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夏蝉鸣
“尤其是伤及了一个叫做苏琳的女孩。你的好网友。能让你在高考前放下书包跑去救援的好网友。”湛修慈放下文件,正眼看向女儿,“刚才你说的那些全都是废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听也懒得听,更没有必要听。到了现在你连最简单的谈话法都使用不好,你还天天在我这里示威吗?你老说我没教好你,没教会你,没教过你,你从不找找自己懒惰的原因。好,过去的事我也懒得追究,我这个当爹的现在开始好好地
教你该怎么谈话。你现在需要我做什么?需要整个湛家做什么?你这么要求的理由,你对自己理由的分析,说吧。”
湛明婵张了张嘴,合上,想了想,“我……要湛家站在我这一边,参与到简画蝶的案子中去。我们不能让齐家单独去缉拿简画蝶。现在我手里有了一个新的相关人,她很可能是简画蝶的下一个目标。但是也有可能已经被齐家追踪到了。齐家曾经借助容珺萱试图缉拿简画蝶,但是反而被简画蝶摆了一道。我想齐家这次会卯足力气权力追查简画蝶,不会再随便犯错误。我一个人的力量是难以和他们整个家族抗衡的……但是如果湛家所控制的力量可以帮助我快点找到那个相关人,保护她,跟踪她,通过她,抢在齐家之前缉拿到简画蝶,那么……”她不知道“那么”之后该说点什么好,只是就此闭嘴。
湛修慈冷笑了,“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让湛家卷入到一个简画蝶的案子中去呢?这个案子给湛家带来的是什么?”
“我……我……是掌门……”湛明婵小声道,又慢慢挺直了腰杆,“身为掌门,我认为既然简画蝶的事情严重扰乱了此地人间的正常生活秩序,那么湛家出手是应该的。”
“齐家出手也是应该的,他们去缉拿就好。”湛修慈淡淡道,“都是玄黄世家,我信得过齐家的力量。何况简画蝶的事情本来就是齐家的份内,跟我们湛家无关。”
湛明婵气得抖了抖,“齐家的份内?五年前,是齐家让警方把成灿自杀和简画蝶失踪的事情压住了吧?”
湛修慈没搭理她。
“成金是齐家的什么人?”湛明婵再也忍不住了。
湛修慈继续看文件,没搭理她。
“您为什么要护着齐家?就因为受害者只是一对被丈夫抛弃的可怜母女,不能带给您和您的湛家一点利益?”
湛修慈淡淡道:“对。就是这样。支持她们无法给湛家带来一丝半点的利益,湛家如果没有了利益,那你让我如何供你好吃好喝?送你上学接你回家?给你买房还给你还每个月的信用卡?你想旅游就旅游想不上课就不上课,还得到处给你解决因为你的无能而惹出的各种事情?没有湛家的利益,这些还存在吗?”
“可是齐家真的可以吗?”湛明婵质问,“我恐怕他们对湛家也只是一种利用。”
“建立在利益上的同盟才是最稳固的,‘利用’都是相互的,没有谁可以站在制高点上睥睨别人。”湛修慈说,“回去把我今天说的话都给记下来,省得你日后不认账,数落我从没教过你。”顿了顿,“你不用再说,我考虑得很清楚。齐
惠风的确还在观望中,他也要为齐家谋取最大的利益。所以我们这边必须做出一定的表率。不用湛家出人出力出钱,不必担任何风险,不会有任何实际的和名声上的损失,只是放弃一个本来就和湛家没有丝毫关系的简画蝶,一个小小的成灿,这样就可以换来齐家的一个满意的态度,这实在是太划算了。就算召开全族大会,族人们也会一致同意我的看法。这种默默的类似于‘外交’上的支持,是相当划算而管用的。”
“可是无形中我们磨损了湛家对神族许下的承诺。”
“最大的承诺是永不背叛天界。就这么简单。”湛修慈望着自己的女儿,轻声道,“我想我说的很清楚了,原因都给你摆出来了。回去休息吧。看你那样子,就知道你一晚上都没睡!”
湛明婵哽了一下,那瞬间她感到更加无力:隐隐的,她认为湛修慈说得确实没错。但是另一方面,这样一件很可能埋藏着重大冤屈隐情的案子就摆在了自己的面前,何况里头还搭上苏琳、季警官等无辜人的性命,就发生在湛明婵的眼前啊!让她如何坐视不管?倘若她没看见,一切OK,湛修慈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只是她听见了,她都可以忍忍心,不管了。但是苏琳,但是季警官,都是活生生的人。还有那个信任她的曾警官,还有薛维琦……她不敢去想像,当自己放弃而偷偷逃跑后,他们会是用一种怎样的目光看着她的后背。她只是感觉那目光,自己承受不来。
慢慢的,她眼中涌上了泪水,她不知这泪水为谁而流,可那些咸咸的水滴就是不争气的一点点落下去。她又素来倔强,抿着嘴唇低下头,一动不动。
当然,湛修慈只会比她还能忍,低头继续批阅他的文件,你爱哭,那就随便你哭去。
“您能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许久,湛明婵喃喃道,声音微微哽咽。
湛修慈瞥了女儿一眼,沉默片刻,“看不清对手,是最可怕的……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都半年了,发生了那么多事,你竟然一点都没想到点子上,和齐家那些笨蛋有一拼了。”
☆、第五章 叶姗昏倒
寒风肆虐,天色沉了一个白日。
越接近冬至,白天就越短,加上今日天气也不好,刚五点,外面的天地就已经结成一团硬邦邦的黑疙瘩。
写下最后一个班的责任区卫生分数,她摘下红艳艳的值日生袖标,匆匆掖在口袋中,小跑着回到本班教室。走廊里大半的廊灯都被熄灭,每层只留下一两盏,一片茫茫的昏沉。她独自跑过,心中不由发虚。
推开教室门,迎接她的是一团乌七八糟的黑。急忙打开灯,灯丝的声音刺啦刺啦地划过在她的头顶。
她从教室后墙的挂钩上摘下羽绒服,将自己厚厚地裹住,背上书包,再检查一遍教室的窗户是否关好——一道瘦小的身影自她视线下方掠过。
天色已经全黑了,但是周围建筑星星点点的灯火借给了操场一条条光线。她就是凭借着这些光芒,于黑暗中捕捉到了那条小小的身影。当然,也是因为那个人套了件十分显眼的白色羽绒服,似乎没有系上拉链,甚至没有套上袖子,雪白的衣摆和两条袖筒在寒风中猛烈地纷飞,格外引人注目。
她目送着这道小小的身影在黑暗中跑过操场——这速度可真快,仿佛一只被猛兽追赶的小白兔子般。
这个一定是哪个同校同学。而且看那个身高,肯定不是个低年级的“小豆包”。只是为什么这个时候还在学校呢?是被老师留校?还是和自己一样是巡视的值日生?但是自己是高年级生,今天下午又开了班会。巡视时间其实晚了一点,刚才走了一圈,没看到其它年级的值日生,教室的门都锁住了,想必这个时候,学校除了自己以及一小部分老师,传达室的大叔外,没别的人了。
这个同学是哪里的呢?她为何在寒风中,连羽绒服都没穿好,就匆匆跑入寂静而墨黑的操场?
她的目光不由跟住了这条瘦弱的身影,一直跟到操场的南侧,离那两重钢丝护网越来越近。
门都锁住了,你出不去的。
她本能地想。嘴里呼出来的哈气弄白了玻璃窗,遮挡了她的视线,戴着绒线手套的小手飞快地抹了几下,视野又清明起来。
可是……她奇怪地歪歪小脑袋,两条辫子在脑侧晃着。
那小小的、白色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操场、钢丝网,视线所及之内,空荡无人。
她跪在椅子上又看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再看到那道小小的身影。
从下午就开始刮起的风,这时候越来越大了,风声宛若野兽的哭嚎,不时恐吓着她。虽然她家就在学校附近,家里人也知道今天是她值日,但是也不敢太晚回去。望
着窗外愈发浓重的黑,她心头不由沉甸甸的,锁好窗户和门,匆匆离开。
她跑过空旷的走廊,余光被动地接收着两边的事物。听着自己的鞋子所制造出来的清脆的声响,在这个无人的时刻有节奏地轻快响起。
有什么东西掠过了眼帘,迅速地退出她的视线。
一股不安却轻轻缭绕开。
那小小的白色身影又回到了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此时此刻,走廊已经非常昏暗了。
她停下脚步,喘息着,感到每一次吸气都无法彻底,胸腔里很快就有些涨堵。
待回声渐渐落地后,她沿着走廊,慢慢地退回到刚才跑过的那片狭长的昏暗中。
她的呼吸变得愈发紧促,但她知道自己刚刚一定看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需要再看一遍,否则会一直不安心。
到了。
她停下步子,缓缓侧过头——邻班的教室。门上——
她走过去,仔细地查看。
那门上的锁,不见了。
刚刚这里是锁住的啊。
鬼使神差般,她的手指在她的意识号令说“不要”之前,就推开了门。
吱呀……
歪歪曲曲的声音中,这扇门,轻飘飘地开了。
邻班的教室内,黑得更加沉重。这黑色几乎堵住了她的呼吸,让她的心跳慢了几拍。
一个声音再让她离开,越来越大,越来越严厉而尖锐。但是她的手指依然伸向了电灯开光——啪……
灯丝噼啪声,教室内一片惨淡的明亮。
瞳孔一缩,她看到一只浅粉色的书包放在教室角落里的一张课桌上。
刚才有吗?如果刚才自己没有看到这些,那么就是说,有人又回来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没听见任何动静呢?
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好奇心被满足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悔恨与害怕,浓浓的恐惧驱策着她关了灯和门,飞快地跑下楼梯,跑出教学楼。
她一直没有停下,直到离开教学楼几十米远,她才收住脚步。
风声在耳边肆虐着,她呼呼地喘着粗气,待胸脯剧烈的起伏趋缓后,仿佛是要验证自己的安全般,她回过了头。
寒风尖啸着划过天地间,几根细长的树杈子从她眼前掠过,尘土卷起,她急忙捂住眼,将吹进去的沙粒揉出,耳旁听着粗暴的风鸣声,刻骨的寒意猛烈地渗透进来。然后这一轮的风号平息下去,为下一轮的风起蓄势待发。她拿下双手。
仿佛那一场大风吹散了所有的污物,视线内竟然十分干净。她看到黑沉
沉的教学楼,中间巨大的空档——那下面是操场,钢丝网的上部边缘,一些乱晃的树杈子,还有——
那栋漆黑的、散发着腐败气息的老楼。
她走进了几步,眼睛轻轻眯起来。
是错觉吗?
不。
她仿佛听到灯丝噼啪的声响。
随后那老楼的二层,一个小小的窗口,亮起了一团冷冷的光。
仿佛睡醒的兽,在漆黑的夜里缓缓张开的眼,不怀好意地窥伺大地。
窥伺着她。
大汗淋漓,心跳猛然加剧,不知为何她尖叫一声,整个人如一尾溺水而不断挺着身子挣扎的鱼儿般,呼地弹起来,上半身的被褥软趴趴的落下,凉风吹到让虚汗浸透的后背,一阵冰冷。
窗外一阵尖锐的风号声飙过,叶姗回过头,身后的窗帘正在微微摆动,她伸过手一推,那没有被完全关好的窗户喀嚓一声,总算是彻底关紧了。凉丝丝的寒意随之消失,风声也闷了不少。
这个冬天,怎么如此难熬?
叶姗软软地躺了回去,汗水正在一点点地干涸,可她却再也睡不着。随手拧开台灯,想着自己刚刚那个噩梦。
意识的大海在汹涌中退了潮,最核心的记忆岩石被一点点推上来,逐渐露出狰狞的容貌。但是,水落石出的日子似乎尚未到来。此时此刻,茫茫大海上,太阳尚未升起,海浪翻滚着暗黑的背脊,她驾驶着记忆的小船匍匐在铁一般的背脊上,茫然找不到边际。
叶姗长长一叹,终于放弃了重新入睡的打算,她披好衣服坐回到电脑前,从收藏夹里翻出“诡夏论坛”的网页,犹豫了一下,打开了。
自从那天发过贴子后,她就没再登录。因为有一种本能,那就是回避这贴子,回避这上面的内容。但是那噩梦不肯放过她,随风潜入夜,搅得她心神不宁。这一次和往年都不同,至少往年这个时候,她只是心慌一段,很快就能投入到正常的学习与工作中去。
恍惚间,已经登陆了论坛,叮当一声轻响——
你有新信息。
叶姗走入“弱水一梦”休闲吧的时候,湛明婵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了。她以为对方不会来的时候,一个高挑、漂亮的姑娘站在了桌旁,“夏之声吗?”
湛明婵点点头,“叶姗?”
叶姗拉出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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