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血有肉的占星馆
接下来的事便简单得多。蓝兰收拾了她俩的东西搬到新寝室里去住,以避开其他女生的视线。虽说梓燕她们觉得包灿灿的病症实在太过古怪,但只要不烦扰到自己,只抓住蓝兰当陪侍,本着“休管他人瓦上霜”的态度,也就无话可说了
。安顿下来之后,蓝兰如往常一样上课,不出所料,她一进入教室,便迎来众人目光浴的浸礼。包灿灿生病了!这个天大消息只在瞬间便传遍全班男生的耳朵,他们之中的先锋队上前询问和灿灿关系最密切的蓝兰,其他人则翘首盼望能
够咀嚼他人带来的二手甚或三手的消息。上午的课程还未结束,十几个男生早已不约而同地偷偷溜出教室,不知去向。包灿灿的病对于她或许是场灾难,对于他们则是上天赐予的难得机遇,谁不想把握住这难得的机会,趁美女危难时一
博她的欢心呢?没有人愿意输在起跑线上,蓝兰悄悄往后瞥了一眼,尽管海明端正地坐着,然而那潮红的两颊出卖了他内心微妙的波动。他不可能不急的,眼睁睁看着其他兄弟抢在他的前头,争先恐后向包灿灿大献殷勤。她不由想起那
个深埋于心中的秘密,关于海明的秘密……
那天是怎样开始这个话题的?当包灿灿带着蓝兰坐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海明,和一个女生一前一后走过她俩的身边,说说笑笑甚是融洽。他俩并没有看到身后的两个女孩,蓝兰却发现那个女生不是别人,正是梓燕。看她笑得那么开
心,蓝兰不由羡慕似的叹了一声。包灿灿冷冷地注视着她艳羡的眼神,突然神秘地凑上前来:“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烦恼……”
“啊?”她这才回过神来,“是吗?那该怎么办才好呢?”她真的为包灿灿苦恼了。
灿灿的唇角抿起一抹羞涩的笑,低垂粉颈,像蚊子一样对她直哼哼,“真是的……我拿不准该不该告诉你……”
蓝兰知道这是她一向的欲擒故纵,于是顺应她所希望的,迫不及待地请求她“快说,说吧。”
“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哦,因为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灿灿诡秘地扫视四周,方将嘴巴贴近她的耳朵,热气吹得好痒,“你要对天发誓,不能告诉其他任何人哦……”
“那就是啊……”蓝兰感到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低,低到地狱伸出,就像魔女的咒语,“海明跟我表白了哦!”
“还记得那天晚上看流星雨吗?他把我约到桃树下,然后对我说,”包灿灿的眼珠像黑暗中的玻璃球一样闪闪发亮,令人不寒而栗,“他说,他喜欢我,从第一天见到我开始……蓝兰,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梓燕,还有好几个女生都喜欢他,
喜欢得不得了,而他却对我一见钟情,他说没了我他也不能活……啊啊啊!”她夸张地拉住蓝兰的手,“我真的好烦啊!!!”
真的吗?蓝兰怀疑地望着她,为何那烦恼的双眸里,闪现的却是一种混杂了炫耀、骄傲又残忍的光芒?她的嘴唇如此悲伤地下撇着,然而从那两排皎白如玉的牙齿中,展露出的为何是扬扬自得的笑,目空一切的笑?
蓝兰背着书包,包里的书是那样沉重,以至于她只能一步一个脚印蹒跚地踱回寝室。远远地,她便瞧见女生楼外排起了一条长龙,那是一支由纯粹的年轻雄性、鲜花、水果、巧克力和蛋糕组成的队伍,长龙的终点转过楼道,直通向
足球场还不见踪影,而起点则是她们临时寝室的窗外。灿灿!每个人的嘴里都喊着这个名字;灿灿!每个人的眼睛都写着这个名字;灿灿!这个名字深深烙印进每个人的身体,透过皮肤,穿越血管,一直刺透他们的心底。
而灿灿呢?躺在床上,被子上则露出那张倾倒众生的脸庞,挂着甜美无匹的笑容,一条粉雕玉琢的皓雪手腕姿态优雅地缓缓挥动着,真是说不完的千般妩媚,道不尽的万种风情!谁又能料到,在那床被子下蠕动的,竟是一条青虫的
肥胖身体呢!
“蓝兰!”她精气十足地叫了一声,显然今天心情极好,“还不快过来帮忙?看他们拿得多辛苦!”
挨个收下每个人的礼物,并记录下他们的名字,包灿灿还不忘和他们谈笑一番。慰问队伍在女生楼下极为缓慢地移动着,若不是一些机灵的男生顺便递上两个饭盒,蓝兰真担心自己会饿死在窗前。
终于只剩下最后一个人,蓝兰只得强打起精神——咦,这不是海明吗?他躲在墙边干什么?
包灿灿显然也发现了他,因为她立刻让蓝兰出去,特别嘱咐要关上房门。两个人隔着窗子叽叽咕咕说了好一阵,等到她再度发话让蓝兰进屋,海明早已不见踪影。
“蓝兰~”灿灿娇嗔着,把她招到自己的床边坐下,“你说,我是不是一直把你当成我最贴心的好姐妹?”
由不得蓝兰不点头,她又接着说,“我知道你心眼好,心肠又软,一定不会眼睁睁看我受苦,对不对?自从不知怎的得了这怪病,我就一天没睡过安稳觉。要不是有你在……”她猛地扑上蓝兰的肩膀,痛哭不止,“要不是有你帮我,我真不
知道怎么活下去,还不如死了好!”
蓝兰心中不祥的预感渐渐扩大,“那么,你需要我帮你什么忙呢?”她听见自己木然的声音。
灿灿轻叫了一声,迫不及待抬起脸孔,双眸因极度兴奋而显得晶光灿烂,“我听说有个地方可以满足人们的愿望,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为了我,”她特意把这三个字着重强调,“你愿意跑一趟吗?”
虫变(七)
“真夜,请把门外的女孩和那个……”占星师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生生把“男人”这两个字咽了回去,“……人请进来。”好些天没有接到一宗令人满意的“大”生意,他的肚子都快饿瘪了。
“是,先生!”真夜欢快地回答,倒是精神振奋。说到底,还是人偶娃娃容易伺候啊,占星师躺在座椅上,为自己凹陷下去的腹部暗暗伤心。真夜嘛,只要上医院弄些急救用袋装血浆,或者干脆去淘宝易趣之类的网站买些喂猪吃的血浆
蛋白粉便可填饱肚子;如今,科技进步了,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说不定以后可以直接饮用人工代血浆,吸血鬼无需饮用人血的美好时代即将来临……唉,但是身为高贵一族的食尸鬼就完全不行了。“我的品味相当高,”他得意洋洋对自己说
,“至岁年轻美貌的女性,男人毕生的梦想。”
然而这来之不易的女客人却令他有些失望。年龄嘛,从肌肤上透出的清莹水润光泽来看,估计在岁上下,不过,以他千挑万剔的眼光看来,肤色偏黄偏暗,毛孔偏大,流露出一种劳动妇女特有的粗砺感;五官扁平而缺乏亮点,包裹
在厚重棉衣下的身材更是乏善可陈。总之一句话,她并非美女。
女孩此时的冲击感显然比他大得多。面前那个有着异国情调的脸庞、如同希腊雕像般线条分明的男人,全身淹没在黑色的海洋中,只露出一张苍白精致的脸庞和一双手。戴着白手套的双手时而交叠在一起,时而又灵活地分开。
“啊,你不就是……”她顿时回忆起最后一次“青菜烧肉”的晚上,她捧着饭盒急匆匆走在路上,却和一个黑衣男人撞个满怀,险些把饭菜撞翻……不,仔细回想起来,反而是没有打翻那份饭比较诡异吧?
经过她的提示,占星师这才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您的记忆力相当惊人,”他眯起的双眼针一般犀利,“譬如我,就不会记挂此等小事。”
那是因为你长得太引人注目了吧?换言之就是我实在太过平凡?蓝兰黯然地想。
“那么,我为那晚的事,向您郑重道歉。”占星师的双唇无声地裂开,“那顿迟到的晚餐,您吃得还算舒心吧?”
还没等蓝兰想清楚他的问题,早已等候多时的海明实在沉不住气了,“不好意思,我想我们不是来这里叙旧的,事实上……”
占星师荧荧如鬼火的双眼一刻不不放松面前的蓝兰,“自从那晚的邂逅,”他柔声问道,“您的身边发生了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吗?”
他反反复复提起“那晚”,就算再迟钝的人也该觉得有些不妥,何况蓝兰?难道真的有什么寓意?那天晚上,青菜烧肉;第二天,上课,回寝室之后,天黑黑,灿灿一直昏睡到下午……慢着!她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灿灿的下半身变成青虫
,不正是那天下午吗?
冷汗,一滴滴渗出她的额头。她心中隐隐浮现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说包灿灿的虫变,与那晚她与这个衣男人的相遇,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们有个同学生了一种怪病,”海明说,“是从小落下的顽疾,连医院都束手无策,所以……”
“有没有槁错?”真夜气乎乎地叫了出来,“这里是占星馆,不是诊所!要看病,找医生去!”
“可是……”海明有气无力地朝蓝兰望了一眼,“听说这里什么事都办得到……”
“的确。”占星师慢条斯理地回答,“然而,实现的代价也相应昂贵。我只怕你们……”他深沉的目光饶有深意地停留在蓝兰的脸上,“负担不起呢。”
他俩被礼貌地逐出门外。不能为包灿灿排忧解难,海明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蓝兰的心情也颇为低落。只不过盘踞她心中的阴影并非未能成功的交易,而是那份“青菜烧肉”。她愁眉不展的模样被海明尽收眼底,他还以为她和自己所想
一样,不由大生好感。
“蓝兰。”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喊她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那温和憨厚的声音,她从头到脚顿时打了一个激灵,一股潺潺的暖流涌进了她的心泉。
“全班女生当中,只有你人最好。”海明高高昂起脖子,像是向着天空一泄胸中积怨,“其他人,哼!都对灿灿很坏!”
灿灿?蓝兰不由自主竖起耳朵,他俩的关系什么时候亲密到直呼其名了?
“我都听灿灿说过,女生的事。”海明继续说道,“她们全都嫉妒她大方得体,人缘好,天天孤立她、排挤她、变着法子欺负她,甚至她的漂亮也成了攻击的理由……”蓝兰从没看到过如此义愤填膺的脸,“我知道她过得很辛苦,不过幸好有你
在。”他沉默了一阵,害羞似的低下了头,“要不是有你这样心地善良的朋友,真不知道灿灿怎么撑得下去呢!”
此时的蓝兰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唯有目瞪口呆。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吗?自从在食堂撞见海明和梓燕之后,包灿灿便一反常态,和梓燕分外亲密起来,坐则相邻,食则同桌,连蓝兰都靠边站,俨然一对情深意重的姐妹花。可说来
也奇怪,从那时候开始,海明和梓燕便再也没有在大家的同一视线范围内出现过。有谣传说从某一天起海明突然开始躲避梓燕,还有人说在学校最偏僻的自习教室,在最古怪的时刻曾看到海明和包灿灿并排坐在一起,交头接耳极为亲热
。虽说是上自习,包灿灿手里只抓了一本装模作样的政治书……倔强的梓燕从没跟寝室姐妹提起海明的变故,反倒是灿灿,一见到梓燕便拉住他,大谈特谈“今天海明怎样怎样”,说着笑着还不忘偷偷从眼角旁边瞄一眼梓燕的神色……梓燕啊梓燕
!蓝兰悲伤地想,看吧,包灿灿这朵乌云,早已不声不响遮住你爱情的一片晴空。纵然你满腔情意,却敌不过人家轻轻一阵耳旁风,你还拿什么跟她斗?要知道,男人这种东西,宁可迷惑于美女虚伪的面具,也不愿相信平凡女孩真挚的
心啊!
虫变(八)
怀着迥异的心情,两人无精打采返回学校。一路上,兴许是表达心中的歉意,海明主动和蓝兰攀谈起来,被他的好意所感染,蓝兰也破天荒打开了话匣子。纵然是平淡如白开水的家常对话,却也让他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了解那个温
顺的女孩。
还没走到女生楼前,蓝兰便异常灵敏地感到一股寒意,像利箭之雨般令她无从藏身。那是饱含恶意的视线,怨念之强烈顿时吓出蓝兰一身冷汗,从头淋漓到脚。她不敢朝那目光的来处望去,只因她心里清楚,自己生怕看到一张再熟
悉不过的脸。
来到一楼寝室的窗外,海明迟疑了许久,方鼓起勇气唤出包灿灿。不多会那标致的脸蛋出现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满载着希望和渴盼,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上去分外诱人。海明不觉呆了一呆,早已准备好的词语在嘴里碎成片片,怎么
也串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还多亏蓝兰,三言两语把占星馆之事说得明明白白。失望的神色笼罩在包灿灿的脸上,如同一团混沌的乌云,掩住她暗昧不清的神情。“算了,”她冷静地说,“看来我只有听天由命。即使如此,”她努力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还是要多
谢你们,你们已经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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