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血有肉的占星馆
“对。她对我实在太坏太坏了,真想不到世上竟还有这般蛇蝎心肠的女人,能对一个孤寡老人下这种毒手!”抽泣声,擤鼻涕声,翻动衣服的声音,“看看这里,都是她掐的,抓的,当着你的面对你甜言蜜语,一背着你就偷偷折磨我!我
一直不敢告诉你!”
谎言,无耻的谎言!Lucy的肺都快要气炸了。她承认,一旦背着Jim,她确实奉送了姑妈不少白眼,但绝对没有动手打过她,她毕竟是个老人!可没想到,她居然如此歹毒,背地里污蔑自己!
“我敢发誓,那狠毒的女人为了我那笔钱,一定会杀了我,再来杀你!记着,别让那个女人碰到一分钱,否则,我就修改遗嘱,宁可捐给慈善机构,也不留给你!”
Lucy屏息静气等待丈夫的回答,当她听到“知道了”这三个字时,眼泪顿时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冲刷了一路的残脂剩粉。连最亲密的丈夫都被那妖婆蛊惑,她还剩下什么?于是她明白,非得除掉那个讨人厌的姑妈不可了。
贪婪:回魂夜财神(下)
首先她拜访了冰冻街号,有血有肉的占星馆。
在占星师的眼中,人类被星星所纺织的命运之线彼此缠绕,纠结。通过星星的走向,人间一切的扑朔迷离,都解析得异常清晰,迎刃而解。“在你们两人的命盘上,我看到那位老人的土星冲你的太阳,因此她不断否定挑剔你,你有时
候会迫于压力去接受,有时候又会忍受不了而爆发。此外,从宫位来说,她的子女宫(第五宫)落有冥王星,且相位较凶,代表她和子女关系淡漠,而你的父母宫(第四宫)则落有火星,相位较凶,也容易和家人发生争吵——简而言之一句
话,你们俩是天生的对头,针尖对麦芒。”占星师微微叹了一口气,“所谓针锋相对是也。”
“那我该怎么做呢?”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照你的说法,我岂不是一辈子要受这个老妖怪的气?”
占星师交叉起长长的双腿,薄薄的双唇间吐出淡淡的话语:
“客人,占星师只能点亮星光,为您驱散眼前区区一步的黑暗,”他眯起冰绿色的眼睛,冷漠而不带任何色彩,“而正确的道路如何,此刻正在您自己的脚下交错蜿蜒。”
她擦干泪水,决心已下。不,应该说早在拜访占星馆之前,她便已选择了一条迅速攀援峰顶悬崖的捷径,所谓向占星师求助,不过多一点心理安慰罢了。成,则几百万钱财唾手可得,败,则粉身碎骨,跌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进入月份,天气越来越冷了。即使裹在两层厚厚的羽绒被里,姑妈还是抱怨手脚冰冷。Jim建议铺上电热毯,Lucy白了他一眼:
“前几天报上还登过,电热毯自燃,烧伤了睡在上面的孩子!”她噘嘴向丈夫娇嗔道,“怎能让姑妈用这种不安全的东西呢?”
正好姑妈也跟一般的老人家差不多,对时髦新鲜的电器设备有一种天然的不信任,反倒对传统的器件情有独钟,于是热水袋,一种价廉物美的冬季取暖设备成了她的不二选择。这一点正中Lucy下怀,她简直欣喜若狂。
自从下定决心的那天起,Lucy便再也没有发过脾气,而是对姑妈的百般刁难逆来顺受,愈发孝顺,凡事都要亲自打点得色色齐备,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她亲手把装满开水的热水袋塞进姑妈的被窝里,用衣物掖好压紧,然后跟姑妈甜
蜜地道了一声“晚安”。
第二天姑妈便感冒了。
“被单全湿了!”她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冲侄子大叫,“瞧瞧,都是你那好老婆弄的!”
Lucy伸手向被子里探去,悄悄拧开热水袋的盖子,“哦,真对不起,恐怕是热水袋漏水了!”她把热水袋交给丈夫,里面的水差不多全漏光了。Jim没发现热水袋上有漏洞,倒是塞子明显松动。这一次不怪Lucy,估计是姑妈自己不小心,
他心中暗想,但又不好驳姑妈的面子,只得重新买了一个密封性能好的进口热水袋。
进口货还是漏水。到了第三天,老太太病得更重了,发热、、头痛、咳嗽、咳痰一应俱全,送到医院一诊治,已由感冒转化成急性肺炎。她年纪又大,身体向来又不好,医生说情况不容乐观。果然,还没到晚上,姑妈便因病抢救无
效过世,享年岁。
听到噩耗的那一刹那,Lucy的心脏骤然紧缩起来,她小心地在脑中酝酿着词句,既要巧妙地安慰丈夫,又要委婉提出姑妈遗产的事。她了解自己的男人,深知他同自己一样,关心活着的财产更胜过死去的亲人。
可他们搜罗遍了姑妈随身携带的行李,也没找到关于遗嘱的只字片语,更奇怪的是,甚至连银行存折、房产证明之类的东西也片影全无。姑妈随身带来的东西里,除了衣物和日常用品,只有一张密码支取的招行信用卡。她身上的几
百万哪儿去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Lucy渐渐陷入疯狂与绝望的情绪中,若是一无回报,她当初又何苦处心积虑害死姑妈!她不甘心,又想求助于占星师。
可占星师不在家,占星馆里看门的人偶娃娃这样说道,Lucy记得她的名字叫做真夜。真夜主动问起她的苦恼,她也老实,一五一十地说了。
只说了事实,却没提真相。
“这有何难?需要烦劳先生?”真夜将漆黑如墨的长发甩在身后,一脸轻松,“召唤她的灵魂降临,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她不就行了?”
这?真的可以吗?Lucy犹豫了起来,感觉像是巫术。“这个方法叫做降灵术,”真夜瞪起漂亮的猫眼,一副盛气凌人的态度,“这是欧洲十八九世纪盛行的方法,唯有法力高强的灵媒方可召唤出死者的亡灵。眼下呢,你有幸认识的,就是
世界上最伟大的通灵术士——我是也。”
怎么样,干不干?她不耐烦地叉起腰,似是敦促Lucy快下决心。没办法了,死马当作活马医!不管丈夫情不情愿,她硬是拉着他一起,参加真夜举办的降灵会,地点就在家中的橡木餐桌胖,时间则是姑妈死后的第七夜。
据说那叫做回魂夜。
听从真夜的吩咐,家里一盏灯都没有开,暗沉沉的暮色渐渐笼罩在每个人的头上。Lucy看不清对面的丈夫,唯有立于桌上的真夜,双眸中金色的莹莹闪烁,不愧拥有猫一般的眼睛。真夜盈盈转动着双眼,嘴里低声念叨着古老难懂的
语言,这就是她降灵的过程吗?Lucy突然觉得一阵阴风似有似无地拂过她裸露的脖颈,冷不防打了一个寒战。她突然觉得害怕起来,一时思绪纷乱,想起了许多恐怖片的经典情节:冤魂复仇。当然姑妈是自然病死的,可害她得病的人,
不正是自己吗?
一道白光闪过Jim的身后,一晃便不见了。她吃惊地揉了揉走自己的眼睛,不,还在。丈夫模糊的轮廓后面,的确有一个白色的人影渐渐浮起。那是一个人形的物体,上面整个儿覆盖着白色的尸布,动作缓慢而坚定。
尸布!恐惧感仿佛一只湿冷的大手,无形中扼住了她的喉咙。她使劲摇了摇头,却再也没法出声叫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东西拖着沉重的脚步,蹒跚地向她走来。从体态上看,它很像姑妈生前的样子,可那鬼东西的脸上也盖着一层
白布,白布下的东西又是什么呢?她牙齿格格格地直打战,浑身上下如秋风中的落叶一样哆嗦个不停。
会是姑妈的脸吗?她疯狂地幻想着,几欲把自己压碎,会是姑妈的脸吗?
一只惨白的手掌扯住了她的衣袖,那鬼已近在身边了!她惨叫了医生,挥拳乱舞,然而,鬼的力气太大了,她完全没法挣脱开。然后,那鬼把头往前一伸,尸布一揭。
底下俨然是姑妈肿胀的死人脸!
“突发性心脏病,”林杰冷静地拨打急救,“你们快点来好吧?我太太可能快不行了。”
已经不行了,明眼人一望便知,跌在地上瘫软成一团的刘茜(Lucy)气息全无,早已迈入尸体的行列。林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打量着妻子,干巴巴地说了声:
“果然是她。”
“什么什么?”真夜好奇地问。
林杰摘掉模仿姑妈脸部的面具,脱掉身上的裹尸布。姑妈说的没错,刘茜太贪了,不光想要姑妈的钱,姑妈的命,没准以后还要搭上自己一条命。若不是那个会说话的人偶娃娃启发了他,说不定他死到临头还蒙在鼓里,幸好先下手
为强。他由衷感谢真夜。
“不用谢我,”真夜得意于自己的杰作,“我只是帮助先生完成心愿罢了。七宗罪最后一宗罪名,‘贪婪’到手!”
听得林杰有些稀里糊涂。不过眼下顾不了这么多了,有一件小事他还想请真夜帮忙。“你真的可以和灵魂对话吗?”他问道,“请替我告诉姑妈,我已经帮她报了仇,请她安心上路。”
顺便再问问她,到底把几百万藏在什么地方了?他心里这样巴望着,却没说出口。
真夜闪烁的猫眼锐利地盯着他瞧,那是足以刺穿他的内心一样犀利的视线。“也许你才是真正的贪婪,”她叹了口气,“可谁让先生只喜欢女人呢?这次暂且放过你吧。”
花开,在生与死的彼岸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佛经》
彼岸花,开彼岸,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
佛家语,荼蘼是花季最后盛开的花,开到荼蘼花事了,只剩下开在遗忘前生的彼岸的花。曼珠沙华,又称彼岸花,一般认为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在那儿大批大批的开着这花,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又因其红的
似火而被喻为”火照之路”也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人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花香传说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它生长的地方大多在田间小道,河边步道和墓地,所以别名也叫做死人花。一到秋天,就绽放
出妖异浓艳得近于红黑色的花朵,整片的彼岸花看上去便是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血,如荼。
谨以此卷,祭奠那些不甘寂寞的亡灵。
爱在日落余晖时
夕阳刚在天边烧红了云的脸蛋,芳华湖畔的校车站早已被柔红的晚霞笼上了一层薄纱。从这里放眼望去,整个校园被沉静、宁远的紫罗兰色天空笼罩,楼顶逼近天幕的灯逐一点亮,仿佛上帝之手亲自为夜空缀上点点闪耀之星。月亮
尚未从树梢间升起,它斜倚在地平线的一端,懒洋洋地梳理自己的银纱。
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靠在车站的座位上,头深深垂于胸前,一顶黑色的宽檐帽几乎把他整个儿的头颅都埋了进去。他保持这样的状态已经很久了,似乎闭目养神,又似乎百无聊赖,只等待某个特定人物的出现。直到他听见隔壁的座
椅咯吱一声响:这表明有人坐在了他的身旁。
“美丽的傍晚,是不是?”来人无限感慨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叹得可真长,气息几乎把他本人都要淹没了,“唯一的遗憾,就是诵!?br /> 占星师的帽子沿垂直方向重重动了两下,表示他完全同意这看法。
来人继续说道,“今天,我把话跟她挑明了……我先是问她几首诗词,她大部分都答了上来,当然也有不会的。不过,我敢肯定,那个,她一定知道……”
占星师不由直起了身子,静静问道,“你问了没有?”
“我问她,”来人的语调中抑止不住得意之情,“‘月上柳梢头’的下一句是什么?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小样儿,人约黄昏后呗’!”
“就是‘人约黄昏后’!”他兴奋地重复了一句,“她终于答应了我,于是我也笑着回答,不见不散。”
原来如此。占星师好容易激起的好奇心,马上随着他的话而烟消云散。他复又倒在座椅上,躲在帽子下面咕哝些什么。可那男生的热情似乎已被他点燃,又絮絮叨叨讲了起来。
“她跟很多男生的关系都很要好,不,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把男生当作哥们儿看待,性格爽快,义气助人,跟女生也打成一片。听说只要女生宿舍发现小强(蟑螂的俗称),必定召唤她去踩死,其他女生都没这个胆子。当然,她和
我的关系也不错,但是,一旦她知道我心中的想法……”
占星师的嘴唇微微上扬成一个弧度,“你喜欢她?”
“她也喜欢我!她亲口说的!”男生的语调末尾突然毫无征兆地沉了下去,像是想起了什么灰心丧气的事,“只不过,她对我的‘喜欢’和我对她的,绝对不是同一回事……”
“表白过吗?”占星师平静的问。
“怎么可能!”男生突然跳了起来,双拳激动地在胸前挥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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