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夏蝉鸣
现在要放弃吗?钱莘的骄傲不允许她低三下四地继续追求一个撒谎的人。但是钱莘的骄傲更不允许她就此放弃沈矜节。
不仅仅是因为她和薛维琦有过三击掌比拼高下的约定。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容忍那个横□来的人竟然是她的亲妹妹。钱莘是骄傲的,她是豪门贵女,是钱家的长女,她从出生到现在,过得顺风顺水,舒心惬意。她习惯了让别人服从而不是让她自己迎合。
所以她不会允许自己如此不明不白的折戟沉沙。她不允许自己还没怎么战斗,就失败给普普通通的薛维琦和自己那个尚未发育成熟的傻妹妹手里。
哪怕对沈矜节失望了,没了当初热烈的感情了,但是,自己也不能让她们得意。
钱莘心中决定。
于是,她开始考虑如何给沈矜节一个台阶下,让二人重新对话。就在这时候,沈矜节的回复来了。
沈矜节:…………抱歉。我确实有难言之隐。
钱莘立刻借坡下驴。
能坦诚相告吗?你觉得我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吗?
沈矜节:其实,是我闯了大祸。我不想让人知道……
钱莘:能跟我谈谈吗?我会誓死保密。或许,我还能帮上忙。至少比你自己一个人承担一切要好吧。
沈矜节:前几天……我骑车
撞坏了一个女学生。我把她送到医院了,留下我的联系方式。我支付了所有的医药费用,她接受了。我也想联系她的家长,这个她却坚定地拒绝了。她自己出了院,我也表示过有需要就直接跟我说。结果就是我约你见面那天,她突然来了电话,要和我见面。你知道的,她是我撞伤的人,又是个未成年的女孩子,我实在难以得罪。
钱莘震惊地盯着手机上的信息,她打字的手一直在颤抖。
所以那天你去见那个女孩了?
沈矜节:是的。本来我想着如果能跟她谈好,提前走人,我就去赴约。谁知道……反正是我失约了。
钱莘:她叫什么名字?!
沈矜节:这个不好透露啊。
钱莘:你到底是在哪里撞了她?为何会撞上?
沈矜节:说起来很抱歉。我就是在贺希希同学所住的医院门口撞倒了那个女孩。本来我是要就近送她去看急诊,但是她死活不干,她说她不追究我的责任,只让我把她送到别的医院去。我就把她送到三站地外的一家医院。本来我想陪到她出院,或者等她父母来。但是她不肯透露她家人的联系方式,又轰我走。我当然不能走,我坚持负责,至少得送她回家吧。她说她可以联系她姐姐,还说她姐姐很快就会来,让我快点走。
钱莘:当时薛维琦在吗?
沈矜节:在。
钱莘:所以,你从那天起就一直在骗我。你失约两次,其实都是在骗我。
沈矜节:我很惭愧。但是我实在不想宣扬这件事。请你理解。
钱莘心中大吼着“我不能理解!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命运如此玩笑!为什么你撞到的不是别人,而偏偏是钱菀!”
情绪在她胸腔内几度回荡,又慢慢平伏下来。她本就做好了哪怕不爱也要破坏的打算,这时候自然能趋于理性。她将沈矜节的短信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愈发疑惑:为何钱菀会出现在自己所去的医院门口?为何她在那里受了伤、却出现在几站地以外的医院?为何她不肯让沈矜节留下来见自己?
莫非……钱菀那天在跟踪自己?!
对了,钱菀还曾经问过自己,去医院做什么,那天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当时她的口气似乎是充满疑惑与不屑的……
冷汗涔涔。
钱菀到底要做什么?!难道只是因为误会了自己害妈妈受伤吗?还是另有图谋。
而且……钱莘脑海中浮现出钱荣那张脸,想起钱荣曾经提过公司啊、家里的财产等事……莫非,莫非这对龙凤胎沆瀣一气,想趁着妈妈病倒的时候,和自己抢财产、抢公司的股
份?
这也太早了吧!钱莘震惊地想,钱菀和钱荣还没成年呢!自己离毕业进入公司工作也还有好一段时间!而今爸爸妈妈还都是正值壮年啊!
他们竟然心急成这样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沈学长撞倒钱菀的事,会不会也是钱菀自己设计的?这背后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其图谋的对象,实际上是自己!
甚至那个简画蝶的事还有妈妈突然精神失常的事,莫非都是他们……
是啊,这些并非人力所不能及,就算是妈妈精神失常那样古怪的事,都有可能是药物作用。家里有钱,钱菀和钱荣或许通过非法渠道取得了某种药物,然后暗暗给妈妈下药……
甚至自己在房间中看到的硕大翅膀,都有可能是某种高科技弄出来,或者根本就是幻觉!他们也给自己下药了!
钱莘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大吐一场。
我一定……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
又来新短信了。钱莘擦干净嘴角,接过来看:
沈矜节:贺希希同学明天要做一个大手术,她突然跟我说,她想再见见你。我今天有事走不开,无法在场。嗯,我知道现在和你提要求确实太过分了,但是贺希希同学是个好的,你知道的。不清楚你是否愿意。
钱莘缓缓坐在沙发上,她想起钱憬发现自己去见贺希希之后的勃然大怒。
钱莘:我很快就去。放心。一码归一码,我从不是不讲理的人。而且你刚才跟我说的事,如果属实,那么我原谅你,因为你的心情完全值得体谅。其实,这真的不能怪你。
该抱歉的人,是我。钱莘握着手机,呆呆地想。钱菀会算计沈学长,十有□,是因为自己对沈学长的心情吧。
一股可怕的恨意升腾在心中,她突然觉得朝夕相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和亲弟弟,竟然是如此恶心而恐怖。
贺希希见到钱莘后,轻声细气地请钱莘坐下,慢慢推来一只信封,“你上次落下的。”
钱莘又推回去,“你明白的。彼此间不要这样。”
贺希希垂下眼睫,“给你添麻烦了。”
钱莘感觉这个女子又虚弱了几分,软了口气,“是我愿意的。”
贺希希微笑,“只是因为沈矜节吗?”
“即便没有他,如果我知道你需要帮助,也一定会帮助你。”钱莘说。
贺希希的唇角弯了弯,“我都明白。没关系的。明天要手术……”她声音越来越低,钱莘本来想问问贺希希是否认识钱憬,是否存在什么恩怨,可是此情此景,让她也问不出口,只好
顺着说:“你身体到底怎么样?”
“熬着吧……”贺希希垂下一只手,手指纤长,却是青筋狰狞。
钱莘安慰了她好一会儿,贺希希的情绪有所缓和,对钱莘说:“该交待的其实都交待了,该安排的其实也早就安排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我只怕明天下不来手术台……”
钱莘惊恐地打断,“呸呸呸!吐出晦气话!”
贺希希依然说道:“你听我说完。我虽然只见了你一面,算上这次第二面吧。但是滴水之恩,我感谢你。可惜我又不中用了,也没什么能报答的。就希望好人一生平安,你以后要顺顺利利的。还有,缘分,不是能强求的。沈矜节是个好男人,但是到底年轻。他和薛维琦也不一定能长得了……到底,他年轻,世上的女孩子也多得很……”
钱莘那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希希,”她不由这样称呼,“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贺希希摇摇头。
钱莘握紧她的胳膊,“求求你,告诉我。”
贺希希略略垂下睫毛。
“或许他没有告诉你……那天他有事离开,结果骑着车,竟然也撞伤人了。”
钱莘冷下脸色,“我已经知道了。”
贺希希面带惊讶,“啊……看来你都知道了,包括那个被撞的女孩子对沈矜节死缠烂打的事。”
钱莘点点头,对,钱菀那个不要脸的当然做得出这种事。
贺希希继续说:“沈矜节恐怕有点动心。薛维琦前几日看我的时候,曾经担心过这点。那女孩子年轻漂亮,据说家世也很好。对了,听说和你一样,姓钱。”
钱莘冷笑,“是吗?不过,我可没那种妹妹呢。而且我觉得沈学长也不是那种人。恐怕是那女的不要脸吧?”
贺希希说:“那女孩子的确不太像话,但是沈矜节……我认识他比你还早,就倚老卖老了。沈矜节的确不是个坏孩子,也很上进,但他到底是年轻人,是个男人。钱莘,你该知道男人是靠不住的。他们很难永远和你一条心。家在男人的‘眼’中,却是在女人的‘心’中。男人只拿眼睛看,看完也就过去了,其余的他也都不管。女人却是装在心里,走到哪里都装在心里,沉甸甸的,拿心去打理着,去捂着……”
钱莘忽然想起了半疯半傻的妈妈,眼圈一红。
贺希希轻声道:“真的没有必要。钱莘,你还有自我的。别跟我母亲一样,让个男人骗得好苦。
她垂下的睫毛上忽然落起泪珠。反握住钱莘的手,她轻轻说:“我母亲当年和她的新婚丈夫来到这座城市打拼。结果
不到一年,那男人说要去南方发展,拿走了家里大半的积蓄,一去不复返,就这样再无音讯。而他走后没多久,我母亲就发现有了我。她一个人熬过十月怀胎之苦,一个人生下我,把我拉扯大。十八年,整整十八年啊。我那父亲起初是一点音信都没有,到了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他让千金小姐看中,就仗着老丈人的势力,改名换姓,重弄了户籍,又另娶妻子,生儿育女去享受荣华富贵了!”
钱莘惊呆了,“沈学长说你父母都是普通工薪……”
“我上了大学,已经成人了,该自己照顾自己了。当然不能让含辛茹苦抚养我的母亲再孤苦伶仃下去,老伴老伴,她老了谁来陪伴?所以,我劝她再婚了。”贺希希平静道,“十八年,王宝钏苦守寒窑,薛平贵在外荣华富贵、娇妻美眷,钱莘,你觉得呢?”
钱莘坚定道:“早就该再婚了。到了时间,再找不到人,就直接报死亡,然后嫁了呗。你妈妈真是太苦了。她已经做到了所有该做的事,承担了所有该承担的责任,没必要再为了个薄性负心的人牵连自己一辈子。那样的男人,真是不得好死!”
贺希希虚弱道:“好在我妈妈现在有了忠厚老实的人相濡以沫了。我也就放心了。”钱莘又道:“你别老说晦气话,你一定会好起来。好歹也得让那负心男死在你前头才行。没道理作恶的长命百岁,好人却红颜命薄。”
贺希希苦笑,“多谢你了。我原不该跟你讲这些,只是又到了个关卡,就忽然不觉得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有多长远,只想身边有个人,就痛痛快快地说几句。你,是个心善的。”她呢喃着,握了握钱莘的手。
钱莘忍不住问:“你那负心的爹是谁啊?有没有找过他?总不能认了这口气吧。”
贺希希说:“我看你很是喜欢,其实是我们有缘。我本也该姓钱,可惜他跑了,我就跟妈妈姓简,现在我跟了我继父的姓。”
钱莘的脑子顷刻间无比清醒,“你今年二十三了吧?你是哪年生的?”
贺希希报了年份,钱莘心中迅速一算,脸色白了。
“你妈妈的姓好特别。”钱莘小心道,“我上次看了本小说,里面的女主就姓简,叫简画蝶,真是别致。”
贺希希疲惫地笑了笑,“真巧,我妈妈也叫简画蝶。”
钱莘如遭雷击。
她终于知道,为何钱憬对于自己探望贺希希的事,会如此大动肝火了。
不远处的住院部大楼三层,一架望远镜架着,刚好能看到贺希希与钱莘。望远镜后站了两个男子,一个是中年,他刚从望远
镜前抬起身子,一个则十分年轻,一直站在一旁,面色淡然。
“既然已经确认在她身上,为什么现在不能解决?”中年男子沉着脸说。
“我们面对的对手简画蝶,目前已经不是纯粹的一个妖,同时她也不是一只纯粹的鬼,她的内心充满了失去女儿的戾气与对你深重的怨恨,她变得格外强大,同时也十分狡猾。”年轻男子淡淡道,“上次你带令千金来检查,我们也只是提取到了简画蝶留在她身上的部分力量,但对方却已经消失无踪了。她十分聪慧而敏感,有个风吹草动,都会立刻溜走。换言之,只有当我们确定她们的确融在一起并且一时半刻离不开的时候,我们才能出手即中,一网打尽。现在出去……恐怕等我们接近了,简画蝶已经遁走了。”
中年男子——钱憬握紧拳头,“我不信你们没有别的高等手段,而非要这样守株待兔。”
年轻男子——齐音徵轻笑着说:“有是有。但是你恐怕舍不得,而我们也不想让自家的法术直接伤害到被妖鬼控制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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