”警部补冷淡地对田代说。
“辛苦了。”
他们把田代扔在这儿,立刻上了吉普车走了。
第14章 暗示
1
田代回到了东京。
他回想起这几天以野尻湖为中心来回奔波,结果一无所获。然而,他又认为这一切不能说是徒劳的。总之,了解了许多情况,只是暂时还没有结果。
到达上野车站已是傍晚时刻。田代从出租汽车的车窗里眺望阔别已久的东京的街景。
在山沟子呆了好几天,东京的灯光还是令人怀念的。
“老师!您上那儿?”
“请开到R报社。”
时间还早,报社惯于夜间工作,主任此刻肯定还上着班。
不管怎样,先得向社会部主任汇报。主任曾经说过田代的差旅费由报社报销,此刻一无所获,田代也不好意思报了。
田代眺望蕾繁华的街道,心里还是忘不下那天夜晚在山沟里相会的那个女人。在黎明前的浓雾中浮现的她的身影此刻仍然在他眼前飘荡。她那冰凉的脸颊和柔甜的嘴唇深深地渗进他的感觉里。
此刻她在哪儿?又在干什么呢?
当他第二次去枥木村时,那些人们都隐蔽起来了。他们肯定跟村里人串通一气。因此,不管田代如何坚持,找不到目击者和证人。
忽然,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当他看到东京的街灯,他忽然窓识到,这“雾中女”说不定已回到了东京。
当然,这没有任何根据。然而,那些人已从柏原附近销声匿迹,既然不在柏原,那可能已来到东京,但东京太大了。
田代认为自己的想法并不完全是空想,因为以前他在东京街上见到过她。
他从车窗中向外眺望,说不定在繁华的街灯下,她就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汽车驶到及报社,他向传达一打听,社会部主任还在社里。
田代要求会见主任。
“请!”
他被带到三楼的一间会客室。他抽着香烟等了一会儿,社会部主任鸟井推门进来了。
“啊!您好!”他向田代打招呼,看得出脸上有点不高兴,也没有笑容,懒洋洋地坐下。
“您辛苦了!”
田代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他派人大张旗鼓地在青木湖、木崎湖进行搜索,又拨出费用让田代在野尻湖胁助,结果一切的努力都归于徒劳,只支出了庞大的费用。
主任认为田代的汇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田代说道:“在柏原发现木南君的情报,最后终于没有获得预期的结果。”
“长野分社已经向我汇报了。“鸟井主任一开口就封住了田代的辩解。“我们还特地惊动了警察,结果失败了。”
听他的口气,似乎这失败的责任应由田代来负。这也难怪主任。本来他抱着很大希望,如今只落得一场空,因而心里更加忿忿不平。
“情况既已至此,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在柏原逗留期间的一切费用全部由我自己负担。”田代见主任闷闷不乐,自己也觉得过意不去。
“不,不。我们有言在先,还是由报社负担。”
社会部主任坚持不肯,但田代还是拒绝接受。
“我只想说明一点,我提供的情报并不是毫无根据的,请您相信我。”
被田代这么一说,主任显得很尴尬,立刻辩解道:“这一点我们完全相信,请不要误解,只是这件案件搞得很不顺手。太遗憾了。”主任的态度比刚才和气些了。
田代正想瞅适当时机结束谈话。会客室的门开了。进来一位衬衣袖子卷到手肘的年轻的编辑人员。
“主任!警视厅刚发布了消息。”说罢将一张小纸片递给主任。
因为主任正在会客,不是重要的消息是不会贸然闯进来的。主任飞快地把那张纸片扫了一眼,点了点头,表示已经明白了。那人立刻走出了房间。
“田代先生;”主任说,“刚才警视厅发表了公报,为搜索山川亮平行踪而成立的侦查总部从即日起宣布解散。”
田代出了报社,到银座去散心。这几天在山沟子里呆腻了,想换换环境,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
平时,他嫌银座酒吧间的灯光太俗气,今夜却感到格外亲切。一到银座,田代首先想到“爱尔姆”酒吧间。此刻不知情况如何。自从老板娘失踪,以后意外地在东京郊外国立镇的杂树林里发现了她的尸体后,那些女招待可能已分散到别的酒吧间去干了吧!
田代还惦念着她们,便顺路到“爱尔姆”门口一瞅,发现已换了“天鹅沙龙”的招牌,原来已换了老板。
田代又到另一家酒吧间,打算今夜在久未享受的欢乐的气氛里泡上一夜。
这家酒吧间以前偶而也来过,老板娘认得他。
“哟,稀客!好久没来了,您怎么啦?”
老板娘满脸笑容迎接他,因为好久没来了,女招待都换了人,这样反而好,碰巧老板娘去接待另一批客人。他独自在角落的雅座里坐下。他要了酒,慢慢地喝酒。
刚才会见R报社社会部主任时的情景此刻历历在目,主任很不高兴,临别前,又得到了为搜索山川氏行踪的警视厅的侦查本部今日宣告解散的消息。
政界的实权派山川亮平氏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另一方面,报界对此作了种种猜测。有的说,山川氏犯了贪污罪,行将暴露,目前已逃往国外。有的说,山川氏已经死去,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究竟真相如何,谁也不知。
田代对山川氏的行踪依然不感兴趣,他担心的倒是木南的命运。很明显,木南是在追查山川氏的行踪途中,遭到了不测。
这肯定不是他自己主动销声匿迹,而是遭到了他人的毒手。
田代隐隐约约地猜测到杀人的凶手。他重又想起了“雾中女”,那天夜晚,他和她翻山越岭,在回答田代的质问时,对于木南的命运,她并未作否定的回答。
“怎么,一个人静悄悄地在这儿喝闷酒。”老板娘走到田代的身旁。“您好久没来了。”说罢就在他身旁坐下,“您挺忙吗?一直未见您光临。”
“是啊,乱七八糟的事太忙了,挤得我一点闲空也没有。没有法子,来不了啦!”
说到这儿,老板娘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以前常和您一起来喝酒的那位叫什么来着?”老板娘歪起了脑袋。
“是哪一位?”
“也是干您这一行的。”
“呵!是他。”田代想起来了,“是久野吗?”
“对,对。是久野先生,他也一直没来,不知道他怎样啦?”
“他也很忙。”
田代听到老板娘提起久野,立刻就想见他,久野正在拚命追查“爱尔姆”老板娘事件。然而在田代去柏原寻找木南行踪以前,久野曾来看他,说他已洗手不干了,他还劝说田代:‘我还有老婆孩子,可不能这样去死。’”说罢,返身就走了。
这样说来,说不定久野接到了杀害山川氏和木南君的杀人犯的警告,醒悟到自己生命危险,真的洗手不干了。
想到这儿,田代心中一怔。
“喂!请您给打一个电话。”田代将久野的电话号码告诉女招待,女招待立刻拨动字盘。
“来了,请接。”
“喂,喂!我是田代。”
“呵,是田代先生!”接电话是久野太太。“好久没有见面了,您好吗?”
“我不在东京。”田代说,“好久未去问候了。”
“怪不得。您出去旅行了吗?久野老惦念着您。等一等,我让他跟您说话。”
“喂!是我呀!”久野道,“从哪儿钻出来的?”
“我此刻在银座的酒吧间里。好久没见面了。你能出来玛?”
“行。”久野立刻答应了,“你在银座什么地方?”
田代将酒吧间名告诉他。
“嗬!稀罕!怎么上哪儿去了呢?好吧?三十分钟内准到。”
久野还是那样精神抖擞。他也想见见田代。
2
“哟——”
久野进来了。
久野照旧戴着贝雷帽,黑衬衫,不打领带。久野眯缝着眼瞧瞧田代。
“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还好。”
田代让久野坐到自己旁边。
“听说你去了信州,是吗?”久野问田代。
“久野先生,好久没见了”老板娘向久野寒暄道。
“呵!您好!”久野向老板娘和颜悦色地一笑。“是的,我好久没来了,刚才差一点把路径忘了。老板娘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瞧你,还是那么会说话。”老板娘站起身来,朝柜台走去,替久野去要酒。
久野问道:“你去信州还是为了那件事?”
“唔,差不多。”
“您真热心哪!怎么样?有眉目了吗?”
“根本没门儿。你那么热心追踪‘爱尔姆’的老板娘,好象也走进了迷宫。我上信州也是白白跑了一趟。”田代扫兴地说。
“是啊!这世界太复杂了。”久野故作姿态地说。田代见他如此模样,心想,此人已完全不插手“爱尔姆”老板娘事件,专心致志地搞工作了。
“看来,您很忙啊!”田代瞧了瞧他红光满面的脸。
“不知怎么搞的,最近乱七八精的事儿一大堆,忙得晕头转向。我看您还是适可而止,回来搞工作吧!”久野向他提出了忠告。实际上,自从这一案件发生后,田代的工作耽误很多了,田代也想到,看来,这样一件复杂的案件,自己是个外行,恐怕难以解决。
然而,他之所以走到这一步,不是为别的,而是因为她——“雾中女”的存在。可是,这些话他不能对任何人挑明。
“话分两头,我还要到一个奇妙的地方去。”久野突然说道。
“奇妙的地方?什么地方?”正好老板娘回到座席上,抓住久野的话问道。
“解剖尸体的地方。”久野答道。
“哟——”老板娘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解剖尸体的地方?”
“是的,警视厅属下有一所监察医院。在那儿专门解剖被杀的人或自杀的人,究明死因。”
“你干吗去这么可怕的地方?”
“是工作任务呗,没有法子,当摄影记者的,只要受人委托,哪儿也得去,火灾现场,杀人现场,交通事故现场,一有了事就飞奔而去。”
“这买卖才造孽哩?”老板娘说,“叫我到那种解剖尸体的地方去,我一看就会厥倒的。久野先生,你的胆子大得很啊!”
“当摄影记者,没有这点胆子是干不了的。”
“谁叫你去的?”田代从旁插嘴道。
“是一家杂志的插页要用的,追求新奇呗,想出这么个新花样。”
“批准摄影这样的镜头可不容易哪!”
“不,费不了多少事就批准了。摄影时有个条件,不能拍摄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只能拍摄解剖中医生的上半身,至多有这样一点气氛罢了。”
“这样的话,你可以看到尸体的解剖了。”
“是的。不过我也是第一次,所以想看看。”
“瞧你的,看这种倒霉的东西你会恶心的。久野先生,您可别后悔啊!”老板娘说。
“后悔也没有办法。”久野饶有兴味地说。“听说五大三粗的警察一看到解剖尸体也有当场厥倒的。我下定决心去闯一闯,决不当场出洋相。”
听久野这么一说,田代心里也痒痒的,想一块儿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