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夏蝉鸣
最后,他们在三层安品然的房间外,找到了安品然的尸体。
安品然头朝房门,俯身趴地,一只胳膊
向着房门的方向伸着,另一只胳膊被压在胸下。她的头颅旁边,有一小团灰烬,湛明婵看了眼,“是三日符,彻底完蛋了。这对手道行真是不浅。”
湛明磊面色更是复杂,警惕地将自己和湛明婵的结界加厚几层。
那边,湛明婵已让傀儡小心地翻起安品然的尸体,湛明磊戴上薄胶手套探了探,“死透了。起码一个多小时。”蹙眉,看到安品然圆睁的眼、扭曲的脸旁和嘴角黑红的血,“有可能是中毒。等法医吧。”
湛明婵蹲□,“她手里握着什么?”安品然的左手紧紧攥着。湛明婵让傀儡给强行扒开,一团灰、两个小纸片和一只发卡先后掉了出来。两个小纸片上,只有两个人头像:一个是中学时代的方珊美,一个是高中时代的安品然,湛明婵判断这就是安品然给自己看过的那张社团合影,现在,照片的其余部分都化成灰烬,只留下这两个人的影像……看来,方珊美之死与安品然之死,确实可以指向同一对手。
对手就是简画蝶吗?安品然自己都说,她知道简画蝶为什么杀方珊美。
是否可以根据目前的证据来判断,简画蝶是蝶族的?是否可以回去后给蝶族下掌门函,询问此事?
但是蝶族的支系多、活动地域广,恐怕就是人家接受排查,也不会太快得出结果。
她一面算计,一面又戴上薄胶手套,检查那只小发卡——粉红色的蝴蝶发卡。湛明婵心中一沉,不动声色,让傀儡将那个发卡撞到透明小胶袋里,又对湛明磊说:“哥哥,帮帮忙。咱们检查安品然尸体时候的这些细节,可别对别人说了。”
“我知道你怕的是父亲和大哥。这个没问题,他们也查不出来。但是妹妹,你到底要干嘛啊?跟哥说清楚。”湛明磊无可奈何地叹道。
湛明婵默默不语,法杖伸向安品然的房间门。
她必须进去,立刻排查安品然的遗物。或许可以找到有关方珊美、简画蝶的关键线索。譬如安品然说的那个留有简画蝶名字的名册。
法杖就要接触到安品然的房门把手——哗。
闻雨轩内大亮,警察顷刻间涌入,楼梯被踏得砰砰作响,几个小警察已经上了三层,看到湛明婵和湛明磊,高呼“什么人!”就要冲过来带走,幸好有个领导模样的警察走上来喝止住,一面让人来检查安品然的尸体,一面请湛明婵和湛明磊下楼,因为——“你们父亲在外面等你们呢。”
“我要进去!我得检查这里面的东西!”湛明婵眼看功亏一篑,一阵愤懑焦躁,不管不顾要推开安品然的房门,湛明磊一把捏住她,“妹妹!”口气
极其严厉,“别再拖累人了。”
湛明婵一怔,“哥……”
湛明磊沉下脸,拉着妹子一路下了楼,湛修慈在门厅那里站着,看到一对儿女,目光沉沉略过他们的面庞,一句话不说,转身出门。湛明磊扯着湛明婵跟出去,出门前,湛明婵沮丧至极地回过头,看向安品然的房间所在的三层,心中空荡荡。
只差一步。
只差了一步啊。
她脑子里全是这句话,傻傻地被湛修慈塞到车里。但是湛修慈并没有上车,只留了一些傀儡看着她。湛明婵逐渐回过神,四处寻找父亲的身影,搜索间目光陡然锐利——红蓝警灯闪烁下,她看到湛修慈、两个领导模样的警察还有另一个气质华贵的人在交谈。
那个人,她认识。
湛明婵贴住车窗。
湛修慈多年的好友、齐家掌门人齐惠风。
这案子到底和齐家有什么牵连?如果仅仅是为了齐音徵的一个甭管有意还是无意的失误,不至于到如此地步吧?自己都没再刨根究底了……
湛明婵还没消化好这个消息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她打开来,“童韵”两个字正在闪烁。这一惊可吃得不小,急忙接听,那头却是一片死寂。
“童韵?”湛明婵小心地问,“童韵姐吗?”
她不是在精神病院治疗呢么……
粗重的喘息声突兀地响起在她耳边。
“童韵姐?你怎么了?”湛明婵连声问着。
“蝴………………”
声音沙哑、细小、微弱。
“蝶………………”
“童韵姐!”湛明婵迅速拿出符咒开始催动咒术,意图通过手机媒介远程罩住童韵。
“翅……膀……飞……”
一连串诡异的笑声响起,是童韵的,那笑声愈发混乱,湛明婵的符咒刚要贴过去,那头的电话便断了。
湛明婵呆呆地坐在车椅上,安品然死了,证物恐怕不会完整地落到自己手里了,最后的活证人童韵生死未卜,她却竟然使不出半点法子。她的四周是白色的傀儡,面无表情;她看向上方,是封闭的车顶,锁住广阔而自由的天空……
☆、楔子与第一章
容珺萱的双手停了下来。
莲蓬头呼呼冒着水,温热的水,畅快地洒下来,把她姣好的身躯浇个湿漉漉。洗发水的白色泡沫还在她的头顶滋滋轻响,十根手指尚且插在浓密的黑发里,一缕缕白色泡沫在热水的冲刷下,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滑着,滑落到地砖上,争先恐后地冲向地漏,甚至可以听见热水流入地漏发出的咕噜声。
而她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头发上的白色泡沫一点点干掉,身体一点点冷掉。
此刻她正在洗澡,自然全身赤@裸,只蹬了双凉拖,衣服都挂在浴室门后的钩子上,还有一方紫色的大浴巾,在蒸气后妖娆。浴巾下是浴室小门的透气处,一层层木制扇叶片,已经蒙了尘,但不影响透过它们向外看。
外面应该是一块软软的藕荷色浴垫。除此之外,不会有别的东西。
她的家,是个四口之家。现在是十月中,姐姐去外地念博士,明年一月份才会放假回来;父母在九月初都被派出国公干去了,这次需要三个月才回国。
所以家里目前只有她,只可能有她出现在这个室内。
但是现在……
容珺萱甚至能听到自己哆嗦的声音。
现在,透过浴室门的扇叶片,她能清清楚楚地看到——
一双男式运动鞋正踏在浴垫上,鞋头,朝向了她……
湛明婵这次倒没挨打。挨打的是湛明磊,湛明婵替湛明磊辩解一声,湛修慈就会赏湛明磊一嘴巴,到最后连湛明儒都没逃过去,湛修慈的意思很明确,身为兄长要引导妹妹去做正确的事,明磊没当好哥哥,三更半夜不跟家长说一声就带着年轻的妹妹跑去凶案现场四处乱翻,自然要负首要责任;而明儒身为长兄,一没带好妹妹;二没引导明磊去当个好二哥,自然也有错。总之,湛明婵,你是女孩子,老子尽量不打你,省得你没脸面,但是你做错了事,你的两个哥哥都得挨罚,自己掂量着去吧。
直到湛明磊两颊红肿,湛明婵再也不敢抗议。接着就是关禁闭,整整三天才获得自由。出来也不敢求湛明磊了,就硬硬头皮,揣上一些钱,偷偷去了精神病院。获知三天前,童韵便已跳楼身亡。湛明婵厚着脸皮一边编瞎话,一边诚恳地展开金钱攻势,东问西问,终于找到了负责四层清扫卫生工作的一个清洁工,她也负责童韵那个病房的清洁工作,那天在场,便去向她打听情况。
对方说,一般像童韵这种杀过人的精神病患者,都是被严加看管的对象。病房门、走廊门都加安了铁栏杆,两重门那天都是牢牢锁着的,病房所有窗户都安装了护
栏。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是凌晨三点多的时候,童韵竟然出现在四层另一边的医生办公室里,那里的窗户可没装护栏,童韵就推开窗户,跳了下去。现在那地方只留下一个被白粉笔圈出来的人形,警方已经以自杀结案,医院对相关管理人员进行一番惩处,再赔钱,尸体由家属领回去火化,这事就过去了。
“她死之前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湛明婵知道清洁工这种身份的人,顾忌较少,活动也自由,比较健谈,从他们口中得到的信息会很多。
“我没亲眼看到,但是听说她是抱着一堆蝴蝶剪纸跳下去的。那天她跳下去的时候,有值夜的医生和护士在对面的楼里看到了,从四楼开始,漫天都飞着白色的蝴蝶剪纸,就跟下了一场雪一样。纸片子还在天上飘的时候,她就已经落了地,咣当一声,惊到了不少病人,差点闹出大阵仗来。后来警方走了以后,我们都被叫去收拾了好半天。”
湛明婵将以前童韵给她的蝴蝶剪纸拿出来,让对方辩认。
“是这个,样子都差不多,两边翅膀都不一样。”清洁工肯定道,“我印象里,她自从进了医院后,就一直在撕这种纸片,我负责扫她那个屋子,几乎天天都能扫出两筐。”
湛明婵深深喘息,“童韵跳楼之前,你有没有感到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清洁工说:“进到这里的都是不对劲的。她们做任何不对劲的事,都不会有人奇怪,我真的没注意过。不过她跳楼前一天,探视的时段,倒是人来看她了。我之所以感到奇怪,是因为平时也就她父母会来,突然多出个陌生人,还是个年轻姑娘,我自然多看了几眼。”
湛明婵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叠照片,让对方一一辩认。
“就是她。”清洁工看了半天,肯定地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
湛明婵看了眼,感到心脏被狠狠扯了一下,清洁工指认的这个女孩,正是失踪数日、连警方都快放弃寻找的贺希希。
“您确定是她吗?能不能给我说说这个人?”
“那天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我看到她出现在病房门口,当时是清扫时间,我正好在,监管的护士也在。我看她跟护士说话,然后就让进去了,我就当她是来探视的,没多想。过了一会儿,我去童韵的屋子收拾垃圾箱。看到这个姑娘——”指了指照片,“正坐在床上看童韵,童韵也不撕纸了,也看着她,俩人都不说话,就那么互相看。我当时瞥了她们一眼,觉得童韵的目光挺说模械恪械憧志灏伞2还宰佑胁“。晕乙膊痪醯闷婀郑绦晌业幕钊チ恕!鼻褰喙に?br /> 到这里,思考了一会儿,“有件事,现在想起来,倒是越来越觉得特别。”
“什么?”
“那天我离开童韵的病房,又去收拾别的房间,都收拾妥当后,我倒了一趟垃圾,然后就擦楼道,经过童韵的病房,门是开着的,护士也还在,探望她的姑娘也在。我当时就觉得这个探视时间有点久啊,一般看精神病人,就算是亲爹娘也不会这么久。所以我就抬头看了眼走廊的表,都块五点半了,这就不对劲了,因为我们和别的医院不同,精神病院,这里又是重症区,那个童韵还是个杀过两个人,看得很严。绝对不可能让探视的人超过探视时间。除非那是警察要公干。这姑娘是警察吗?”
她当然不是。
湛明婵又问:“那后来她是几点走的?”
“我没注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不见了。”
“是你没注意,还是说你根本就没看到她是如何进来的,又是如何出去的?”
清洁工想了想,“这个没什么区别吧。我又不是负责监督的,真的没注意。但是让你这么一说……”她思考了一会儿,“有一点倒是奇怪了。走廊那个铁门,你也看到了,挺沉的,一打开就哗啦啦,全楼道都能听见,但是那天我没听到铁门响。”
湛明婵的心里又紧了紧。
“后来的事,我就不清楚了。”清洁工说,“我干完活就下班去了。宿舍在医院后头,直到凌晨五点多我被叫起来,让过去清扫,我才知道那童韵跳楼死了。对了,她好像不是当场摔死的,因为她尸体旁还有用血画的画呢。现在那痕迹都被冲没了,但是当时还有点,我收拾纸片的时候看见了。”
“什么画?”
“我琢磨着,是没画完的。”清洁工说到这里,谨慎地压低了嗓音,四处看了看,拿着手里的一把小刮铲子,在墙壁上刮了起来,“就是这么个图案。这边是个半圆,这里上去了,然后又下来,然后再上去,就画了一小半,就没了。”
她的铲子在墙上游走,慢慢刻出这个图形。
这是一个奇怪的图形。从左上方画起,一个胖胖的半圆,画到下面,笔画又顺势往上走,走得高高地然后又稍微倾斜着滑下来,到了底下,笔画又往上去,但是大概童韵没画完就死了,只是看那笔势,一个弧度不是很大的弧形,很像是要画一个和左边那个半圆对称的样子。
“你看,像不像个蝴蝶?她平时就爱撕蝴蝶,撕得满地都是,死的时候又扔了一堆纸蝴蝶,落了地还画了这么一个蝴蝶模样的,啧啧,这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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