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夏蝉鸣
“你确定来自水族箱?”
“我的店里只有那里才有红宫廷,难道还是外面飞来的吗?就算是吧,但是人的本能自然会认为是从水族箱里来的。”安品然轻柔道。
“哦……请继续说。”湛明婵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
安品然叹了叹,“但是我这一眼过去,还真是看出了问题,我总感到抽象画的这个位置,有什么东西正在一动一动的。于是——”
安品然一步步走过去,射灯的三色光芒被她抛在身后,黑暗笼罩着她,只有夜色反射或折射过玻璃墙,割出一片片冷冷的光,这光芒不仅无法驱走黑暗,反而给夜披上一件冰雪的外衣般。安品然边走边想,自己的脸庞相比也被这从玻璃墙反射而来的夜色,照得若死人脸一般吧?
“死人”两个字刚闪入她脑中,脚脖
子处一阵刺骨的冰凉,她猛地刹住步子往下看——一只惨白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脚踝,那手背上还带着清清楚楚的鲜红色尸斑!
安品然失声惊叫,往后一仰就倒在地上,双腿拼命挣扎,猛地一下子,脚踝上的制约就忽然消失了。她坐在地上惊魂甫定,气息从紊乱渐渐喘匀,可是心跳还是那么剧烈,安品然确信自己的感官没有出现差错,刚刚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而此刻的闻雨轩就宛若一个巨大的刑场般可怖!
要在这里坐一宿吗?安品然颤抖地想,因为自己实在有点不敢动弹了。抬起头再次看向抽象画,或许是眼睛更加适应黑暗,或许是月色愈发明亮,她依稀看清楚那正在动弹的东西——
“是两片貌似翅膀一样的影子,正好覆盖在抽象画上,一扇,一扇着。”安品然说。
湛明婵这回是真的怔住了,一股喜悦从心底涌上来,虽然她知道这很不地道,但是她又一次追踪到了翅膀。但同时也有一片阴影蒙了上来——似乎最近自己遇到的每一个求救者,都和诡夏论坛有关系;似乎简画蝶或者那翅膀,一直在自己身边出没,主导案子的发生,是要吸引自己吗?
难道……真是一个庞大的局?湛明婵蹙眉。
安品然察言观色,“还要继续吗?”
“继续,你确定你看到的是翅膀吗?”
安品然流露出一点为难,“太暗了,就那么一点月光还有射灯的亮度,我又没有近前,无法做出准确判断。但是……我感觉轮廓错不了,还有形态。”她说着,轻轻展开手臂,上下浮动,“这样子,不正和鸟一样吗?哦,不,我觉得不太像鸟的翅膀,倒像是……”
“蝴蝶?”
安品然眼睛一亮,“对。是蝴蝶!”
“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湛明婵有点按捺不住,“你认识简画蝶吗?”
安品然紧了紧眉,额前起了一点思考的皱纹,“没有。”她肯定道,“我记忆力不差,但是印象中没有这样一个人……嗯……”她忽然又是一怔。
“怎么?”湛明婵捕捉到了这一点,轻声问。
安品然低头想了好久,“实话说,的确有一点点的耳熟,但是我以前老看言情小说,这个名字比较诗情画意,或许是哪本小说上的人物也说不定。就算是真人,但我都记不清楚,可见也不太了解。要知道我的每一个员工,哪怕是辞职不干走人很久的,他们的名字我也都牢牢记得住呢。这个和案子有关系吗?”
湛明婵说:“应该有关系。所以希望你能再好好想想。”
安品然迟疑一下,湛明婵又问:
“或者你认识梅展吗?贺希希呢?还有腾印、姚窕、黄丝妙、温彦哲?你是洋泽二小的吗?”
安品然笑了笑,“我一直是东阳区的,基本没在洋泽区活动过。”
“那你认识童韵吗?傅旭然呢?还有舒小芸或者孙洁?他们的年纪该是和你差不多大。”
安品然肯定的摇头。
“黎洛琼?方霏美?常睿?苏枝?方珊美?”
安品然的目光忽然凝了一下,似乎在回味,似乎在深思。
“有什么记起来的吗?”湛明婵沉住性子问道。
“有点熟悉……有个名字有点熟悉……”
湛明婵把刚刚说过的名字重复一遍,安品然道:“方珊美?有一点点熟悉……”目光逐渐迷离,显然是陷入了思考中。
又是一点点熟悉……
湛明婵有些失望,“该不会又是哪个小说人物吧?”
“不是。”这一次,安品然格外肯定,“绝对是有过印象……但是,湛小姐,我可以先说完第二个晚上吗?”
“当然,尽量细化一些,你说的每一个细节对我都很有帮助。”湛明婵平静道。
安品然点点头,“那天晚上,当我看到翅膀的影子后,就怔住了——”
这是什么?一对翅膀的影子吗?有什么飞行物溜进来了?安品然抬起头在天花板上看了看,没见到啊。何况这么大的影子……头皮一阵发麻,那得是多大的飞行物啊……
只不过就在她看完天花板又看回去的时候,眼睛一眨,那两片薄薄的翅膀影子,不见了。
安品然站起来,一步步走向黑暗的幽深处,如同昨天一样,她仿佛被蛊惑了般,绕过一栋栋玻璃墙,终于站定在水族箱前。她扬起头仔细地查看墙上的抽象画——那浓烈的色彩,粗犷的线条,让人看不清的内容,在冷冷的月色下都蒙上了一层诡谲汹涌的色彩。
咕噜噜——咕噜噜——
这是水族箱在响吗?
安品然看着面前的水族箱,一池子红宫廷在水底软软的招摇,一大波浓郁的红,若火的燃烧,若血的漫溢。
安品然闭了闭眼,冷静,冷静。睁开眼,她想慢慢地退回去,回到房间,熬过这一宿,一定要再去请个天师,不能耽搁。
但是在她张眼的瞬间,一片阴影掠过,那优雅的、宛若蝴蝶翅膀般的阴影,在月色下划走,好似一个玲珑的芭蕾舞演员般,踮着脚尖,从墙上溜过,就在它的最后一片剪影消失在墙缝的时候——
砰!
是什么动静如此沉重?
砰!砰!
安品然
颤抖,好像一个沉重的人重重地踏出步子。这脚步声缓缓而来,撞碎了一地的夜色。
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水族箱前。
安品然张开嘴,极度的惊骇堵住了她的声音。
那是……是一个人么?
一个全身焦黑的人。几乎要与这夜色融合为一体。若不是那一块块翻开的皮肉血色,若不是那股烧焦的臭味,安品然真的会忽视这个人的存在。他的身材格外高大,直直地立在水族箱前,好似一尊焦黑的僵尸。
然后他动起来了,就像一缕烟气般,他庞大的身躯穿过了身后的水族箱,从左边进去,穿过那一片片浓艳的红宫廷,穿过那一群群沉沉浮浮的鱼,再从右边慢慢出来。
安品然一步步后退着,她不敢惊叫,害怕惹怒这个“人”。她想自己应该立刻逃出去,离开这里。
海棠红的高跟鞋却被桌布长长的流苏绊到了,安品然打了一个趔趄,她试图扶住圆桌,但结果拽走了桌布,连带着水晶瓶子和玫瑰花都落到地上,粉碎声格外清亮。
那个在水族箱内来回走动、穿越的“人”站住了。
安品然坐在地上,花瓶里的水溅到了她的裙子上,湿乎乎的,尾椎骨还有点痛,但是她不敢动,紧张地盯着水族箱内的这个焦黑的“人”,空气中烧焦的味道越来越浓重,这个人的手忽然一抬,安品然差点喘不上气,然后兹拉拉一阵电流的声响,水族箱的照明灯忽然亮起来,又忽然灭了下去。
安品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人”突然回过头,安品然看不清这个“人”的脸,只看到大块大块的黑色焦炭还有翻起的血肉。她不住地往后退,贴着地面拼命后退,突然间两只冰凉苍白的手臂从一张圆桌的桌布下伸了出来,一把抓住安品然的双腿,她被卡住了,动弹不得。
“啊!”安品然捂住嘴闷闷地叫,抓住她双腿的这双手臂,带着清清楚楚地鲜红色尸斑。
她再一次拼命的抖动双腿,试图将双腿从那双恐怖的死人手臂的制约中脱出来,但是那手臂仿佛石化了般,任安品然百般折腾也牢牢不放。她只感到双腿越来越麻木,而那双手臂已经凝固在她的腿上,那份冰冷透过肌肤深入到她的骨子里去,凉凉的,泛起寒意,带着死亡的气息……
一阵风卷来焦臭的味道,安品然抬起头,绝望地看着那个焦黑“人”站在了自己面前,漆黑的双手向她的脖颈处掐来……
她往后一仰,再一次晕过去了。
“还是第二天凌晨,我醒过来。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但是我知道有一个地方不同了,就
是被我拉下来的桌布,它铺回了桌子上。我之所以能这样肯定,是因为当时连带着被我拉到地上来的水晶花瓶和玫瑰花的残骸……”安品然慢慢地说,不由打了个哆嗦,“都在垃圾箱里找到了。”
☆、第四章 疑惑
湛明婵的眉毛稍微紧了下,又很快舒展开,“你的意思是,这个鬼还替你善后了一下?”
安品然苦笑,“我也不知该如何看待这种情况……”
“那么你再一次醒来后又做了什么?”
“我本来是准备找个天师。”安品然叹息,“但是刚好那天店里突发了紧要的事必须我亲自处理,就给耽搁了。当天晚上我又遇到了同样可怕的事——”
闻雨轩内灯火通明,安品然持着剪刀站在了水族箱前,她恐惧地盯着那一片在水中摆动的红宫廷,咕噜咕噜的气泡,不断沉下浮起的鱼儿,还有其余的水草、流木、石材、底砂,每一样都是她精心挑选,亲手安排,绝对不该出现超过她掌控的异变啊!
但是为什么……安品然盯着那一片红宫廷,一个淡淡的阴影宛若墨水入水般缭绕起来,它盘旋着上升,冲出了水面——照明灯喀嚓一声熄灭,那阴影破水而出的刹那,闻雨轩内所有的灯都熄灭了!
安品然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惊叫一声,急忙向外逃去,那双僵冷的手臂冷不丁地从桌布下窜出来,煞白的宛若被不灭的闪电划亮了般,让人在黑夜中也无法不正视。安品然这次有了防备,手中的剪刀狠狠钉住抓住自己脚踝的那只手,霎时间,水族箱的灯亮了,柜台的三色射灯也亮了,在这微弱的光芒交映中,安品然看到她的剪子尖下,没有鲜血,只有翻起的皮肉和鲜红色愈发明艳的尸斑。
“放开!”安品然失控地尖叫,她回头,那团阴影落在地面,慢慢塑成一个人形,焦臭的味道弥漫开来,安品然嗅到了,不由心中一阵慌乱,抽出剪刀,对着另一只僵冷的手臂狠狠刺去,“放开我!”
那双手臂突然将她拽倒在地拖行起来,剪刀在慌乱中落到地上,桌椅撞得她身上生痛,安品然已经完全慌乱了,她高声嘶叫,希望周围的住家和尚未休息的商户能捕捉到这寂静暗夜传来的绝望求救声,她的双手拼命挥舞着想抓住一些什么,桌子腿、桌布、椅子腿,花瓶纷纷倒地,一朵朵娇艳的玫瑰花摔在浅浅的水中,它们的倒影在夜色中婀娜诡谲,抓不住,这些都抓不住,安品然绝望起来,一道亮光擦过,啊!还有玻璃墙……
十指生生卡住了一面玻璃墙,手腕登时传来一阵剧痛,安品然咬紧牙关和脚上的那双手臂角力,求生的意愿带给她无比惊人的毅力,她静静祈祷奇迹的发生。
时间缓慢流动着,整个闻雨轩再度陷入沉寂,鼻尖缭绕的焦糊味越来越浓,脚上的那双手臂忽然松开了,力道一泄,安品然紧绷的身子瘫软到地上,她剧烈呼吸着,趴在冰凉的地
板上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是有什么不对。
嗯,是鼻尖那股焦炭般的臭味,一直萦绕不绝。安品然不禁恶心的咳嗽几声,她虚弱的贴住玻璃墙,脸庞反复蹭着微凉的玻璃墙,缓缓地平复心情,调整呼吸,鼻尖那股恶臭愈来愈浓,余光纳入一抹黑暗。
安品然怔住了。
她缓缓地、缓缓地偏过头。
玻璃墙内,一张焦黑的脸,一对猩红的眼,正在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玻璃杯倒下,柠檬水洒湿了桌布,安品然捂住嘴,恐惧的泪水潸然而下,“真是……真是太……”她不停摇头,“我根本不敢再回想了!太……太可怕……”双手捂住脸,她低头沉默了好久,才抽出桌上的纸巾,慢慢擦拭泪水,“抱歉,我失态了。”
湛明婵扯扯嘴角表示“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该问的还是要问,该回忆的还是得回忆——“之后呢?你又晕过去了?第二天又醒过来了?被你弄乱的地方又都收拾过了?”
安品然长长呼吸,“嗯。”
“然后你又做了什么?”
“然后我试图联系天师,但是……但是之前联系过的那个人,找不到了。毕竟是天师,云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