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血有肉的占星馆
槟荆薹ǘK茏龅淖詈笠患拢褪侵龈佬⊙┪美粗胶捅省?br /> 给占星师写下最后一封信。
然后,这封类似遗嘱的、寄托了他最终心血和希望的信,被小雪投入家中的送信口,这样无需出门,邮递员会主动上门收信。他着实佩服自己当年的先见之明,若没有这个东西,他该如何向占星师求助啊。
做完了这一切,他感到全身上下无比地酸痛,每一根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脱离原位,然而他的心里,却像雨后明朗的天空一般纯净清澈——疲惫,这是自然的,更不可思议的是一种即将卸下肩头重任的快感——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在他
死之前,他已经把完整无缺的妹妹交托给占星师保管。他为自己感到由衷的骄傲,六十年了,他兢兢业业,始终没有触犯占星师所说的那条“禁忌”,使得那冰雪雕就的妹妹一如当年从雪中诞生一样,那么玲珑,那么剔透。
那么美。
好啦,现在他已经交代完身后所有的事,可以安安心心一个人上路了。他平躺在床上,往事如一幕幕黑白电影,按照时间的顺序在他的眼前飞快放映着。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场悲剧发生之前,他牵着妹妹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拉
着她趟水过河。
小雪透明的脸孔从门后伸了出来,“爷爷是懒虫!”她高声叫了起来,“睡到现在还不起床!”
他笑起满面的皱纹,于是空气中荡漾着浓郁的苦涩味道,“爷爷病了……想多睡一会儿。”
当然,他心里非常清楚,此刻的他最需要的不是睡眠,而是食物。他只是下肢瘫痪,如果护理得当,说不定还有好多年可以活。在这如同冰窖的房子里待了一辈子,很多年前,他就罹患风湿性关节炎,并在余生中一直为其所苦。然
而他一直隐忍不言——他又能和谁说呢?小雪是听不懂的。不仅如此,小雪也无需进食,因此他每次吃饭,都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悄悄进行。现在,怎么能因为他的瘫痪,而让小雪触碰那些饭菜呢?
因为禁忌。
因为温度。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的宅邸始终冷得像冰窖,为什么他从来不让小雪出门,与外面的人、外面的事物接触;这更是为什么六十年来,他始终陪伴在小雪的身边,却从未有一次触碰过小雪的肌肤。
“她所居之处,必须冰如霜雪,不可以触碰任何散发热气的东西,”占星师冰绿色的双眸,散发着会让人冻结的寒气,“你那温暖的人心,会害死她的。”
作为复活妹妹的代价,他默默接受并遵守这了这一禁忌,终其一生都没有违反过。他怎么可能为了自己苟延残喘的老命,亲手把小雪送上死路呢?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倾注于头部,冲着小雪慈祥地微笑,那是他一生中最后一个笑容,“小雪乖。爷爷,马上要去见周公了。”他不得不停顿了好久,才好不容易把下面这句承诺说出口,“等爷爷睡醒,再给小雪讲故事好不好?”
生命力,一点一滴地从他的身体里蒸发。自从小雪依照他的吩咐关上房门之后,已经过去多少天了?他滴水未沾,粒米未进,双手仿佛和下肢一样变得毫无知觉。在他的意识即将涣散的时候,他分明看到,自己的思绪轻柔地在空中
胡乱飞舞,和妹妹的眼眸一样,那是雪花一般晶莹玲珑的形状……
小雪缓缓站了起来,好几次,她苍白色的双唇嗫嚅着,却始终发不出声音来。她那白得透明的肌肤上,居然罕见地现出一丝血色。占星师伸手过去,轻轻握住了她。
“你的哥哥,落先生……并不是你所想象的胆小鬼。”他把她纤细的小手轻轻抵在自己的脸上,“他之所以一直不碰你,是因为他害怕你会死去。”
之所以煞费苦心地撒谎,从传染病、白化病甚至失忆,全都是落先生为了保护小雪而耍的花招。为了守护她,他搭上了自己的一生,最后,在自己和小雪的性命中,毫不犹豫选择了妹妹。
他是在床上活活饿死的。
当他临终的时候,他的心情相当的平静。“我不畏惧死亡,”小雪仿佛听到了他从遥远彼方传来的心声,“我唯一所害怕的,就是在我死后,没有人能像我一样照顾你。”
“为什么……”小雪一脸痴然,“他为什么要这样……我不值得的……”
占星师向她投去了悲悯的一眼。
“男女双胞胎——据说是前世没能终成眷属的恋人投胎变的。无心无泪的你,明白了吗?”
爱一个人只需要一瞬间的心动,而让对方幸福则需要一辈子的呵护——当落冰临终的前一刻,他心里想的却是:“长久以来我真正的心意,终于忍住没有说——真是太好了。”
小雪趔趄了几步,摇摇晃晃向楼上走去,“傻瓜!”她嘴里不停念叨着这两个词,“笨蛋!”
生怕她出什么意外,颜无月赶紧冲了上去,令人遗憾的是,占星师抢先一步夺回了自己的风衣,并飞快地披在身上。当颜无月上楼之后,看到小雪正站在落冰身旁。一个豆蔻红颜,一个耄耋白发,一生,一死,对比何等强烈!
“现在,你无法阻止我了,对不对?”小雪弯下腰去,将纤细的头颅靠在落冰冻僵发青的胸膛前。她稚气的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相称的沉醉味道——那本是沉浸在爱河中的成年女子才会散发出的味道。六十年前便可完成的、情投意合的
拥抱,竟是如此绝望而冰冷的气息。
接着,他们二人的身上,开始钻出幼小而鲜红的火苗。火舌所噬咬之处,似要将他俩从中分开,然而回应它的,是小雪更加用力地抱紧。她死死抱住落冰的遗体,死也不肯松开。
于是她开始溶化
有一刹那颜无月看走了眼,误以为顺着小雪的脸颊流下来的是泪水,然而占星师却告诉她,雪女是不会流泪的。然后她看到,成千上万条细密的水流沿着小雪渐渐坍塌下去的身体淌了下来,只在瞬间便被火焰吞得干净。小雪如同雕
琢精美的雪人一样,太阳一出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在她即将消失的时候,空气中仿佛传来她轻轻的话语:
“我是个坏孩子吧,哥哥……这么多年一直麻烦你,真是谢谢……”
然后,水,全部只剩下水,尽情包围着落冰的遗体;这是多么奇妙的事啊,在这低温下,水很快凝结成美丽的冰花,永远地、温柔地将落冰包容其中。
再也不会分开,永远。
“并不是所有的爱都是热的。”回程的途中,占星师这样说道。而颜无月的回答,则是一个巨大的喷嚏。
尽管占星师曾经借出风衣,可怜的人类颜无月还是患上了讨厌的感冒,一路上喷嚏打个不停。为此占星师深表歉意。
“对不起,”他说,“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才能使人类感到温暖。”
他那诚恳得罕见的神色惹得颜无月不由笑了起来。她不由想起那位宁可关在宿舍里,也要照顾女儿的母亲,“守护,”她由衷地佩服那位母亲,“能够有一位至死守护的对象,真是幸福呢!占星师先生有守护的目标吗?”
占星师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在他的视线里,颜无月手背上的星痕正闪闪发光。
人生第二苦——老苦。佛说,青春易失,少年不在,所有美丽的想念都将削隐于日渐深刻的皱纹。
(谨以此文,献给小悦——纪念从酷夏到严冬的一个承诺,纪念温度的变迁。)
第二乐章 老之冰雪少年(一)
颜无月最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她所居住的女生宿舍,乃是K大最珍稀资源集散地——不仅本部所有的本科女生都集中于此,就连更为高阶的女硕士和女博士也都居住在这里。根据学校的规定,本科生一律四人一间,唯有硕士以上才可以享受二人一间的待遇,因此前
段时间,萧钰曾搬出去和研究生师姐同住。说实在的,颜无月十分向往一间宿舍二人同住,虽说现在的住宿条件已然不错,但随着大家的衣服、鞋帽等杂物越来越多,她也渐渐感受到空间紧张的压力。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正对着水房
的宿舍有些与众不同。
那间宿舍似乎终日有人,因为它总是紧锁大门,只从气窗上漏出一点点日光灯的光。然而,颜无月却从未看到里面有人进出。感到十分好奇的她稍微打听了一下,据说里面住的是女博士,而且只有一个人住。那个女博士总是每天一
大早便去实验室科研,往往工作到夜里才回来。这么说来,一天到晚呆在屋子里的人,到底是谁呢?
缠绕她心头很久的疑惑终于在一天夜里得到了解答。那天天气很冷,刚从外面回来的颜无月一头便冲向了浴室——宿舍每一层都有一个集体浴室,可供十人使用。由于每天定时供热水,女生们往往准点洗澡,只有那些赶不上供水的家伙
才会冒着中途断热水的危险,深夜去洗澡。因此,当颜无月拎着两瓶烧得滚烫的开水走向浴室的时候,并没有预料到会撞见那个自己一直好奇的人。
一位五十岁出头的中年妇女,站在水龙头下冲洗着满身褶皱的皮肤。颜无月顿时呆住了,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张大了嘴巴,脑子里一直处于混乱状态,止不住的想,“我们学校也有这么大年纪的女生啊?”可对方受到的惊吓并不亚于颜
无月,她徒劳地用半块澡布遮住身体,浴室的隔间门被迅速地关上了。
颜无月一边擦沐浴液,一边觉得事情不对头,于是她决定伺机观察。洗得差不多之后,她刻意关掉水龙头,又重重地以女生难以想象的力度踏出浴室,留下一地沉重的脚步声——之后,又踮起脚尖偷偷躲进最外的隔间里,只露出一条窄
窄的门缝。虽然光着身子偷窥的形象有点像怪叔叔(而且还是偷窥大妈级别的…_…!),而且天气寒冷,冻得她瑟瑟发抖,但是,只要一想到马上便能揭开这个“千古”之谜,颜无月顿时觉得浑身热血沸腾,脸红扑扑得活象发烧。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个穿戴整洁利落的女生走了进来。她的年纪比颜无月她们明显大上好几岁,一进门,她便小声地喊了一句:
“妈!”
水声立刻停住了,颜无月屏息静气,看到那个中年妇女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颜无月趁机牢牢记住了她女儿的脸。
经过确认,那无疑就是住在那个宿舍里的女博士。
从那以后,颜无月见到她们母女的机会渐渐多了起来——不,或许是颜无月抓住了她们二人的出现几率了吧。那位母亲没有想象中那样躲躲藏藏,偶尔也会从宿舍里走出来,不过,每一次出来,不是洗衣服就是淘米做饭,要不就是刷锅
洗碗。寒冬腊月的清晨,那个母亲把粗糙的双手浸泡在刺骨寒冷的水盆里,搓揉着女儿脱下来的厚重毛衣,从水房窗户吹来的过堂风,冷得连刷牙洗脸的颜无月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然而那位母亲,依然沉默地,费力地,不厌其烦地
反复搓洗着毛衣的高领。那个时候,她那矮小的身躯挺得笔直。
女博士留宿母亲,该不该告诉宿舍管理员呢?她并不是想赶走那位思女心切的母亲,而是恨那个女博士,这么大的人还不会照顾自己,非要让妈妈来当保姆。可是……怎么说那也是人家的私事,既然大家都没有出言反对,似乎也轮不到
自己插嘴……于是颜无月开始了新一轮的烦恼,就连例行的星座版聚会都懒得去,最后还是朋友死拖着她参加的。
她已经好久没有跟星座版的老友们见面了,自从“常春藤鬼舍事件”之后,她便再也没有主动出现在寂寞牛他们的面前。寂寞牛已经恋爱了,对象不是她——光是这样一个结果便令她黯然神伤。她又何苦自讨没趣,亲眼见识他和她的甜蜜
温馨呢?
然而来的只有寂寞牛一个人,安琳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寂寞牛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血性沸腾了,跟以前火爆性子的他比起来,现在的他更像是一块投入冰湖的石头,在下潜中慢慢冰冷。面对颜无月的询问,他也懒得搭理,只是沉默
地坐在一旁。“你跟安琳……还好吧?”这一句话在颜无月的嘴里转悠了足足一个小时,然而直到寂寞牛黯然退场,她也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
“我真没用!”她举起小拳头,对着脑袋一阵狂敲乱砸,“这样搞下去,关系只会越来越僵啦!作为朋友最起码的立场,也该了解一下他现在的烦恼啊!对,”她夸张地“哦”一声,“他一定有烦恼!”
“那么,您需要我的帮助吗,客人?”一个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从一旁幽灵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阴风以及顿时降到零下的环境温度,“您只要付出一丁点代价,便可以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哦!”
这个声音……听起来再熟悉不过了。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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