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血有肉的占星馆





  一定很贵重吧?这是阎琪的第一反应。
  “不用钱!”生怕她退缩似的,老板斩钉截铁地回答,“算是你我有缘……不,算是我撞到你的赔偿!请收下,千万别跟我客气!”
  “可是……这种老式唱片,要用唱片机才能放的吧?”她迟疑地把唱片递给他,就在碰到他的手那一刹那,老板的全身像触电似的猛地一抽,几乎一蹦多高。
  “不不不!”他几乎是在哀求她了,“就算你放不了,也请务必收下!只要别让我再被它缠上……!”
  他猛地合上嘴巴,意识到刚刚不慎说漏了嘴。从那以后他关紧了言语的阀门,只是坚决而毅然地表示送出唱片的决心。他那惊恐的神色时阎琪生平所罕见的,但她并没有太过在意。如果她把这老板的古怪之处放在心上的话,也许日
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阎琪失踪后两天,平静地返回了寝室,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颜无月很快得到了这一消息,不等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便冲向她的寝室。起先她还担心想不开的阎琪作出什么傻事,可一看到她正和室友聊得起劲,颜无月
一颗高高悬起的心立刻又落回原处。
  乍眼看去,她们的神情轻松愉悦,对着周刊杂志大侃特侃明星八卦,就娱乐圈纠缠不清的情欲爱恋关系纷纷发表自己的浅见。还好,和以前一模一样,颜无月重重松了口气,脸上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荡漾成一个明媚的笑脸。女生
在一起嘛,不是谈论美容护肤就是八卦中外明星,再不就是八卦身边的同学——每个人都是好奇宝宝。值得庆幸的是,她们似乎并没有多嘴师兄和阎琪的事,也许是蒙在鼓里,而真相,阎琪只告诉自己一个人。颜无月顿时感到一种被信任的
责任感重重压向她的肩头,“放心好了!”她得意地自拍胸脯,豪言壮语脱口而出,“承蒙信任,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叽叽喳喳声顿时化为完全的静谧,女生们不约而同地回头,打量这个打断她们对话的冒失鬼。颜无月的脸霎时烧得通红,“丢人丢大了!”她心里狂喊了一声,忙不迭掉头就跑。身后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原来阎琪追了出来。
  “就走了吗?”阎琪微微地喘着气,显然经历了一段艰难的追逐,“找我有事吗,无月?”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来看看你……颜无月随口扯了几句毫无营养价值可言的废话。关键在于,阎琪平安无事最好了。遭到师兄的背叛诚然不幸,然而颜无月更不希望阎琪为了图一时之快,而将自己陷入更为黑暗的深渊。与占星师做交
易的确可以报复不忠的师兄,然而复仇之后又能剩下些什么?阎琪本已失掉她的爱情,之后还要双手奉上自己的肉体和灵魂作为占星师的报酬。看到她无辜的神情,颜无月实在不忍心揭她的伤疤,打听她和师兄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
甚至忍不住揣测,那天夜里的电话,也许只是她睡眠不足的恶梦吧?善良单纯的阎琪,柔弱无助的阎琪,就算因爱情遍体鳞伤,也只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默默舔舐身上的伤口,怎会变得如夜叉一般丑恶,在熊熊燃烧的地狱里,诅咒她深
爱的人呢?
  “对不起。”颜无月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果然是我搞错了,她的心中微微泛起一阵歉意,与释然并存一体。阎琪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夜色太过黑暗,吞噬了她所有的表情。
  我的眼里只有你(六)
  
  时间是疗伤最佳的灵丹妙药,当颜无月爬上床铺的时候,还在担心阎琪的事。没事的,她一遍又一遍对自己强调,阎琪还年轻(其实比自己还大半岁多),一定能抗得住这次打击。分手就分手吧,天涯何处无芳草,还是古人的话有
道理啊——没了师兄,以她的条件,不愁找不到更好的!想到这里,她不禁瞄了一眼对面空空的床,现在已经熄灯了,楼下的大门也已经锁上,还不见借宿的女孩回来,难不成又出去开房?她连忙唤醒林娜。
  “谁有心思管她那档子破事?”林娜哈欠连天,言语间不乏厌恶之情,“昨晚起就没见人影,鬼晓得跑哪里去了!”
  莫不是去找阎琪的茬子吧?看样子,那女孩(师兄说过她的名字,但颜无月该死的记性把之丢进了垃圾桶)见惯大风大浪,社会经验蛮丰富的,阎琪可不是她的对手。要真是这样,哼哼……!颜无月攥紧拳头,摆出一个令健美冠军也汗
颜的力量型pose,“俗话说,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就让她这条美女蛇会会我的肱二头肌吧!”
  鲁冰在床上咳了一声,“睡觉睡觉!又说梦话了不是?!”
  第二天周六,正值春光明媚大好时光,颜无月难得地没有睡懒觉,抱着书包准备上图书馆借书,顺路去硅谷餐厅吃一顿令人眩目的豪华早餐——共计鸡蛋饼两张,蒸饺十只,韭菜鸡蛋馅包子五只,豆沙馅包子五只,木瓜味豆浆和原味豆
浆各一杯。一个全身黑色的人影晃晃悠悠闪过宽大的玻璃窗,看上去有些眼熟。颜无月正满满地吸进一大口豆浆,险些没喷出来——
  那不是占星师吗?
  他跑到我们学校来干什么???一个巨大的问号悬起于她的脑门,顾不得还没吃完的早饭,颜无月早已一个箭步冲出去,堪堪拦在他的面前。
  占星师刻意站在楼房不显眼的拐角处,全身着淖鞍缟钌钊谌胙艄獾囊跤跋旅妗6杂谘瘴拊碌耐蝗怀鱿郑敛痪取率瞪希钦畔咛蹩∶赖牧晨祝硕衲О愕男θ葜馑坪醮用换还渌砬椤S谑撬锲鸩园兹缢廊说牧晨?br /> ,朝颜无月发出了一个动人的微笑:
  “哎呀,这不是丫头吗?好久不见啊。”
  “什么好久……”颜无月嘴里嘟囔着,伸出了五根手指,“不就昨天……不,顶多两天前才见面的嘛!”
  “你没有听过这句古话吗?”占星师突然把脸凑得很近,茸茸的气息直吹进颜无月的耳朵里,“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咦咦咦!就在那一刹那,颜无月顿时面红耳赤,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个死食尸鬼!光天化日,竟敢调戏身为人类的民女颜无月,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她没有勇气抬头望着那张散发蛊惑笑容的俊美脸孔,于是粗鲁地问了一声

  “请问占星师大人有何贵干?没事的话容小人先行告退。”
  奇怪的是,不是你先冲出来找我的吗?占星师在心里微微地发笑,幸好没把“真是可爱啊”这句话说出嘴。
  “嗯,”占星师微笑着,“我的确不找你,请便。”这就好,再这样暧昧下去,她脸红得都可以煮鸡蛋了。颜无月自觉地选择一条背占星师而驰的道路,刚要迈开得意的步伐,突然……?
  “不对!”她又急匆匆冲了回来,一副要吃掉他的恐怖表情,“那你要找谁谈生意?事先警告你,”她认真地指着占星师的鼻子,“不准对我的同学下手,不,下嘴,听见没?”
  占星师无辜地耸起肩膀,“我是贩卖‘梦想’与‘希望’的商人,‘等价交换’是我一贯的经商准则。”连最寒冷的幽潭,也及不上他冰绿色双眼的深邃,“人类中充斥着为实现‘欲望’不惜付出生命的心灵,那正是我养料的来源。”
  礼貌地鞠了一躬后,他慢悠悠地消失在颜无月满腹狐疑的视线里,到了约定的地点。那里,一个女孩正焦急地等着他。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死人,尤其是那种死后闲置太久的人,”占星师皱起眉头,毫不掩饰他的不满,“我喜欢喝滚烫的热血,最好是一咬下去喷得我一脸,粘哒哒浓浓地挂在我的脸上——然后是带着热度的细嫩皮肤,弹性、韧度、嚼头都
恰到好处。当如,如果她用那样幽怨又有些迷醉的星眸望着我,沉浸在我营造的梦境中,用朦胧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呻吟,就像达到高潮一样渐渐死去——化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他夸张地低吟了一声,“那该多么美妙!”
  “……说到底,你吃还是不吃?”女孩耐着性子听完他的唠叨,冷漠地撂下一句,“这是公平交易,对不对?我们事先说好了的。”
  占星师无限哀怨地撇了她一眼,一脸的不情不愿。事实上,若不是生意萧条,他也不会跳楼大削价,开出如此苛待自己的条件。唉唉,自从生意开张以来,活生生的美女没吃上多少,倒是处理了不少尸体,哪一次不是被逼无奈!他
双眼含着不甘(?)的泪水,心中拼命压抑着雀跃的食欲。他向来挑食,冰冷的缺乏生气的肌肤本非他喜欢的类型,却迫于腹中实在空空,不得不以它暂且充饥。他低头趴在死去女孩的身上,扑鼻而来的肉香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理智
的堤坝——他最终再也无法矜持,张开大嘴咬了下去。
  “吃吧,尽情地吃吧。”浸淫在着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中,女孩陶醉似的发出了温柔如蜜的声音,在那张青春美丽的脸孔上,跳动着满足与希冀的红红火光,远望上去如同伤口上渗出的鲜血一般通红,“吃完以后,千万别忘了你的承诺……”
  我的眼里只有你(七)
  
  这一天一定是颜无月的黑梅花日。捧着装满八本横沟正史推理小说的书包,她刚刚走出图书馆,视线里便强行塞进两个不该看到的东西。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影徜徉在图书馆门前清澈的圆形水池旁,一个状若小鸟,另一个人则当仁
不让,便是那小鸟依人的“依人”了。
  那不是师兄和那女孩吗?光天化日的,两个人手拉着手卿卿我我的,不嫌上头的太阳明晃晃地碍眼吗?颜无月憎恶地皱起眉头,污染源,绝对是K大的污染源!
  正沉浸在两人世界的他们显然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一看到此程咬金来势汹汹,师兄的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的。还没等他开口,颜无月先是假惺惺冲着他俩直笑,那笑容非但没让那两人放松警惕,反倒叫他们加倍提防。
  “真巧啊,师兄。”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还太年轻,一点都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感,所谓的“义愤填膺”,更是从话中表露无疑,“这么早,和师嫂一起春游去?”
  她故意把“师嫂”两个字的重音扣得死死的,分明想让他们难堪。果然,师兄尴尬极了,不知道是该继续握住女孩的手还是该放手,相反的那女孩倒是相当积极,不光往师兄的身边靠得更近,还抬起眼睛瞪了颜无月一眼,那来自两道秀
眉下的目光深得要把她吸进去。
  春日当空,她竟平白无故打了个寒噤,呆掉了。等到那两人早已步出学校大门,一朵疑云不禁悄悄爬上她的心头,那就是:昨天晚上他俩不是出去开房了吗?怎么早上又出现在学校里,看上去像是从学校出发到外面去呢?然而她很
快给出了一个答案,也许昨晚她睡在他的宿舍里,或者,他俩早上回学校拿什么东西,之后再出门的吧?管他什么原因,这些都是小事啦!得赶快看看阎琪才行!她抱着沉甸甸的书本,以大学生短跑冠军都要咋舌的速度忙不迭奔向阎琪
的宿舍。
  在这个不幸的受诅咒的早晨,她早已被冥冥之神注定四处奔波无处安息的命运——阎琪的室友躺在床上,隔着门告诉她阎琪不在寝室,众人娇嗔中满含不忿的语气分明抱怨颜无月打扰了她们的清梦。颜无月知趣地向她们道声叨扰,心中
不免忐忑起来。说真的,在接到阎琪的午夜电话之前,她自以为是了解她的。不像颜无月,阎琪是个典型的邻家女孩,朴实无华,如珍珠般自平凡处微微吐出一丁点才华的光芒。她素来安静地读书,考上大学,除了看电视之外没什么业
余爱好,烹饪、针线和家务活都达到贤妻良母的及格标准,会而不精,足以应付日常生活——比如颜无月的裤子乍线,也曾拜托她缝好。话又说回来,颜无月身边的女性朋友,或多或少都接受过类似的拜托。这到底是突显出一群人能力过强
,还是反映出某同学严重缺乏传统女工教育的事实,其结果不言而喻——上大学前她是张纯净的白纸,一心只为了描画“大学”这张蓝图而准备,和师兄的交往则为她增添了几抹玫瑰般亮丽的色泽。她的梦想就是把这玫瑰色继续涂抹下去,她
的兴趣爱好就是关于师兄的一切,她想和他在一起,与他执手携老,仅此而已。她从没把这小小的愿望告诉过别人,然而颜无月却从她看他的眼神里分明读到了这一点。她的眼里只有他,那一刻,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炽热与坚定。
  爱之深,则恨之切。当她满腔的激情被他轻轻松松化为雾水,付诸东流,当她的所有的付出再也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她燃起的熊熊爱火顷刻间化为地狱烈焰,将她的肉体连同洁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