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夏蝉鸣
“如果我的推测无措,流泪沙发的原理,应该是能感应到附近的消极情绪,接收后,它自身会释放出一种力量,可以在短时间将外界出现的消极情绪无上限扩大为强烈的自弃思想,最终的结果,就是立刻自尽。沙发的泪水,就是感知到外界消极情绪的一个反应。”夏之声用谨慎的口吻说,她戴上那副绿镜片的墨镜,围着沙发的外圈缓缓转着,苏琳注意到她左手的手指捏成一个古怪的造型。
“可是沙发为何会流泪?”苏琳觉得不可思议。
夏之声说:“这个要等警察来了才能证实。我不知道你是否能承受得住……你常常坐在这张沙发上吗?”
“几乎不。”
“那就好。”夏之声松了口气,“真正的源头就是那天陈佳涵猛踹的那个凸起——”她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那根玉色的杖子,发着淡淡绿光,直接指向沙发,“它就在沙发里。刚刚你也尝过它的威力了,你的一点小松懈,它就趁虚而入,根本不容拒绝。”
苏琳想起来也是后怕,脑子一转,“是陈佳涵惊扰了它?可是我听那位老人说,五年前它也连夺几条人命,为何中间又隔了五年呢?”
“这种东西和火山一样,也都是有活跃期和休眠期的。最开始它可能处在活跃期,而后力量衰竭、进入休眠,陈佳涵那天的猛踹,大概是将休眠期的它给闹醒了。”夏之声的眉头蹙起,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或许也是最开始它自身的意志不允许别人将它挪开,它要待在这里,为何呢?我总觉得这次的事不太合规律,一定还有什么问题……”
就在这时,苏琳听到一阵上楼声,回头看到许多警察走了过来。为首那个较为老成的大概是领导,他身边还有一个没穿警服的中年男子,身长玉立,眉目俊朗,衣着考究,极具风度。苏琳心底惊艳,那男人目光扫向她,竟是寒冷入骨,苏琳不由一颤,夏之声却没有回头,将这群来客当作空气。
为首的警察看了中年男子一眼,这男子脸色沉沉,跨步上前,“在哪里?”声音悦耳,却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苏琳不禁为夏之声捏了把汗。她感到这个中年男人此刻不悦的对象,正是夏之声。
夏之声手中的杖子往沙发坐垫一指,中年男子回头看了警察们一眼,“有劳诸位了。”十分客气。
“湛先生太客气,这是我们该做的。”为首的警察也颇为恭敬,小警察们戴上警用手套,拿着工具,走上前拆卸沙发垫。中年男子伸出手臂似要拉过夏之声,但在即将碰到的刹那,夏之声轻退到苏琳身边。
中年男子脸色一沉,转身与为首那名警察到稍远的地方不知聊些什么。苏琳觉得夏之声的面容和这名中年男子有数分相似之处,心头一动,“那是你家人吗?”
夏之声淡淡道:“我父亲。”
苏琳啊了声,原来这就是威严的老爸,可算见到真人,果然带着一股不可侵犯的架势,“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应该是知道了我这次模拟考试的成绩。”夏之声道。
“他想要你回家抓紧最后时间冲刺吧。”苏琳轻叹,“你该回家的。”
夏之声说:“即便我放学就回家,警察还是会来一趟的。”
苏琳想了片刻才明白过来,浑身一哆嗦——如果夏之声没来,自己就躺在楼下了。
“他们在做什么?”苏琳转移话题。
“撕开沙发,把你看到过的那个‘凸起’找出来。”夏之声话音刚落,此间叮咚一声,有个警察说:“找到了。”好几双戴着警用手套的手伸进去,拨弄着沙发里那些又白又黄的填充物,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散开,越来越浓。一名警察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破口的玻璃瓶子,里面晃荡着一些液体,液体里似乎还浸泡了什么东西,小小的,有点圆……
苏琳的心跳生生停了一拍,夏之声叹说:“果然如此。苏琳,那就是流泪沙发的始作俑者。”
她握住苏琳的手,苏琳此刻已完全看清里面的事物,脸和唇上霎时白若雪窟,猛地抽出被夏之声握住的手,蹲身捂住胃,止不住干呕起来。
那……那竟然是……那散发福尔马林液体味道的瓶子里,竟然装的是……
苏琳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直接跪到地上。夏之声轻声说:“那是以前612室那位被杀妻子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湛老爹登场了!下一章,湛老爹施展强悍无比的冷暴力。
☆、第十九章 揭开谜底
“苏琳,那位老人家应该和你说过,612室的这位妻子最后被丈夫分尸,警方在现场找到属于她的许多残骸,但最后缺了一对眼睛,从此再无下落。其实,这对眼睛被装在了福尔马林溶液的瓶子里,封闭后埋在红色沙发内。就这样,整整五年,方见天日。”夏之声语调低沉,“含冤而死的女人的眼睛,就是让沙发流泪的源头。被封之初,她还处在活跃期,希望人们能够发现她,故而不肯离开这个地方,所有试图将沙发搬离的人都受到她散发出来的怨气影响,因而送命。而后她的力量进入休眠期,开始长达五年的消沉。而这只福尔马林溶液瓶子一直埋在沙发内,没有丝毫损伤。
但终究是日久天长,沙发被挪动、搬移过,又有许多租友在这上面或躺或坐或跳或站,沙发垫子开始塌陷,福尔马林溶液瓶子一点点挤到上面来。那一天晚上,瓶子终于顶着沙发皮凸了出来,好巧不巧,它碰到了要躺在上面的陈佳涵。后者本就心情不好,抬脚猛踹,虽然将瓶子踹下去,但瓶子却破了个小洞,里面的眼睛也被惊动,从休眠中醒来。
它本是无辜被杀的冤魂之眸,对外界的消极情绪感触灵敏,故而先后感觉到陈佳涵的失望、周青叶的绝望、鸿子和大钊的深深沮丧,一方面感怀世事艰辛,一方面哀伤自身遭遇,因此流下泪水,形成‘流泪的沙发’。
可是,它一旦流泪,就会释放出强大的悲伤力量,将外界人心内最脆弱的情绪挑动起来,本就厌世的人一旦受到这一影响,心底的悲痛被无限度放大后,哀怨不止,绝望阵阵,或许原先只是有个轻生念头,但这之后就会彻底决定自尽。一连串案子中,除了电梯工是被周青叶灭口外,陈佳涵、周青叶、鸿子、大钊等人的自杀,都和‘流泪沙发’脱不开关系。”
苏琳垂下头平复着此起彼伏的情绪,好久,她轻声问:“到底是他们想死,还是那女人的怨魂诱惑他们而死?”
等了片刻,夏之声才低低道:“因因果果,往复循环。自身和外界的联系,谁又说得清呢?可是苏琳,一切都过去了。”
苏琳点点头,“一切,都过去了。”
逝去的生命,都过去了。
以前的生活,都过去了。
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需珍惜,留在回忆中,让时间折皱,数十年后,依稀不可分辨,就这样消失在红尘之中。
苏琳看着警察将浸泡眼球的溶液瓶装入证物箱、走下楼梯,“怎么就都过去了呢,宁愿一切都没来过,也无所谓过去。”她喃喃着,忽然哭泣,“小夏,还有什么是可以永久留下的呢?”
夏之声望着苏琳,她眸中浮起一层茫然的雾气,掩藏着目光中陡然升起的忧愁,“还有你啊,苏琳。
”
苏琳一震,刚好警察过来请她们二人分别做个笔录,这对临时战友就此分开。约莫二十多分钟后,苏琳离开警察出来找夏之声,却见不到她的影子。苏琳顺着楼梯往下找,到了二层拐角,忽然听见人声——苏琳刹住步子,心想二层虽有电梯,但从不开,到这里说话倒是合适。
“这就是你今天放了学也坚决不回家的理由?当着我的面玩捉迷藏,躲开我的视线溜走?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说话的正是那位湛先生,亦是夏之声的父亲,苏琳想,小夏的真姓应该是湛了。
“我不希望当我来的时候看到楼底下有白粉笔新圈的人体印子。”夏之声淡淡道。
湛先生冷道:“如果你觉得不对劲,就让你大哥和你二哥去做,或者直接告诉我,我会派人处理。堂堂湛家,难道掌门临考却还要亲自处理这样并不复杂的案子吗?”
苏琳听得莫名其妙,夏之声又说:“我指挥不动他们,更不敢指挥您。”声音充满嘲讽。
“你还指挥不动吗?是谁偷偷让你二哥到警局打听完整的案情、查找当事人的地址和姓名、了解这栋楼的现状甚至每个住户的情况?你不会赖到你大哥身上吧?”湛先生语气中的讽刺更浓。
苏琳有些迷茫,他们是父女,是天底下最亲的人,怎么说话如此生硬?
夏之声半天没吭声,湛先生重哼一下,一阵纸张抖动的细碎声,“看看,看看,这可是我们尊贵的掌门大人的三模卷子,能耐很大啊,数学和英语,你可以轻松搞定总分的一半,难得啊难得。”
夏之声冷道:“我偏科。”
“说这话觉得很光彩吗?高考只考语文和文综?用你的脑袋好好估量一下你这三次模拟成绩的总分吧!你大哥和二哥从未让我操过这份心,顺顺利利考上最好的高中、最好的大学!对术法和家族事务的学习也从未耽搁。而你呢?”湛先生的口气轻而冷漠,“别人考学是什么条件?你又是什么条件?想租房就租房,想订餐就订餐,随时随刻车接车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最贵的补习班和家教,族里的钱流水一样往你这里灌,就指望着水涨船高,让你的分也跟着浮上去。而你呢?从补习班逃课发展到学校的课也不上,躲到茶座看一天的闲书再背个书包提前跑到校门口来糊弄不辞辛苦开车接你的我!主意可真是正啊!看着我!我刚知道我亲生女儿的能耐大了去了,我给你交了钱,你却不去上家教,反而让你的同学替你上——”
“她比我更需要老师的私下辅导——”
“那就让她家里花钱!”
“但是她家里很困难!”
“于是你就肆无忌惮的用家族的钱、用你老子我辛辛苦苦为这个家挣来的钱填补你个人的善心吗?如果你
真的想做好事,要么跟我商量,家里的公账有一部分是专门用来做慈善的;要么你拿你自己的私钱去交学费!”湛先生厉声呵斥,“扪心自问,学生时代的每一堂课若都认真去听,该记的一定记,该温习的准时温习,该弄懂的及时弄懂,该请教的立刻请教,何至于花费私下的时间和大量的金钱去接受个人辅导?!该上课的时候睡觉,该睡觉的时候玩命学,然后哭着喊累,我无法同情这种状态!”
苏琳提心吊胆地等了半天,隐约听见微弱的抽泣声,她心里一紧,里面又传来湛先生寒冷的声音,“我最讨厌看到你这副懦弱德性,真是令我感到无比失败!”
安静了一会儿,只有轻微的哭泣声。半刻,苏琳仿佛听到一声叹息,又似乎听错了,而后那一句倒是听得真切。
“车停在北门。”湛先生道。
随即一阵脚步声,苏琳来不及躲藏,看着湛先生负手而出,他扫了苏琳一眼,目光中没有丝毫感情,仿佛苏琳只是一团空气。
苏琳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勇气,“湛先生……那个……教育孩子要懂得交流和尊重,而不是一味的打击批评,即便您是正确的,但是可以忠言顺耳的,为何非要逆耳呢?”她还想多说几句,但是这位湛先生一句话不说,冷着脸下了楼。
苏琳小心地走到二层电梯间,夏之声正站在窗前,苏琳一阵心惊肉跳,“小夏,你爸爸也是为你好。换了别人,才不会关心你的成绩与前途呢。”虽然知道二层跳下去一般死不了人,苏琳还是缓缓靠近夏之声,心道那眼睛已经被拿走了,小夏又是懂行的,肯定不会中招。但她还是轻轻揪住夏之声的袖子,不想对方不动声色的抽回来,闹得苏琳尴尬。
“琳琳姐,其实我也不懂,太多不懂的。”夏之声虚弱地说,“我可以理解大家被流泪沙发吸引的心情,最最孤独的时刻,有那样一种体贴而知心的力量,脆弱的我们还管得了那么多么?”
她看向苏琳,苦苦一笑,“所以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佳涵、青叶等人到底是真心要死,还是被诱惑而死。这是个无解的题,即便他们本人来做,也做不出。但我却知道如果再来一百次,他们的结果或许依旧不会改变。无论是为爱而放弃生命,还是在现实面前进行最彻底的逃亡。”
苏琳又哭了,她深深的感到,这座城市,她一刻也不要呆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湛老爹的冷暴力永远都不负众望。
☆、这个故事的尾声
6月10日,晚9点。
苏琳的思绪走过半个多月的旅程,终于回到自己身处的这一刻。列车轻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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