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夏蝉鸣
“理由呢?”
“贺希希失踪了。这是最大的诡异。一个失踪的人,谁会想到呢?但她有可能就是利用自己的失踪,去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湛明婵说:“或者梅展与贺希希联手。”她打量着腾印的脸色,“你说呢?”
“这个……”腾印迟疑着,“我觉得……不是梅展。”他诚恳地说,“不会是梅展,虽然她可疑吧。但是不会是她。夏之声,我希望这些怀疑与猜测,到我们这里为止,请不要跟别人说,尤其是警察。我们内部应该团结起来。”
湛明婵没有接话。
腾印等人对梅展并不善。
但是他们一直试图保护梅展,让她不必沾着嫌疑,让她不会被警察带回警局接受进一步的调查。
姚窕一死,腾印就立刻决定串供,猛一看,似乎是为了保护大家不要被警方胡乱怀疑,而且还说了一大堆光怪离奇的理由。但是细细想来,湛明婵感觉腾印是不希望梅展或者温彦哲、黄丝妙等人被警方深入质询。
警方如果进一步询问他们,会问出什么呢?
湛明婵的额头紧了紧。
而且,她始终有一种感觉:当年的出事地点,应该不是白浪河。无论警方如何认定,无论报纸如何肯定。但她都怀疑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只是白浪河深夜开闸淹死了四个孩子,这些人又何必语无伦次、语焉不详外加胡说八
道呢?
不是白浪河?那么到底是哪里?贺希希提到的那条去海边的路上看到的河,他们当天晚上回去过的那条河,真正惹出是非的那条河,那条梦里河,到底是哪条?
梦里河,翅膀,贺希希的失踪,姚窕与温彦哲的死,当年那四具找不到的尸体……
“你觉得是人做的,还是鬼做的呢?”腾印问她。
湛明婵苦笑道:“无论是人还是鬼,逃不出的,肯定是心。”
旅馆就在眼前了,太阳也已偏西。又是一个夜晚即将来到。
“翅膀,到底是什么?”湛明婵忽然问,“梅展看到过翅膀,你们几个呢?”
腾印的脸上显露出凝重。
“不,没看到过。”他摇摇头,说。
湛明婵将两张符咒叠好,交给腾印,“一张你拿着,另一张给黄丝妙。今天晚上都要注意一些。或许我们可以考虑集中在一起。”
腾印说:“那就不必了吧。黄丝妙也不会愿意的。”
他话音刚落,一声凄厉的尖叫从旅馆内传出——
是黄丝妙!
湛明婵和腾印赶到的时候,黄丝妙已经倒在她房间的地板上,一旁站着手拿剪刀、瑟瑟发抖的梅展。
“黄丝妙!”腾印冲过去将她半扶起来,急忙探呼吸,掐人中,“她还活着!”
“出什么事了?”湛明婵自然要冷静得多。
梅展脸色惨白,一手握紧剪刀,一手指着窗户,“翅膀,翅膀,还有……还有……那些幽灵……”她的目光此刻犹如两团鬼火,轻轻闪着,“那些幽灵……腾印,是那些……”
“闭嘴!”腾印怒喝。此时旅馆工作人员还有其余的游客都聚集过来,刚好还有个警察留在旅馆,见状立刻走向梅展,“怎么回事?”
“有鬼,有鬼,”梅展结结巴巴道,“真的是鬼,和当年一样可怕……”
“不要乱说了。”腾印的语气,很是恨铁不成钢。
“这是真的!你为什么拒绝相信!”梅展也开始尖叫,“我看到是他们围住黄丝妙,黄丝妙用剪刀捅他们,但是却穿了过去,他们不是人了,你知道他们不是人,还有翅膀,你也知道的,翅膀,那对翅膀!就在墙上,一路走着,是它的影子,一对影子在墙上划过,然后在窗缝那个地方就消失不见了。黄丝妙忽然叫了一声,我看到她好像喘不上气的样子,好像呼救一样,她眼睛瞪着就要凸出来,两只手就胡乱向上抓着,我……我……我要去搀扶她,我刚碰到她,突然间不知哪里闪了绿色的光,忽然间他们就全都消失了,黄丝妙就晕
了过去。”
腾印猛地一掐黄丝妙的人中,黄丝妙的四肢颤一下,幽幽醒过来。
“你还是先跟我们回去一趟吧。”警察对梅展说。
“等一下。”腾印叫道,“抱歉,警察叔叔,我们是在开玩笑。”他扶起黄丝妙,“我们在和梅展还有夏之声开个玩笑。没想到梅展这么不禁吓唬。”
警察一脸的不信,他看向黄丝妙。
黄丝妙面无血色,目光中透着憔悴和绝望,但此刻,她却清晰地说:“对,我们是在开玩笑。我们本来想吓唬一下梅展。”
“为什么?”警察不傻。
“因为我们……”腾印说,“我们只是太难过了,一时不理智,想用个法子吓唬她,惩罚她。因为我们觉得,如果她那天晚上与姚窕在一起,姚窕可能不会被害。姚窕,和我们关系很好的。对不起。”腾印垂下头,一脸悔过,“给大家添麻烦了。”
湛明婵冷眼旁观。
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腾印和黄丝妙,到了这般田地,还在千方百计不让梅展真正落入到警方的手里。
因为他们惧怕梅展会在警方专业的质问下,说出真正的线索。
湛明婵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细细回忆连日来的一切。
十年前,贺希希在去海边的路上,看到了一条奇怪的河以及一个女人。
当天晚上,她带着九个同学,偷偷去找那条河。接下来的事情,按照目前的说法,那条河就是白浪河,四个孩子掉下河,尸首一直都没找到。
十年后,贺希希开始被一条河闹得睡不着觉。他们称呼为“梦里河”。
贺希希为了寻找解开梦魇,动手寻找梦里河。同时将自己的行程,按日汇报给姚窕与梅展。
她此次出行,事先可能与腾印、温彦哲商量过,所以腾印和温彦哲比她早一天回到这家旅店。
而姚窕与黄丝妙,实际上也跟来了。只是一直躲在别的地方没有出面。
想到这里,湛明婵的手指微微发凉。
为什么她们一开始住在别的地方呢?故意岔开时间,是为了什么?
接下来,贺希希失踪了。到现在也没有半点线索。只有姚窕不断说她看到了贺希希,还说他们都会死。而梅展则不断的看到翅膀和“那些幽灵”——可能是那四个淹死的孩子的幽灵。
接下来死的是姚窕和温彦哲。他们都是头部被重击而死,但尸体都呈现一种溺水求救的姿态。而刚刚据梅展叙述,黄丝妙晕倒前也是一副要溺水的样子。
梦里河,溺水……
倒的确是相
关联的。
湛明婵摊开手心——刚刚她给了梅展一个新的符咒,将旧的符咒拿了回来。此刻符咒袋子已经被烧了一半,掏出里面的傀儡——湛明婵眸光一闪,这傀儡,有启动的痕迹。
这个装有傀儡的袋子,是给梅展防身的。防的不止是鬼,还有人。如果有人要对梅展下手,那么傀儡会启动营救。
如果有鬼,那么这种一次性的符咒袋子会发挥它驱魔的作用,结果就是会自燃。
如果符咒袋子和傀儡都变了。
那么……湛明婵轻叹,通俗一点,现在梅展身边,有坏人,也有坏鬼。
譬如那飘忽不定的翅膀,譬如“那些幽灵”,譬如……
黄丝妙手里的那把剪刀。
作者有话要说:请大家注意文案公告!
☆、第十章 走入歧路
湛明婵亮起台灯,在桌上摊开一张白纸,写下“贺希希”三个字,她端详许久,又写下“那些幽灵”这四个字,接着,她画了一条河,波浪的曲线在白纸上浮动,环绕着“贺希希”与“那些幽灵”。
当年,他们在那条河,到底做了什么事?
湛明婵微微蹙眉。
尸骨不见。
那些幽灵。
假性溺死与重物撞击头部……
湛明婵忽然打了个冷颤,不由站起身,手机恰好响了,是湛明磊的。
“我查过了,”那边湛明磊的声音有点疲惫,“是另外几个孩子告诉老师和警察的。”
“也就是说,老师、警察、当地村民和专业搜救人员之所以锁定了白浪水,是因为剩下的几个孩子说他们的小伙伴是掉入了白浪水?”
“对。他们是十点半从旅馆溜出来,然后他们说不清是几点出了事情,四点多钟的时候,剩下的孩子们一起跑回旅馆,找到了老师,报告了事情。五点左右,老师和当地警察都到了事发地点也就是白浪水,随即展开搜救,持续两周都没有结果。就这样放弃了。”
“果然如此。”湛明婵冷笑一下,“哥,你声音怎么如此疲惫?病了吗?”关切地问。
“没,刚让咱老子骂了一通。”湛明磊垂头丧气道。
“为了我?”湛明婵生气,“让他直接骂我来好了。”
湛明磊说:“没事,老大这次很给力,我要查什么,他都肯帮忙,而且还替我顶着父亲那边的雷霆之怒。这次回来后,就安静几天吧。你是咱家的掌门,整日却为了……为了……嗯,为了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忙碌,还次次都用家里的力量,次数多了,难免会有几个不服的人跳出来质疑,到时候出来应对的还得是父亲和大哥。你都要上大学了,也该为家里着想几分。”
一番话犹如一盆子冰水浇下来,湛明婵还想说什么,湛明磊只说了句“照顾好自己,快点回来。”就放了电话。
直到断线的声音传过来,湛明婵才恍然大悟。虽是暑夏,却有一股子冷意流遍全身。拉开窗帘,举目四望,墨色天地,孤独一人,举目无亲。
原以为最值得信任的,也不再那样铜墙铁壁。一脚踩空的失落感吞噬了她。
她闭上眼,慢慢有了泪意。她想起了苏琳,那个会跟她倾诉满腹心事的琳琳魅影,那个会摆出知心姐姐的样子来教导自己的琳琳姐。那个看过彼此的软弱,分享过彼此泪水的苏琳。
不能放弃。
略略迟疑后,湛明婵下定了决心。
走到黄丝妙的房间外,敲
了敲门,是梅展给开的。湛明婵果断地走进去,看到黄丝妙半躺在沙发上,歪着脑袋,一副要死的样子。而腾印站在一旁,紧锁了眉头,低头在思考什么事情,他看到湛明婵进来,抬头刚要说话,湛明婵左手掐诀,右手法杖已出——两道绿光后,黄丝妙和腾印倒地。
梅展张开嘴,让湛明婵的傀儡捂住。
“跟我走。”湛明婵冷冷道,“想活命,跟我走。你比谁都明白跟着他们的危险□?”
梅展眸中流露出一丝惊恐,湛明婵说:“如果我告诉你,黄丝妙和姚窕早就来到北渝水呢?如果我告诉你,她们一直住在城里的旅店,帮着腾印和温彦哲查看贺希希的行程,如果我告诉你,你来的那天,姚窕是从城里的旅馆去的车站,根本不是在当天坐火车来的呢?他们几个早就联系上了,结成一个团伙,套的是谁?”她逼视着瑟缩的梅展,“贺希希已经失踪了。还有,别以为我听不出来,腾印与黄丝妙对你的威胁。梅展,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如果你还想活命,就乖乖跟我来。或者你可以想一想,黄丝妙手里的那把剪刀。”
梅展打了个冷颤,“她说……她说她拿剪刀是为了剪开食品包装袋。”
湛明婵一脸嘲弄。
梅展喃喃道:“夏之声,你真的懂玄黄之术吗?”
“你想问什么?”
“希希……希希……”梅展轻声道,“希希……她还活着吗?”
湛明婵沉默,“当年那条河到底在哪里?”
梅展不吭声。
“不是白浪水吧?”湛明婵说,“跟我走。”
梅展在傀儡的半强迫下,迈开双腿。湛明婵将两个装了傀儡的小符袋子放在黄丝妙和腾印身边,又下了一圈法阵,将他二人团团围住,以防不测。
随后她关上房门,念动咒法,整个房间都处在法阵控制中。她自信如此严密,只要有任何异动,哪怕千里之外,她也是能感知到的。
“走吧。”她对梅展说。
傀儡护送着她们一路走到乙河——便是秦苍水。月光碎满水面,明亮澄清,却是起伏不定,摇摇晃晃,不知是压不住水面下的喧闹,还是承载不住水面上的惶恐。闭目静听,隐隐有低沉的咕噜声从水波拂过之处散了出来。
似乎到了晚上,宁静无人之时,白日里每一面或活泼或柔和的水,就会变得诡谲难料。
湛明婵停下来,“是这里吗?梅展,我知道其实你记得。或许你做过催眠,但是当梦里河造访你的时候,你就记起来了全部。”
月光柔和地照着梅展惨白的脸,她
的眼睛有点凸出,猛一看,仿佛一个死人。
“当年,你们来得是这里吗?”湛明婵又问了一遍。
梅展垂下头。
湛明婵弹了弹袖子,早已做好的傀儡悉数而出,足足五十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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