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夏蝉鸣
柯影仿佛从噩梦中醒觉过来般,“是……”
“您放心,”尹尚道,“简画蝶此次绝不会得逞。只要您……乖乖听我们的话,那么不要说是简画蝶,就算是你现在最怕的——”柯影脸色一白,拿来暖手的茶杯从松懈的手指头中落了下去,尹尚的手掌向前一伸,稳稳接住了杯子,“你最怕的梦魇,也一样不足为虑。”
手掌往上一抬,将那杯子又生生卡入柯影的手指中,“柯影女士,以后可要仔细拿稳了。”
柯影只觉得那杯子似有千钧重,“我需要支撑多少日子?”
“如果您配合,那么不出半个月,就能尘埃落定。”尹尚呷了口热茶,那是高档的祁红,茶色红润均净,竟晃得柯影眼前一片的血灿灿。
简画蝶……《
br》 坐在温暖的办公室内,柯影的双足仿佛浸在了雪水中。一只签字笔在她眼前咕噜噜的滚过,一直滚,一直滚,直到桌沿——
啪。
它无助地落在地上。
坠落。
柯影猛力靠住椅背,她感觉脚下的地板全碎了,自己也在不停地坠落中,无尽的黑暗,无尽的深渊,无尽的坠落。在茫茫黑夜中,她只能看到一样事物,那就是一朵丑陋的花。
丑陋的,狰狞的,可怕的,令人心惊的……
“那不是花……那是个怪物,”柯影喃喃道,“那是个长了翅膀的怪物……”
多少年过去了,她们都几乎淡忘了这件事。但是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件,一点点将远离了记忆泥沼的柯影慢慢拖回来,一路拖入这块沼泽地,陷进去,就难以自@拔。
难道陶诗西、莫良珏的死,真的和那怪物有关系吗?
她十指又一次抓紧了桌上的手提包,隔着那红皮子,一点点地捏着里面的锦囊。
这玩意,真能保我的命吗?
倒是昨天那一夜,她不再做噩梦了,也没有起夜,更没有从窗帘中间看到那一双令人心惊的眼,这让她到底是睡了一夜的香甜。
也罢。早在小时候亲眼目睹了那个怪物后,她就该相信这世间总有些所谓的科学道理解释不通的事。既然她目前的麻烦,警察局的路子走不通,试试别的路子,或许柳暗花明。
但是……柯影,你不能再轻信于人了,你总要……自己手里掌握点什么吧?
柯影松开了提包,打开电脑,翻开收藏夹,鼠标一气点开好几个网页,然后她又打开文档,更换输入法,开始了飞快的打字。
其实,不止是录音笔。
在那怪物开始频繁干扰她的睡眠的时候,柯影就开始在家中烧香,也曾上网咨询,试图找几个算命的半仙,虽然无果,但却搜索到几个专业性的网站论坛,她也不会筛选,只是现在心头压着这么多沉甸甸的事,她实在也有些承受不来。弟弟还在医院躺着,她下了班还得赶去医院替换父母,而危险随时都有;章际的手机这几日一直不在服务区,大概自己的号码被他设置了屏蔽,倒是没人再来威胁自己,或许真是尹尚从中起了什么作用。但是一种奇特的直觉告诉柯影,不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完全托付于尹尚。因为那个男人……
柯影停下打字的双手。
那个男人,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和章际一样。
她紧张地喘了口气,慢慢吐出来。
噼啪的打字声再度响起。
“
穿着男人衣服的女人?”湛明婵有些惊愕,此刻她刚结束了一学期的课程,背着装满期末复习资料的书包,都来不及和舍友们打声招呼,甚至来不及穿好羽绒服,顶着寒风,匆匆来到学校外的茶室和曾警官见面,“您怎么认为?是董梅芳看错了?还是……”
“董梅芳的职业特点决定了她在这方面的敏锐观察力。所以我觉得她这句话的可信度是很高的。”曾警官捏了捏额头,说,“我怀疑董梅芳或许遭遇了不测……但是若无人报案的话,我们几乎难以自行立案去查,不正式立案,也就很难去深入发掘。所以如果只是我们暗地里查的话,恐怕力不从心。”
湛明婵沉思片刻,“能说服那个花霏霏去报案吗?既然她是个可以用钱收买的。”
“这个我可以去办。”曾警官干脆地点点头,湛明婵心中有愧,捏了捏钱包,说:“放心,其实钱的问题,我可以解决……”
“你一个没工作的在校生,别扯这大话了。找你那个凶巴巴的老子要钱,不是好玩的事。我还不想给自己带来太多麻烦。”曾警官麻利地给否了,“接着刚才的思路想,如果董梅芳那夜目击到的是一个穿着男人衣服的女子,但为何警方的笔录里却没有这么关键的记录呢?我还是比较相信我们同事的操守。董梅芳当时一定说了谎,这就意味着她看到的那一幕,定然是紧要的,所以她被人盯上了。这个人自然不会是原先的嫌疑人莫良珏,也不会是死了的陶诗西,而是幕后的那个,或许就是真凶。”
“穿着男人衣服的女子……既然明说是女子,那十有□是莫良珏或者是陶诗西。但为何是男人衣服呢?而且竟然没出现在笔录中。那董梅芳看到的紧要的事,恐怕就是指这个吧?一般凶手最忌讳的,无疑就是有人看到自己的面孔或者是与自己的身份相关的,那一个穿男人衣服的女子,或许能暗示出什么。”
曾警官敲敲桌面,目光因为出神而迷离,又慢慢地亮起来了,“如果那个穿着男人衣服的女子,是莫良珏呢?如果她穿的那件衣服,是那件失踪的棕色羽绒服呢?”
“如果,那根本就不是她的衣服,而是……凶手的。”湛明婵轻声道,“深夜,住在陶诗西家对面的莫良珏透过窗子,看到了令她惊恐的一幕。随后陶诗西失魂落魄地独自跑出来,莫良珏心急如焚,也或许是可怕的一幕勾起了她心底深层的梦魇,她无法坐在房间里什么都不管。所以,她匆忙走出房间,顺手套上一件可以保暖的羽绒服,急急忙忙追了出去……曾警官,莫良珏为什么放着父母家宽敞的房子不住,却跑回到早就不住的老房子呢?”
“莫良珏自己一直没交待。但是据她父母和她的未婚夫说,她要结婚了,想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中度过最后一段单身生活,顺便缅怀童年时光。并且他们都说,莫良珏一个人搬回去的时候,没有告知住在对面的陶诗西。陶诗西的家人也证实,陶诗西一直不清楚莫良珏又搬回了老宅,当然,他们不是没看到过老宅夜里亮起的灯光,但是都以为房子又一次出租了。总之,没人多想。”
“她的未婚夫是否和她住在一起了?”
“所有人都说没有。”
“唯独莫良珏自己没说过。”湛明婵道。
曾警官按了按额头,“对,莫良珏的未婚夫章际,曾经是柯影的未婚夫。但是,这和陶诗西没有必然的关联。”
“三个从西坊实验出来的多年好姐妹,”湛明婵说,“其中两个人为了一个男人闹掰了,那么剩下的那个到底扮演过什么样的角色呢?我不知道柯影是什么态度,但是至少我想,陶诗西和莫良珏的关系,恐怕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她沉默片刻,“莫良珏的未婚夫章际是什么来头?”
“他今年二十七了,毕业后三年,与班上一个家里有钱的同学一起开了家会计事务所。莫良珏生前也曾在事务所供职。据说是柯影介绍的,当时,柯影还是章际的未婚妻,估计就是在事务所,章际和莫良珏搞上了。”曾警官流利地说。
“结婚前,未婚妻一个人跑回老宅子去住,她父母不去陪着,姐姐不去陪着,难道未婚夫也不去陪着?真让她一个人在老房子里呆着?既然那房子只有莫良珏一个人——那房子够几个人住?”
“至少一家四口。”
“陶诗西坠楼那个晚上,如果章际陪着莫良珏一起住在老房子里呢?”湛明婵若有所思地慢慢吐出这句话,她看向曾警官,“我有个猜想:章际是个大男人,工作繁忙,一回来就把羽绒服顺手挂在门口的衣架子上。莫良珏身为女性,比较喜欢整洁,也愿意好好保养衣服,所以她更有可能把羽绒服叠好放在一个不碍事、尤其是不妨碍视线的地方,好让房子显得更加舒适。所以当那晚,她发现陶诗西的异动后,心急如焚地追出去,那时候她自然很着急,也顾不上找自己的羽绒服,一心要立刻赶上陶诗西,避免她跑没了。所以她一面穿鞋,一面就顺手从衣服架上拎起一件肯定能保暖也能穿上的羽绒服——那件棕色的、男人的羽绒服,或许是章际的。”
曾警官沉沉道:“如果是这样,那么章际,无疑就是最大的嫌犯了。”
湛明婵慢慢呷了口白瓷杯中透亮的红茶,“其实我还以为,出了这
样的事情,警方早就会怀疑到章际呢。”
曾警官说:“有没有在心里怀疑,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柯影的事你还在关注吗?”
“她现在如何?其实如果不是齐家和你们警方高层都达成了默契,直接找上柯影才是最好的。”湛明婵精神一阵。
“她协助完调查后就离开了。不过队里已经私下照会过,这个案子,只有新成立的专案组可以碰,其余警员一律不得过问,更不能私下接触涉及到这个案子的任何人——我几乎怀疑这就是冲着我来的呢。”
湛明婵又感到十分抱歉,不过曾警官没给她表态的机会,“如果齐家已经介入了这件事,一时半刻,你不用担心柯影的性命。我想起你跟我讲过的容珺萱那个事情的末了,齐家那少爷做得事了。所以齐家更会把这些人制作成诱饵,去诱惑简画蝶上钩。其实——”曾警官敏锐地看了看四周,装作喝茶的样子,低声道,“我找了几个线人去盯着柯影,那天在医院的那个齐家少爷尹尚,曾经在柯影上班的路上,拦下并带走了柯影。柯影再出现的时候,就一脸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她的手,还紧紧捏着手提包。根据今早线人给我的回复,柯影已经正常上班,但她对手提包保护得很紧,近乎不正常。我想了想,铤而走险吧。”
“您做了什么?”
曾警官嘿嘿笑了笑,正在这时候,他手机震了震。
“来了。”他拿起手机,给湛明婵看几张发过来的手机照片,“你是行家,能不能看出这里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湛明婵一面接过来看,一面问,“柯影的手提包?您让人抢了她的包?”
“就是拍照,照完后,一个不剩都还给她。小妹妹,别这样看着我,在破案中,黑色线人就是拿来干这些的。到时候我还得自己掏腰包给他们付报酬。”曾警官漫不经心道,“你别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小妹妹,你这目光如果总是这样纯正,就怨不得你老子在你家里如此强势了。”
提起湛修慈,湛明婵不觉苦笑,她也不知道对于自己这几日的行为,她老子到底是如何盘算的。低头去看照片,还没翻过两张,她眼前一亮,手指抚在屏幕上,似乎在隔着时空去汲取那股微弱的力量,
“这锦囊……是玄黄界的东西。”湛明婵又仔细看了看,轻轻一叹,“看来,齐家还真是把柯影当成诱饵了。”
☆、第十二章 犯罪现场
冬季天短,不过五点,玻璃窗外就是一团松散的乌黑。夕阳尚且挂在西山崖上,北风便徐徐卷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吹走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整块大地也就变成一坨硬邦邦的墨块,行走在上面的每个人仿若一根根僵硬而墨黑的树棍子,在风中摇摇摆摆。
湛明婵顶着风又回到校门口,一眼就看到湛修慈的车子正停在一排挥舞着枝桠的老树下。
西北风顺着她那颗没扣好的衣领子呼呼灌进来,通体一片冰凉。湛明婵抿了抿唇,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车,“不是说让我一个人在租住房里复习么?您怎么突然跑来了?”
“家里的条件也不差,隔音效果更好。而且不用你操心饭食问题。难道你想天天耽误时间自己做饭?还是天天叫那些不干净的外卖?”湛修慈从车内后视镜中看了女儿一眼,锐利的目光立刻盯在湛明婵那颗没扣好的衣领扣子上,那瞬间他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发动了车子,平稳地开上马路。
“什么时候开始期末考试?”车子走了一会儿,湛修慈打破了车内将近二十分钟的沉默。
“下下个周一。”湛明婵缩在后座上,怏怏不乐道。
“还有不到十四天。”湛修慈说,“这两周你就好好呆在家里,哪里也别去了。乖乖复习功课。”
湛明婵一惊,她早就料到让湛修慈迟早要发威,说辞倒也准备好了,“其实考试范围都画好了……”
“背答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湛修慈轻声而不容置疑地说,“别拖到考试前一天晚上,一边抹眼泪一边熬夜背。”
“可是……我还要选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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