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夏蝉鸣
她看到那翅膀在不断地变大,它的花纹变得清晰,它的形状变得狰狞。它几乎要挣脱出墙壁,从一片影子,变成一个具有实体的怪物。钱莘甚至看到了它细长而尖锐的足伸向了自己。
她感到额头被什么东西点了点。睁大眼,一只硕大的、长着不一样的翅膀的怪物竖在她的面
前,一双属于人类的眼睛正盯着她。
钱莘尖叫一声,夺门而出,耳机被她甩在了床沿,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床单上映着那长长的、摇曳的耳机线,轻轻晃动,伴随着尚未完结的旋律,咿咿呀呀着古老的歌谣——
“我身骑白马,走三关。我改换素衣,回中原。放下西凉,没人管。我一心只想王宝钏……”
作者有话要说:终结卷开始!我争取在旅游前更完哈!多谢大家支持!
☆、第一章 贺希希的苏醒
期末考试结束后,湛明婵和曾警官会面。
曾警官拿出两张一样的照片,“我找了梅展其余的同学,他们中还有两个人保留着这张合影。”
湛明婵将照片翻过来,大拇指压在照片背部,食指和中指抵在正面。她的食指正好放在贺希希的面容上。
湛明婵调整大拇指的位置,“我记得梅展留下的那个大拇指的血印,大概是在这里吧?”
曾警官掏出一只手机,“梅展留下的那张照片,我现在是拿不到了。不过当时这个案子是小季接手的,也是他……这辈子最后一个案子。他办事素来认真,当时用手机拍下过那些证物,包括照片,拍得挺多,挺仔细。我去他家里要来了。”
湛明婵想起在安品然的案子中被无端牵扯进来又最终逝去的季警官,心中愀然。
“拿去对比一下。”曾警官说。
湛明婵接过手机,对比着照片上梅展那个血手印的位置,仔细地调整着自己手指的位置。终于,她感觉差不多了。曾警官看过后也认为“基本上梅展的手指当时就按着这个地方。”湛明婵沉了口气,轻轻翻过照片,拇指一顶,照片的正面立刻有一副人面凸了凸。
不是贺希希。是另一个孩子。
那是个女孩子,整个人瘦小无比,看着如此孤苦伶仃,却面带微笑。背景是大海的日出,朝阳照亮每个孩子的笑面,一切都如此明媚而光灿灿,多少希望在一张张笑颜上翻滚着、洋溢着。这里有梅展,有贺希希,有姚窕,有黄丝妙,有腾印,有温彦哲。他们那时还如此小,看不出
只有在这张人面处,却不知为何暗了一小块。似乎周围的人分走了属于她的那一点阳光。
“是她。”湛明婵缓缓吐出一口气,“梅展临死前必是认出了她。可能是害怕她会毁掉证据吧。梅展捏住了照片,但却翻了过来。人人按照惯常的思维,只以为梅展按着照片正面的食指是在指证凶手。恰好那时候,贺希希被控制着,失踪了。故而我们也没太多猜疑……毕竟梅展的食指按得是那么死,那么紧……但是现在想来,梅展真正在意的,其实是她的大拇指。”
曾警官皱眉道:“那她下一步是要做什么?我的意思是,即便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但是我们又能做什么?她都杀了那么多人了。”
湛明婵也感到一阵无力,“天啊,我到底该如何找她……”
曾警官的手机忽然响了,接听后,他露出一个古怪神色。
“丫头。”他谨慎地说,“贺希希醒了。”
湛明婵匆匆赶到医院,好不容易才获准探
视。
医生说贺希希的意识已经清醒了。但当湛明婵诚恳地表明此行目的之时,贺希希平平静静地说:“对不起,过去的很多事,我记不起来了。”
“我需要你的帮助。你被她控制了那么久,期间又曾脱离过她的掌控,你曾给容珺萱一定提示……”
“我都忘记了。”贺希希茫然地看着湛明婵,“抱歉,我只记得我去北渝水旅游,然后我独自外出去探险,不小心一脚踩空,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去北渝水之前曾经上网留了个贴子,讲述了关于‘梦里河’的故事。”
“是吗?什么河?”
“你小学的时候去北渝水,曾经被围困在河水之中,然后你们爬上了一艘船。”湛明婵心中有一股子气恼,说得又快又狠,“你们在船上做了什么?!你们是几个人上了船?几个人下了船?!”
贺希希挑了挑眉,“你在说什么呢?我完全没印象了。”
“腾印是被当年的冤魂杀死的。他做了亏心事,所以因果报应了。还有黄丝妙、姚窕、温彦哲全都死了。还有,梅展。”湛明婵冷冷道,“你不会不知道梅展是谁杀的吧?贺希希,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免死?当年,你和梅展又有什么两样?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啊,无论她曾经做过什么,但是她对你未曾无情过吧?当你去北渝水失踪后,她明知道那里有危险,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她在那么艰险的环境下一直努力寻找你,祈祷你还活着,并坚信你一定还活着!现在她死了,死在谁的手里你最清楚。而你竟然选择偷生吗?!贺希希,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会保证你和你家人的安全,我一定会的。”
贺希希沉默地听完湛明婵的讲话,“对不起,我累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湛明婵快要失控了,“你跟她到底达成了协议?她威胁了你?所以你一定要保持沉默?哪怕昧着良心?!”
贺希希唇角缓缓一翘,“你说你懂玄黄之术,你说你会抓鬼除妖,你说你要维护正义,那么你还在我这里浪费什么时间?这里有需要你铲除的邪恶吗?这里有需要我去维护的良心吗?”
然后,贺希希闭上眼睛,怎么问,她都不再回答。
湛明婵望着贺希希苍白而平静的容颜,失望至极,浑身的力气都没了。此时,护士请她出去,她疲累地点点头,沉声道:“贺希希,这么多条人命面前,我真没想到你会如此绝情而自私。”
转过身,她听到病床上传来一丝微弱的声音。
“该死之人,已过之事,何必再来纠缠不休呢?就让她去做该做
的事,想做的事,又何妨。”
湛明婵心中发紧,豁然回头,贺希希平躺病床,闭着双眼,呼吸轻缓,似乎尘世已与她无关。
湛明婵注视着病床。
她仿佛看到一对硕大的翅膀张开在贺希希的身后。脆弱而执着。
曾警官见湛明婵沮丧地走出病房,似乎早有预料,“她毕竟从一场离奇遭遇中解脱出来。你需要给她时间。”
“她的记忆一点问题都没有,逻辑正常,思维清楚。”湛明婵重重一叹,“别安慰我了。她就是不肯与我合作。她……她仿佛也不是惧怕了对方的威胁,而是……”湛明婵回忆着贺希希最后说的那句话,“她认可了对方的行为,甚至……她对这种行为抱有同情和支持。”
曾警官翘了下眉,“我不否认其中有些人真的很该死,但是这不符合我的程序。”
“但是,其实很多人的内心深处,都是这么希望的吧。毕竟法理外还有情理。”湛明婵低声道,“譬如容珺萱,你就算重新调查了当年强@奸成灿的案子又如何呢?容珺萱那时候未成年啊。而且也不是她要人家强@奸的,她只是让人家去教训成灿,完全可以推脱到那梁金凯、章际等人的身上。你哪怕当时逮住她,都毁不掉她。而受害者却被毁了。”
“那我们人类还进化做什么?各种理论还有必要随着时代的变化而产生吗?”曾警官耸肩嘲笑,“或者我说个最现实的,如果你也认同了,那么你现在在浪费什么时间?你这一路追踪做什么?只是因为对方是妖怪,所以你才加入吗?”
湛明婵苦笑,说:“别的人到底该不该死,我判断不了。但我坚信,至少苏琳不该死。她只是出现得太早了,看到的太敏感了。无论如何,为了她,我不能放弃追踪。只有一条,那也是命。只为了这一条,也要追查到底,绳之以法。”
曾警官望着湛明婵,眼中掠过一丝赞赏,“我也是吧。即便很多案子不是我经手的。但是小季是我战友。别人怎么想我不管,但在我这里,哪怕为了一条命,十年二十年一辈子都值当。”
“只是丫头,阻止你的人,或许还存在呢。”他转过身,看向走廊那头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前面的是齐惠风,后面的那个,他不太熟悉。
“那时齐音宫。齐惠风的长子,基本上他就是未来的齐家掌门。看来齐家是越来越重视这件事了。掌门继承者直接派了出来。”湛明婵冷冷道,她毫不遮掩地和走过来的两个人对视。
“湛掌门。”齐惠风客气地点点头,坦然地无视了曾警官的存在,“此地不太方便,可以
借一步说话吗?”
“您客气,请。”湛明婵礼貌地跟随齐惠风走到一个较为僻静的拐角。
“这个案子,或者请您不要再碰,全权交给我们齐家处理。或者请您帮着我们捂住了,一旦抓到对方,立刻交给我们。我想后一个条件,应该可以满足您的要求,同时也不算过分。”齐惠风说,“我们两家素来和睦。没必要为了区区一个小案子就闹出嫌隙。”
湛明婵问:“五年前的那个案子,是不是齐家做过什么?”
“是。”齐惠风坦率道。
“很不光彩?”
齐惠风沉吟,“有时候,我们必须做一些事情。”
“我以为齐家在玄黄界的地位,还不至被一小妖逼到这种地步。”湛明婵笑了,“我只想做一件事,还岁月清白,十八年的清白。”
齐惠风面色一冷,“侄女该明白你父亲的立场!”
“他是他,我是我。凡是为齐家好的人,都不希望看到齐大少爷到了五六十的年纪,做个决定还得先到处找爸爸。”
齐惠风沉声道:“我只能和你父亲再谈谈。”
“等您二位谈好后再知会我。不过那毕竟是您二位谈话的结果,或者说是建议,但不是决定。”湛明婵不卑不亢地说。
齐惠风苦笑,“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如此执着。你完全可以过上舒适、平静、富贵的生活。可你却偏偏不要,就是喜欢和你父亲作对。可怜天下父母心,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上,我确实一直替修慈老弟鸣不平,我与他自幼相识相交,至今几十年光阴,我深知他是个感情极度内敛之人,但绝非没感情的人。甚至说……”齐惠风顿了顿,眸底闪过一丝情绪,从很久远的时光中走来的情绪,此时又飘得很远,“我很清楚,他的感情很深,很厚重。越是不声不响,越像一座沉默的高山。实实在在地立在那里,一座山,沉默的山,是不会主动告诉世人它的情感,它的意蕴只能让人自己去体会。别的人也就罢了,但你是他的亲骨肉,是他一直以来最宝贝的女儿,你已经成年了啊,侄女,你不该再这样任性下去。你父亲若是个无能之人,你怕被他毁了,坚决不从他,也有道理。可他是一个天才,一个决策正确的领导者,也是一个知道疼惜自己的儿女、千辛万苦也要给儿女铺条好路的父亲,你听他的话,真的不会错。”
湛明婵心中一动,齐惠风似是推心置腹,这让她有些不大适应,同时也有点感触,但是……
她看到在远处不安地来回走动的曾警官,和气韵华贵的齐家父子俩比,曾警官从长相到衣着气质,都显得如此卑微和
渺小。但是……
“对不起。”湛明婵平静地说,“我不能放弃我现在做的事。或许我不会、也没有能力去追究齐家的什么责任。但是至少我想知道真相。”
“真相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简画蝶,一个妖!她为了给自己的女儿报仇,用最残忍的手段谋取数条人命,期间有罪不至死者,更有无辜被牵扯进来的人。你自己也是很清楚的吧?那边那个一直怂恿你的警官——”齐惠风厉声道,“他的一位姓季的同事便与简画蝶和成灿无怨无仇,素昧平生,却无端被卷进来,以致身死!此人何罪之有?!”
“正因为这里面有无罪的,所以我更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悲剧发生!”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是个妖!是不安分的妖!她就是披上了人皮、进入了人类的世界,可她的骨子里终究是个妖!侄女,我们玄黄家族与妖魔鬼怪斗争了千年,难道还看不破它们的本质吗?那就是一个‘野’字。高兴了他们可以掏心挖肺,说是爱得执着,其实就是爱得让人毛骨悚然!一旦不高兴了,它们会立刻变脸作法,伤及无辜、死伤无数它们也要出心头那一口气,哪怕这么做了,却还妄图博一个‘率性’的美名!都是些混帐!都是历代某些个穷酸文人意淫出来的破烂!”齐惠风已是怒不可遏,甚至顾不上文雅的用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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