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血有肉的占星馆





于其他人,可不关我的事。”
  “事实明摆在眼前,沈明杜杀死了沈明枫,驾车逃亡时坠崖身亡。行了,你就这样报告给警方,不过,别传唤我作证——我很忙。”他补充了一句。
  可阿秋动也不动,她那白森森的眼珠死死盯住了他,“可是,真的是少爷干的吗?”
  “要我再说几遍?六点十五分我们进门,沈明杰和沈明枫吵了起来,那时她还没死……!”王律师有些不耐烦,嗓门也高了起来。
  “那真的是大小姐吗?”阿秋微弱地反问。
  王律师猛地一怔,“不是她还有谁?那样颐指气使的声音,而且应答机变,不像是录音机里放出来的……不,我敢发誓也绝不是我们几个人从嗓子里发出的声音!”
  “那么,腹语如何?”占星师冷淡地插了一句。
  “腹语?慢着,”王律师的眼珠飞快旋转着,“慢着!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中的某一个人伪装成沈明枫的声音,换句话说,其实那个时候沈明枫就已经死了?!我们成了凶手不在场证明的证人?不不不,我还是难以理解,”他用力捧住脑
袋,冥思苦想,“我和你,听不出沈明枫的声音也就罢了,毕竟不熟——可她的兄妹怎也会被蒙蔽过去?他们中间就算有一个是凶手,另一个怎么不起疑心?还是,那腹语者技巧高明,惟妙惟肖地模仿了沈明枫的声音?”
  “没那么复杂,”占星师凝望着窗外的星空,“别忘了他们直到几天前才初次见面,更何况一个女人在低声下气和趾高气扬的时候,声音本就截然不同。”
  “你说对吗,阿秋?”
  灯光下,那个名唤阿秋的瘦小女佣明显一颤,王律师惊讶地张大眼睛,阿秋的脸上分明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无疑证明了占星师的推测。
  “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呢,薛先生?”太令人诧异了,她嘴里发出的声音,既不像女仆阿秋那样低声细语,也不像沈明枫那般高亢刺耳,而是甜如蜜,软如绵,慵懒而磁性,比起沈明杰魅惑的嗓音还要性感三分。
  “应该说,从第一次知道你们的名字开始。”占星师回答。
  沈明杜,沈明枫,沈明杰。单看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放在一起,却隐隐透着古怪的味道。且不说“杜”很少用于人名,单说“沈明杰”,“杰”是个典型男性名字,却用在了一个美女身上,“洁”、“婕”,哪一个不比“杰”贴切!然而,这
三个字合起来,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占星师无声地在空中缓缓划了四笔,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再清楚不过了,那是一个“木”字。
  木加土,加风,加水——杜,枫,杰。四大元素还差一个“火”,与“木”合起来就是——
  “秋”。
  “也就是你,阿秋,沈亦森的第四个孩子。”
  阿秋裂开嘴,无声地笑了,“老头子规定过,自己的子女一定要在名字中嵌有‘木’字,但我是个例外。他赐予我的是‘禾’而不是‘木’,‘禾木为秋’,也许从一开始,我就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阿秋的母亲从没当过沈亦森的情妇。她只是沈家大院里一个普通女佣,整天埋头服侍沈亦森和他众多年轻美貌的情人,从不敢正视他们一眼。一次再平常不过的酒后乱性,使得她怀上了老爷的骨肉。孩子刚落草,沈亦森便把产妇即
刻赶出门,单单留下了孩子。那个女孩子被起名“阿秋”,从此成了整个大院里的一名女佣。
  “怪不得!”王律师恍然大悟,“这么说,你就有充分的杀人动机了!因为沈亦森把你排除在继承遗产的候选人之外,所以唯有除掉这三个人,你才有机会独霸遗产!”
  “你说得一点都没错,”阿秋平静得仿佛波澜不惊的湖水,“但是不管你信不信,我根本不会亲手杀人。我打从心眼里痛恨那种残酷的行为。”
  也许迫于她太过镇定的表情,王律师也不得不让步了,“可模仿沈明枫,误导她死亡时间的人是你吧?这么说来,真正从这起案件中获利的人才是凶手,你只是在掩护她……”可另一个矛盾出现了,沈明杰六点十五分之前正和他们俩一起
开车回沈家大院,只是在后院泊车的时候离开了五分钟,短短时间她又怎能砍掉沈明枫的头,再把头放到吊灯上呢?
  “的确,她不是一个人完成这项谋杀的,”占星师苦笑着开了口,“事实上,协助她的人是我。”
  地水风火事件(五)完
  
  “是我,进门前好心接过她手中的小旅行袋,并按照她的吩咐随便扔到了地上。也正是这个平平常常的旅行袋,里面装的不是别的,正是沈明枫的人头!”
  “之后,将人头搁在吊灯上,便是阿秋的任务了,对吧?”
  阿秋的眉梢间含笑不已,似乎赞扬占星师的洞察力。王律师口中反复念叨,“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猛地抬头问道,“对了,沈明杰怎么还不回来?她说去上洗手间,可已经去了那么久。”
  房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落地大钟的钟摆有规律地摆动着,寂寥地敲打出空洞的声音。沈明杰离开已经有二十分钟了,如同泥牛入海,她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她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阿秋说。
  阿秋说的没错,在二楼洗手间的洗脸池旁,平摊着的是沈明杰温热的身体。她趴在洗脸池旁,活力四射的明眸不甘心地睁得大大的,一脸惊愕的表情。满是白沫的嘴角流出殷殷的血,手里还紧紧握着沾满牙膏的牙刷。她也被人谋杀
了,成为一具正迅速冷却下去的尸体,在她刷牙的时候……
  “是你?你把她也干掉了?”看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王律师难以置信。
  阿秋一脸不屑,“王先生,难道我分身有术,可以在讲话的同时杀人吗?从沈明杰离开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站在这里,半步也没有挪动过。我没有杀人,”她再次强调,“不过,我倒有一个有趣的小故事,忍不住同你们分享。”
  为了风光些,沈明杜押了两千块钱,向朋友借了辆夏利开到沈家大院。
  遗产,乖乖隆地咚!一想到那从未曾谋面的死鬼老爹,他就忍不住咧嘴笑开花。虽说还有两个妹妹,他好歹也是长子,怎么说都该拿大份,几百万不在话下!飘飘然之余,他无意中瞥了一眼整理房间的女仆,衣柜里扑通掉下一个大
大的圆盘,血红血红好不诡异。女仆正要把那圆盘藏起来,沈明杜一声断喝:“放下!”
  然后,他从那撼咸搅松蛞嗌嬲囊胖觥?br />   警告女仆不得多嘴之后,沈明杜抱起了酒瓶,眯缝着眼思量起来。老头子可不是发疯了,竟想要他们自相残杀,以决出最终的王者。万一落败,不要说宏图大展,就连车的押金还是东拼西凑借来的,叫他如何填上?不行,一定得想
法子取胜不可!他搜肠刮肚回想自己所见所闻的点点滴滴,门外传来哗哗的水声给了他极大的启发,何不如此如此呢?
  记得在什么报纸上看过,人刷牙的时候总免不了吞咽一点牙膏进去,如果牙膏有毒,日积月累毒性聚积就会发作……他不禁为自己的点子拍掌叫绝。以前在化工厂打工的时候,他曾偷出了一瓶氰酸钾。在沈家,兄妹三人的盥洗用品泾渭
分明,女仆自然也不敢乱用主人的东西。所以他用针管式注射器,小心地把氰酸钾推进两个妹妹所用的牙膏里,位置不深但绝对不浅——不出一个星期,那两个女人绝对会因中毒身亡而分不到一毛钱遗产!
  沈明枫的心里充满哀伤。
  若不是女仆阿秋发现了一张古怪的唱片,她做梦也没想到,父亲竟会这样偏心,用这样的方式分配遗产!完了,她听见自己内心无力的呐喊,肯定没我的份。她自小便完全没有继承母亲的美貌,饱受世人的白眼——她亦深知沈亦森对女
人容貌的苛责,作为一个丑陋的女儿,她显然难以入父亲的法眼。沈明杜又肥又蠢倒也罢了,可沈明杰聪明伶俐,长相妖娆身材火辣,真不知上天为何如此厚爱她!她无疑担得起父亲口中的“出色”二字!
  既然天公不作美,那么,我自己更要加把劲!她暗自握紧拳头。
  后院传来汽车的轰鸣声,那一对兄妹,人人都有车,俨然是大款,还要跟我争什么遗产!她恨得胃病又犯了,躺在床上直哼哼,突然,一抹阴冷的笑爬上她的唇角。
  只要拧松刹车分泵放气螺丝,刹车的时候由于猛踩刹车踏板,刹车油便会不断泄漏至无……如此简单的手脚,便换来汽车刹车失灵,在山路上一路猛冲,一团火球腾空跃起、跌宕在山间,火舌肆意舔舐钢铁牢房里扭曲哀号的人体,焦黑
的火星散落在山谷中……不,哪里是什么火星,全是钱,一张张如蝴蝶翻飞的百元大钞,飞舞,飞舞……
  雪中送炭,对于沈明杰这样的女人来说,再欢迎不过。她刚刚从人流的手术台上走下来,摆在眼前的是前男友的分手信和一大堆分期付款的帐单。男友说了,以后她的债不归他管。就在她为隔宿之粮犯愁的时候,她被召唤到沈家大
院。她开着只付了首期的富康翩跹而来,打扮得光彩照人,恍若明星,女仆阿秋简直把她当成了神仙一样崇拜。一进门,她就甩给阿秋几件仿货cartier(卡地亚)首饰,算是收买内线。阿秋不负所托,第二天便捧着一张血红色的撼?br /> ,焦急地来到了她的面前。据阿秋讲,那是在整理老爷的书柜时发现的。
  不听则已,一听,沈明杰便呆掉了,过了好久,才从惊愕中慢慢恢复过来。
  “这老头子,死了还不安分,想出这么一个歪点子耍我们!”不过她转念一想,无论怎么看,三兄妹里也属她最聪明漂亮吧?于是她暂且安心了些。
  然而命运并不肯轻易放过她。又是阿秋,激动地告诉她,看到大小姐在后院车库里鬼鬼祟祟地转悠。她半信半疑地过去,正把沈明枫堵在自己的车旁。检查的结果令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属于沈明杜的夏利,刹车油已经全部放空了!
如果她的富康也被如法炮制,按照原定计划,沈明杰开车去接王律师,早在半路她就会车毁人亡!她与沈明枫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证据确凿,那个丑八怪女人居然还想逃!她一时气愤,抄起一根水管砸向她的后脑勺!
  接下来怎么办呢?阿秋问二小姐。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为免养虎为患,杀了她!沈明杰的眉间直泛青光。她俩合力将沈明枫抬入富康的后备箱里,之后,沈明杰载着昏迷不醒的姐姐,若无其事接王律师和占星师回家。
  接着,趁着去后院泊车的工夫,她砍下了沈明枫的人头,提着小旅行袋出现在两个男人的面前——这一切只不过花了五分钟。
  “接下来就如薛先生所想,你把人头袋子放在地上。我把后备箱里的尸体拖进后院,用草埋起来;再把人头放到吊灯上。做完这些活,小鸡炖蘑菇刚好炖烂。”阿秋微微地笑着。
  “可我的确没有杀人,一个也没有。沈明枫死于沈明杰的刀下,沈明杜被沈明枫的手脚害死,而沈明杰,”她带着意味深长的冷笑,“如果你们上楼,应该发现她死于沈明杜的毒药。”
  “然而正是你,诱发他们自相残杀,却高明得全身而退,不沾一丝鲜血,天哪!”王律师夸张地惊叫起来,“你才是沈老先生最中意最出色的继承人!来吧,签字吧!一千万的钱都归你了!”
  占星师冷冽的双眼盯着阿秋,绿眸中射出的点点鬼火令人不寒而栗,“你的双手的确未曾沾染死者的鲜血,然而终其一生,你的灵魂都将在地狱的孽火中灼烤,痛苦将贯穿你的生命,到达死后的世界。”
  阿秋的嘴裂开了一条缝,那是一个无声的嘴型,“火”。
  “我一直都待在地狱里,”她说,“从前是,今后亦然。”
  占星师打开大门,一个久违的女童声清脆响起,“先生,我们回家吧!”
  “你怎么在这里?一个人找来的?”他惊讶地问。
  “哼哼,谁让我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通灵术士,一路上的孤魂野鬼都抢着告诉我你的行踪呢!”真夜又在自吹自擂,“对了,他们还托我向你问好哦!”
  占星师一把抱起真夜,他从未觉得手中的人偶娃娃像今夜这样,如此温暖。“与炽热的人间地狱相比,我更宁愿亲近清冷的鬼蜮世界。”他悄声对自己说。
  我的眼里只有你(一)
  
  在一个雷电交加的春夜里,正当颜无月徜徉于温暖被窝的怀抱时,“叮铃铃”电话响了。她举起手机,淡蓝色的荧光屏显示,此刻不偏不倚,正是午夜:。她在黑暗中圆睁双眼,实在懒得离开暖烘烘的被窝,去接那一个也许打错的电话
。于是她动也不动,四肢张开平摊着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