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夏蝉鸣
谧叩郎系哪咀?br /> 导游说:“大家理解一下吧。夜间长途常有的事。后面不是还有地方坐么。”
我更急了,回头寻求她的帮助。谁知她倚着窗,不理会我的眼色。
“后面还有地方。”导游重复,“人家买票的。而且是司机师傅停的。”
可是那个司机一直不出声,只有导游举着小旗不停地说。
我手心黏了汗,不知是热,还是怕。
“深更半夜让人上来……”我奋力挣扎。
导游说:“美女,这不是劫匪。”
“小导,你认识他们,才让他们搭车吧?”有旅客质疑,附和声顿起。导游逐个赔礼,那些搭车人规规矩矩地站着,半步都没动。大概太规矩了,让人心生恻隐,反对声小了,导游笑了,这些人动了起来。
他们不足十人,缓慢无声地向我走来。司机竟然没开灯,任他们穿梭于黯淡中,夹带着潮潮的凉气,仿佛傀儡般晃悠。其中一个走过我身旁,我的心提起来,盯着他那条苍白的胳膊,生怕他坐下——好了,他坐到后面去了。
可惜,到底有个人坐在我身旁,轻飘飘,竟然没一点动静。
我握紧拳。
不到五分钟,这群人都坐下来,一律垂着头,目不斜视,也不说话,甚至看不到他们胸脯的起伏,听不见喘息。
发动机轰鸣,冷风倾泻。我紧贴着窗,斜视身旁这个人——白色衣衫,手脚俱全,就是皮肤太白,白中透青,尤其是在光线黯淡处,更能衬出僵硬的青……
车子猛地一晃,这人坐不稳,直直倒向我——肩头一沉,他的脑袋搁到我肩上,干枯的头发刺着我的皮肤。空调的冷风忽忽灌下来,就在这潮湿冰冷的空调味中,夹杂了一股腐臭的气息——是从这个人干枯的头发里散出来的。
》 我差点呕出来,一挺肩,他如木偶般倒向另一边——让扶手阻住才没摔出去。我强忍肩头的不适,更加贴紧车窗。
外面的路牌一块接着一块,就要到灵西市了。灵西过后是常府,这批古怪的人会下车。常府后,就是京陵。
窗外晕开的墨黑被车灯分割地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空调又被关了,熏热的潮腥浮上来,皮肤发黏。为这潮气作证般,窗外的景色进入“两栋小楼一片塘”的循环中,蓊郁的浓黑环绕在四周——在白天,它们是丰润的绿。南方的小城就是如此,青山绿水环绕来,小楼人家灯火颤……
慢慢地,我又闭上眼,常府快点到……垂着眼皮,恍惚……绿色路牌,灵西市……下一站是常府……意识散着……他们该离开了……归家的路……高速路……阳光白云……争吵的声音……腾空飞旋……湿润的腥,暖暖的液体,滚烫的沥青路面,车轮飞窜……
京陵,我的家,什么时候才能看到?
眼皮一掀,玻璃上晃过一条白影!
我一下子清醒了。
一条、一条、又是一条……
手指弯曲,我谨慎地回过头——搭车人仿佛被绳子牵扯的僵尸般,排成一队,步速一致向前走,竟没发出一点声音。大概是空调又被打开,吹得他们的头发如枯草瑟瑟,衣衫似挽联翻飞。就在这凄凉的诡谲中,一股子尘土腥味卷着阵阵腐臭,弥漫在车厢内。我几乎窒息。
稍微抬身,看到最前方,一条苍白胳膊在晃动蓝旗。
导游吗?他在做什么?
而这些人犹如梦游般,在车里来来回回的走,腐臭的气味愈来愈浓,刚开始还是让空调吹的四散,到了后来,味道就来自头顶空调。我立刻关了扇叶,掩上手绢,奇怪为什么其余旅客都没抗议,难道全睡熟了?后面的她呢?我透过缝隙去看,她侧靠着窗,墨镜已经摘下,阖上眼,睫毛长而柔顺,眼皮一动不动。
我又瞥了身边那人一眼。他仿佛昏迷了,靠着扶手,头颅向前垂着,脖颈拉得细长,几乎要断开。我按按胃部,以免吐出来。这个人与众不同,他竟一动不动。别人都在“梦游”,他坐在这里封死我的路。莫非……是故意?
背脊发凉,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那群人又排着队走回来,逐次坐下,前方的小蓝旗被插回到行李架上,导游也坐下来了。
我再也忍不住,站起来推推身后的她,“醒醒!”无视她周围那四个用头发对着我的“人”。
她张开眼,目光炯炯。我一愣,隐约不安,却是近忧压倒远虑,“好不容易
睡着,就有人走来走去。”余光瞥着身旁那人,怕他会袭击我。
她笑了,一点不介意我抱怨别人打扰、自己却打扰别人的行径。
“司机怎么能随便停车!”我说。
“是啊。”她轻轻着,“尤其是农历的这一天,从子夜直到鸡鸣,都不该轻易停车,放陌生旅客上来。”
“有什么讲究?”我问。
“你该知道。”
我一怔,她笑,“你是本地人。”
“连常府都还没到呢,我是京陵人,顶多算是本省。”
“已经到常府了。”她看着窗外。
我眼前一亮,那他们该下车了。
果然,这群人全无征兆的起身,非常有秩序地朝前走——除了我身旁的这个。我恨不得推他一把,让他跟上。
导游也站起来,拿下蓝旗子,和司机说了什么。然后车子过了收费站,驶出一段,就离开高速路。
我喊道:“难道还要送他们进市区?周折一趟,万一误了到京陵火车站的时间怎么办?”
就该放到高速路边,怎么上来,就怎么下去!
导游头也不回,“不会耽误太久。”
我怒,“你什么态度!”
“你不是这个团的。”导游望向窗外。
这时候,车子开始驶入常府市区。之前我来过两次,知道下高速进市区,要走一段窄而高的急转弯盘旋桥。以前是坐小车,不觉得什么。现在换了大车,立刻不同了。
虽然车宽和行车道宽度都有科学标准,但这辆大巴车轧上桥面的时候,我忍不住要惊叫,太悬了!车身几乎是擦着两边护栏而过,偏那护栏又细又矮,而车子高大,加上不停地急拐弯和下坡路,车速偏还不减,好几次,几乎就要撞出护栏,掉下去!
“慢点!”我惊恐地喊。
景物后退的速度越来越快,发动机吼叫,急转弯一个接一个,车子开得东倒西歪,我再也站不稳,扶住椅背,忽然想起来:这是第几个转弯了?
三个转弯,就该下桥进市区。
但是现在……
车子不断盘旋,急转弯一个接一个,却望不到头。
完了。
有人森森一笑,我偏过头——
是我身边那个人!
他慢慢站起,抬手,我才看到他手腕上密密麻麻的紫色斑,连成一片——这是尸斑!
我不断后退,无可再退,眼看他向我露出脸——
腐肉脱落,白骨森森,脓黄流泻,滴落座椅。
“啊————!”
我歇斯底里地喊叫,竟
无人回应。大家都怎么了?我顿悟,掀开空调扇叶,熏人的腐臭扑面而来,差点呛晕我。
我急忙盖上,这是迷倒人的尸臭!
“你们是谁?!”
导游嘿嘿笑着,昏暗中,那面蓝旗子还在不紧不慢地摇,他盯着我,双瞳淌出血,眼珠一寸寸脱落,终于垂挂在脸颊,青筋犹如弹簧颤巍巍。
我捂住胸口,作呕。
他们都撩起头发,我看到一堆会笑的腐肉和白骨,将我包围。
车速越来越快,转弯越来越急。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我几乎哭出来。
导游说:“这车人,我们的。”
我无力,“求求你……啊——!”
那瞬间,我绝望地闭上眼,车子终于失控,朝着一排桥栏飞撞而去——
京陵,我深爱的家……
空气猛烈振荡,有快速而模糊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感到胸口发闷,什么东西飞了过去,刮得我脸皮生痛。眼后的世界似乎在闪光,我全身都在痛,却没有感到坠落的失重。我听到一声接一声的惨叫,最后那声最清晰,几乎刺穿耳膜——
“是我们的——!”
噗——
似乎是烟消云散的声音。
兹——
急刹车。
我摔倒在座位上,久久不敢睁眼,直到腐臭的气味消失,发动机的声音不再响起,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大的喧哗声。孩子的、大人的,惊讶的,疑惑的——
“导游呢?”不知谁喊了声。
我慢慢睁开眼。
“那群人呢?”又有人喊。
我站起来,导游不见了,搭车人也不见了。
“这是哪里?”
身旁那个人也消失了。
座椅干干净净。
大家面面相觑。
除了导游不见,一切都恢复正常。司机也如梦初醒般地疑惑“我怎么把车开到这里?”
得救了。可我心中依然有问号。
是谁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这一车人?
我看向身后。
她闭目,似乎早已熟睡。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停更一日。后天照常更新。
☆、合
一番商议后,我们的旅程继续下去。毕竟人生地不熟,大家都捏着火车票,急着回家。疑惑也好,投诉也罢,总得先赶上火车。
重新开始的旅程就显得非常顺畅,大家也都重新入睡,我却越来越激动。当看到路边那块标着“京陵”的牌子从视野内闪过时,我兴奋地站起来。
我回头,她睡熟了。
轻轻迈出去,沿着走道向前。大家都睡了,可爱的小孩,慈祥的老人,健壮的成人,都犹如窗外那轮月亮般朗润丰美。
胃口大开。
我坐在刚才鬼导游坐的位置上,这里的视线确实很棒。
很好,鬼导游没了,那群鬼都没了。
再也没有谁——和我争了。
遥遥地,前方出现一辆搅拌混凝土的大车。
很好。
我微微一笑,举起手——
车速陡然加快,司机的肩膀抖一下,他不停踩离合,扳变速杆,可车子越开越快,他骂了句人,一脚踩下去——大概是刹车,而大巴车犹如脱弓之箭矢,不受控制。
“怎么回事?”司机的声音中带了恐慌。
我坐在他身旁,听着他不断踩离合、换档的声音。
前方的车,近在眼前。
我睁大双眼。
京陵,我生长的地方,保护着我念念不忘的家,我是那么爱你,节日到了,我,要回来了。
司机绝望地扭动方向盘,踩紧刹车。
我岿然不动,微笑。
我们这辆车子执着地不变方向,朝着前方那辆大型混凝土搅拌车,加速——
数十道清新的绿光亮开,潮水般从后面涌过来。
我浑身钝痛,骨骼几乎碎裂。
刹那间,车速恢复正常。司机急忙减档,快打方向盘,惊险绕过这辆车。他擦擦汗,吁了口气。
我颤抖着、艰难地立起来,不、可、能!
一根并不粗的杖子压到我肩上,竟有千钧重,刹那封堵我体内所有的灵力,无法反抗。
余光纳入一抹月白衣角,绣花精巧。
苦笑。
“回去。”她轻声说。
我别无选择,倒退回原来的座位上。
她转过来,面对着我,眸光晶亮。
“你是谁?”我问。
“为什么不去投胎,为什么想带一车人上路?”她低声说。
“我的节日,我要回家过节。”
游玩、高速路、和男友吵架、任性、赌气、拉开车门、阳光下恣意奔跑,仿佛天地都得为我折腰……
车子飞驶而来,躲闪不及—
—
兹————
腾空而起。
云,那样白……
它们是飘向京陵的吗?我站在家里的阳台上,一面收起我晾晒的衣物,一面就可以看到它们吗?
砰!
沥青又烫又硬,温热的液体滑过我的手和脸。
眼前一片黑暗,但是我确信我没有闭上眼。失明了吗?为什么身体失去了知觉?再也站不起来了吗?我还能看到我的家吗?飘着饭菜香味的家,有着我粉色房间的家,有着亲人的家。
我瞪大眼睛,品尝着自己的血。
“我得回京陵。”我虚弱地说,“我要给自己过节,我要开心,我要快乐,我要回京陵,我要再看看京陵的天和地,山和水,云还有阳光。看看那些人、那些事……我家在那里,我本来就是要走高速路,然后回家的啊!”
“不全是。”她冷冷地说,“你不仅要回家,还想顺便吸纳足够的人类生气,让你在阳光下也能和正常的阳间人一样长久地生存下去。你和刚刚那些意图谋取全车人生气的尸鬼,是一丘之貉。”
我震惊,“你是谁?”
“这个团从一开始就混入一个鬼导游,带我们买了鬼站的票。那个长途站,除非有鬼引路,生人是找不到的。”
“当你在那里看到我的时候,就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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