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夏蝉鸣





了。我先忙别的去。破了案,记你的功,庆功饭,我来请,俏水乡包间,就这么定了。”
  陈警官咧嘴,他是个老粗,门口左拐那家只有十张方桌的薄皮饺子馆的肉三鲜水饺、椒盐鸭架子和大杯啤酒就可以了。那个精致豪华还死拉贵的俏水乡真不是他那盘菜。不过他也知道同事大曾因为小季等人的事,情绪上很是激动,非常想破那个古怪的系列案子。而昏迷不醒的贺希希,正是那案子的核心。也是目前唯一抢救
  出来的幸存者。所以大曾现在顾不上这种较为简单的案子,也在情理之中。反正都是一个组的,互相换下案子,也没啥。
  合上案卷,陈警官收回散出去的思维——在审讯前安静地呆一会儿,给犯罪嫌疑人一定的压力,也是他惯常的手段。身边两个小年轻已经一本正经的开始记录,并用眼神示意他:头儿,可以了吗?
  陈警官懒懒地往后靠去,他打量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她很漂亮,一种细弱的美,仿佛风中簇簇抖动的勿忘我。不过这种我见犹怜的感觉,从来不会对陈警官有作用。此时他只是个审讯的警官。
  “你也就23、24的样子吧?多年轻。”陈警官用闲聊的口吻说,“都这么多天了,别扛着了。你说你一女孩子,受得起这罪吗?我们这儿的饭就那么好吃啊?比你妈做得还香?吃不够吗?得了,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啊?”
  对面那个呆呆坐在审讯椅上的女子依旧微垂着头。据说,从进来那一天开始,她似乎一直都保持这种姿态。
  一言不发,死人一样。
  “陶诗西是你从小到大的好友。你们一个小学,一个初中,高中分开过,大学又到了一起。不容易。”陈警官叹道,“她和你不是一专业,走的路子也不同。你未婚夫跟她也没什么关系。事业爱情,我看不出你们能有啥天大的仇恨啊?”
  对面的姑娘还是不发言。
  “我说莫良珏,我身后那八个大字你认识吧?这个政策可是一贯执行的,不是我诈唬你。你自己说和我们用证据让你不得不说,这在量刑上有区别。想想你外头的亲朋好友,多大的事啊,你这么年轻的命,就愿意舍得?”目前,陈警官的感觉,这十有□是一桩失手误杀事件。毕竟没有证据表明死者和嫌疑人之间存在任何矛盾。当然,嫌疑人隐瞒身份,用马甲在网络上和死者聊天,最后还留下那么一段诡异的留言,的确引人怀疑。
  年轻的女子——莫良珏依旧不吭声。
  “碎梦……这名字真有意思。”陈警官打开案卷,看着报告上的字句,“现在这孩子真是没事闲的,你们都认识,还装不认识。有意思吗?社会发展了,文娱活动丰富了,唉,我说莫良珏,你舍得外面那花花绿绿的世界吗?跟你说,现在说实话,还有机会回去接着享受。别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
  莫良珏的散发动了动,她的目光,盯在地上。
  陈警官也有点没辙了。他本以为这个案子很简单,因为从犯罪嫌疑人莫良珏的生平经历以及她的家世背景来看,这无论如何也不是个能跟警方扛到底的人。按理说,这种
  小姑娘遇到事就会慌乱,一进来就会哭哭啼啼把什么都说了,怎么这个莫良珏会如此固执呢?
  他还没想好该如何进行,旁边的小年轻不干了,一拍桌子,“莫良珏!我们现在是给你活命的机会!你别自己毁了自己的后路!想清楚了!机会不是一直都有的!”
  莫良珏慢慢地抬起头。
  陈警官注视着她,微微蹙眉。
  这个老道的警察注意到,莫良珏的目光,落在他们身后的墙上。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着那面墙。
  为了保持威严和冷静的形象,陈警官没有回头,他想,她会不会是在看坦白从宽那八个大字呢?
  不。陈警官否决了,莫良珏的眼神,不像。
  她很专注,很恐惧,目光很亮,但那是一种绝望的亮光。
  陈警官蹙眉,这个女子正在颤抖,她的情绪正在波动。他注意到她的手指甲在叩着椅子,注意到她的发丝和嘴唇都有些发颤,她的身子微微前倾,似乎是为了看得更清楚。
  出了什么事?后面有什么?
  “你们……吓不倒我。”
  幽冷而沙哑的声音。
  室内的警察们都是一震——她开口了?!
  陈警官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依然靠着椅子背,还没来得及发言,莫良珏的身子猛烈地往前一冲——一旁的警员都敏感的动了下,试图在关键时刻制住她。但是明显的,她已经很疲惫了,只是奋力往前倾着细弱的身子,这一次,她的目光依然是落在大家身后的墙上。
  “你们没见过……最可怕的……”莫良珏幽幽道。
  两个年轻警员面面相觑,一同看向陈警官。
  不知为何,陈警官也开始感觉后脖颈一片发凉。但是他不能被嫌疑人左右了去。他不可以回头,不可以。
  虽然,莫良珏专注的目光,让陈警官也开始怀疑,身后的墙上,有不该有的东西。他不觉暗暗抱怨,身边那两个小年轻怎么就看不出来呢?自己是审讯的,不能被嫌疑人的言语所左右了去,但是他们可以顺着莫良珏的目光回头看一眼吧?
  “什么是最可怕的?”陈警官决定顺着莫良珏的话走下去,看看能不能找出线索。
  莫良珏深深吸气,“你们没见过……没见过……”
  她的目光忽然动起来,从左往右,眼皮撑开了,眼珠子几乎凸出来。她的手指头死死攥着椅子,嘴唇因为害怕而抿成一条细线。
  陈警官再也忍不住,余光一斜。
  什么古怪都没有。
  赶快收回来。莫良珏已经软了下去。陈警官注意到,莫良
  珏的额头上,全是汗水。
  虽然是冬天,但是审讯室可不暖和。
  “怪物。”莫良珏轻轻道。
  “你说什么?”记录的一个小年轻提高声音,“再说一遍?”
  莫良珏抬起头看着他,“怪物!怪物!怪物!”
  她忽然暴躁起来,试图挣脱椅子,一旁的警察立刻制住她。陈警官摇摇头,示意两个新警员,今天先这样吧,恐怕还是得收集好证据再来跟她谈。
  就在陈警官要离开审讯室的刹那,已经安静下来的莫良珏忽然说:“警察。”
  陈警官收住步子,他看到莫良珏的视线依然胶着在墙壁上。
  “我愿意说。但是之前,我有个请求。”莫良珏似乎恢复了正常人的理智,表述清晰,“我要见一个人。”
  “谁?”陈警官蹙眉。
  “我和陶诗西的小学同学,柯影。”莫良珏轻声道,“在见到她之前,有关案情,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陈警官未置可否,他背过身要走,又听见莫良珏低声说——
  “小西,她来了。”


☆、第二章 威胁上门

  柯影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上下班的路上,无论是在拥挤的公交车里,还是在令人窒息的地铁车厢内,或者是走在河边的小路上,或者是行进在熙熙攘攘的便道上……
  她总感觉有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暗中窥伺自己。
  她停下脚步,从小食摊上买了一份烤凉面,借着这个机会,她偷偷地望了下左后方,就是那个让她感到不舒服的方位——
  步履匆匆的路人们在凛冽的寒风中低头前行,一排排光秃秃的树无力挥动枝桠。两组红绿灯夹住了中间的一个大型公交车站,一长串公交车好不容易经过一个路口,却要犹如小型火车般排着队进站,赶上前面路口红灯,进站完毕的车子又无法出战,顿时这里堵得一塌糊涂,开始有司机不耐烦的按着喇叭,释放噪音,让这个冬季沉重的肃杀中添了无数急燥。
  可是被厚重的冬风一刮,急切地人们立刻把娇嫩的脸孔快速埋在围巾、口罩、纱巾、兜帽之后,心上刚涌起来的那点热乎气全熄灭在一串串虚无缥缈的白色哈气后。
  柯影看到的就是这些形形□而司空寻常的冬季车站街景。视线所及,几乎每个人的大半张脸都掩了起来,他们的目光或呆滞或空虚或飘忽,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
  但是……
  柯影接过烤冷面的小碗,一口一口吃起来,筋道的宽面条慢慢摩挲口腔,香菜的味道弥漫开。她不安地晃动裹着羽绒服的窈窕身躯,但是一定有人……一定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
  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柯影警惕地走在通往家门的小路上。大概是陶诗西的追悼会之后吧?她和章际不欢而散,最后自己似乎丢下一句“警察来了,别指望我说好听的。”难道?难道是章际因此就准备报复她?用跟踪的手段恐吓她?进而威胁她一定要为莫良珏说一些有利的话?哈!不要妄想了!柯影恨恨地在心里想:未婚夫和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在结婚前一周把自己从最幸福的人变成最可笑的人,那对贱人,这是他们该有的报应。如果他们还要脸的话,就不该打自己的算盘。
  她正在激动,后脖颈猛然一片冰凉,这感觉好熟悉!柯影刷地转身——昏冷的路灯下,两边暗黑的枝桠发出咔咔的干瘪声响,私家车乱七八糟地停在只供行人行走的路旁,一只看不清毛色的老猫贴着地面、匆匆掠过。
  没有可疑的人……
  风一刻不停地猛烈灌入她敞开的衣领内。柯影缩了缩脖子,系上领扣,又戴上了厚厚的帽子,背对着西北风,踽踽而行。走了一会儿,心中有点发慌。今天这个回家的点钟,六
  点半,绝对不算晚。对于城市上班族而言,七点前到家算是福气。往日自己这个时候从这里路过,都会碰到过往的私家车以及其他下班的人。怎么今天这里却如此安静?仿佛置身于深夜呢?
  而且,这非常熟悉的回家路,怎么今日走得如此漫长?半天也没走过几个楼门。还有……她越来越不安,怎么这几个楼门前面的路灯都坏掉了?昨天还好好的啊……
  柯影有点夜盲,清冷的月光只照着一旁的小高层建筑,但路面上却一片的乌黑,她不觉发晕,手心捏出点冷汗,紧张地加快脚步,又不时捏着羽绒服的帽沿,阻挡几乎是四面八方来的寒风,视线一偏,她依稀看到夜光下,一抹浅浅的影子覆盖在居民楼的外墙上。好像一只硕大的蝴蝶低空飞过,在楼体上投下了它的影。
  柯影脚下一绊,再一定神——阳台接阳台、窗口邻窗口。
  普普通通的居民楼,外墙刻印着岁月风霜。
  可是柯影觉得她没看错。
  那是什么?不明飞行物?还是……
  最近总有一双小手搅拌她记忆的浆糊,大滴大滴的糊汁滚落着,只是浆糊无法变成清汤,却让人心慌。
  夜光下,似乎又有个什么东西久久停在居民楼的外墙上。
  一直……一直……跟着她走一样。
  柯影的双手都扒住帽檐,死死挡着余光。她现在什么也不想看,只往前走着,盼着赶快回到温暖的家。
  身后一晃,似乎有车路过,照得四周一片煞白雪亮,柯影不觉住了步子,听到卡一声关门的动静,白光中几条模糊的影子朝着她逼来。
  “柯影?”
  柯影心里一慌,“是……你们是……”
  “上车,跟你谈谈。”亮光下的黑影冷冷道。
  柯影还没反应过来,不知谁扭住自己,还没惊呼出来,已经被塞入车中。只听得发动机一响,不多时,车子就拐到小区边缘的一条路上,两旁都是枯树,一个人也没有。
  那个捂着自己的嘴的人没有丝毫感情地说:“我们知道你和你父母弟弟的一切资料。给你三天时间,把那东西,所有的原件和复印件,都原封不动地寄到这个地址——”手心被粗暴地塞入一张纸条,“之后就忘掉这些事。跟谁也不许提,心里想都不行!”
  柯影手足冰凉,但她说不出话。
  “如果报警,我们不一定完蛋,但你和你父母还有你弟弟是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譬如……你看到陶诗西和莫良珏的下场了吗?”那个人危险地说了句。
  柯影大惊,顿时连气都喘不上来,满耳都是心脏砰砰
  的跳动,几乎炸开。
  “当然,如果你听话,”那恐怖的声音还在继续,“你该明白,我们也没必要在你这个小东西的身上浪费大把时间和精力。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彼此没有任何利害冲突。所以只要你配合,我们也绝对不与人麻烦。自此,这件事便烟消云散,再不提及。”
  门开了,她好像一包垃圾般被丢出去。软手软脚跌坐在地,车子在她身后开走,仿佛一只硕大的老鼠,匆匆消失在暗夜的边缘。
  柯影趴在地上,半天也起不来。除了恐惧和慌乱,她脑子里的思路逐渐汇成了一条:
  难道他知道了?!
  柯影犹如一缕幽魂飘忽回家的时候,她家里人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