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血有肉的占星馆
化为地狱烈焰,将她的肉体连同洁净的灵魂吞噬殆尽。是啊,阎琪看起来是那样正常,她
和以前一样抿嘴而笑,一样轻轻睁大双眼,师兄的背叛行为仿佛根本没在她的心田掀起一丝波澜,只是无声地沉了下去,往永无止境的深渊沉下去,沉下去……不,不对!她本不该那么冷静,那样沉着如常的阎琪恰恰是最不正常的,她把最
深沉的仇怒埋进心底,只展示给人们一个躯壳,一个失却灵魂的躯壳。在那张微笑的笑容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痛苦抽搐的灵魂呢?
我还是太幼稚了。颜无月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为刚才的冲动行径感到羞耻。在这节骨眼上,一个懂分寸知进退的成熟朋友应静悄悄不去打扰她,随时准备在她哭泣的时候递上一方干净的手帕,而不是像无德狗仔队一样通报
奸夫淫妇的一举一动。难得糊涂,她心头闪过郑板桥的警世良言,“这一次,我权当什么都没看见好了。”她向上耸起肩膀,没精打采折返寝室。
兴许她的决定是正确的,晚上,就在她抱着阿婆(阿加莎&#;克里斯蒂AgathaChristie,举世公认的侦探小说女王)的推理小说的时候,虚掩的寝室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伸进来一张憔悴瘦削的脸孔。是阎琪,比昨天越发地瘦了,腮帮子
从高耸的颧骨处深深地凹陷下去,语法衬托出一双大眼睛,不仅大,还有着闪闪发光的吓人神气。颜无月的心忍不住抽痛了一下,阎琪慢腾腾地拉开一张椅子,用同样慢腾腾的动作坐下,整个过程大约花费了足足一分钟,最后,才慢腾
腾地开了口:
“听她们说你早上找过我?”她的头一寸一寸地转过来,慢腾腾将视角对准颜无月的双眼,好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正在摆弄这具名为“阎琪”的人偶,“有——事——吗?”
我的眼里只有你(八)
她的声音实在有些不同寻常,是颜无月的听觉出了什么问题吗?连阎琪张嘴都是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往外吐,清晰地足以让人看见她舌部肌肉的每一个动作,简直就像电影里常用的慢镜头。颜无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双颊,竭力驱走这
幻象。没错,阎琪并不怪,她只是有点心神不宁。
一想起今早的事,不悦的神情顿时笼上颜无月清秀的脸庞。为了不让好友担心,她刻意装出一个快活的声音,“本来想拉你去放风筝的……你不知道,西区图书馆前的草坪多宽敞!”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直偷偷瞄着阎琪,生怕自己露出破绽。其实她这人最是心直口快,压根藏不住秘密,就算舌灿莲花把牛皮吹上天,她的表情仍会忠贞地归属于自己的良知。这一次也无法例外,阎琪大得吓人的双眸中闪过一道微妙
的光芒,只在那一瞬间,颜无月的冷汗呼啦啦冒了出来。
阎琪笑了,紧抿的唇线逐节向上弯起,向外扬起——两颗洁白的门牙从唇缝里微露一瞥,渐渐扩散,连成一张露出八颗门牙的标准笑容。她慢吞吞直起身子,不等颜无月招呼,迈动缓慢而机械的步伐,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颜无月的惊奇以阎琪的来访伊始,以萧钰带来的爆炸性消息为终点。临熄灯前,久未露面的萧钰连蹦带跳窜回寝室,一进门就把门锁得死死的。她的双眸兴奋得发光。
“大大大大新闻!”她喘得极为剧烈,显然一口气爬上五楼,中途都舍不得停下休息,“你们知道我刚刚撞到谁了吗?!”
三个好奇的女生,林娜、鲁冰,颜无月齐齐摇头,动作如同军训时那样整齐划一,三双眼睛同时盯住了她的嘴巴。
就知道你们不晓得。带着独占独家新闻的神气,萧钰狡黠地一笑,用尽丹田之气喊了一声,“师兄唉!”她的神情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神奇,“居然在楼下跟人激吻,天哪,天哪,简直太劲爆了!”她连连叫道,激动得要死,“那么明亮
的灯光,那么多同学进进出出的,他们倒也不怕!”
颜无月她们不由皱起眉头,没想到去上海工作没多久,师兄竟变得如此开放,学习外滩上那些时尚人士,在众目睽睽之下亲热——上海的外滩也许司空见惯,可是放在学生宿舍的楼下,未免有些火辣辣的羞人。“不愧是大都会来的白领,
”颜无月别别扭扭冒出一句,听起来酸溜溜的,“作风就是和咱们不太一样。”
萧钰瞪大了眼睛,“什么白领?颜无月你在说谁啊?”她顿了一顿,不慌不忙扔下一枚重磅炸弹,“和师兄抱在一起的,是阎琪啦!”
什么???!!!颜无月惊得就要跳起来了。萧钰露出得意的笑容,似乎为自己投下的这枚重型炸弹感到满意,“就是阎琪啦!所以我才说,这是个大新闻嘛!”
“天哪……”在一边喃喃自语的鲁冰赶快扶起镜框,“她……也忒放得开了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阎琪和师兄又和好如初了?在众多偻管阿姨和同学的面前热吻,这可一点都不像阎琪能做出的事,据颜无月的了解,他们两人都属于感情内秀型,换句话说也就容易闷骚啦。明目张胆地宣扬恋情,这不是他
俩的一贯风格。当然了,沾染成人习性的师兄或许开放了些,但是阎琪她……真搞不懂她的想法啊!颜无月烦闷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就算师兄背叛了他们的爱情,还光明正大地把那个第三者带进来耀武扬威,阎琪还是愿意原谅他,接纳他,
和他从头来过吗?一想起来她就无名火起,一部分是因为阎琪毫无原则的容让,更多的却是出于对师兄的义愤。好你个寡廉鲜耻的萧澜!上午还大喇喇跟那个女孩逛街玩乐,晚上就抱着前女友一阵热吻,朝三暮四,脚踏两只船,什么人
这是!她恨得牙根直痒痒,哼哼,要是以后我的男朋友敢这样对我,看我一记天马流星拳过去,管保打得他脸上开花,叫他满地找牙!
她对着空气中不存在的敌人,示威似的挥舞起小拳头。林娜按住她的头,“这不是挺好的吗?”她说,“本来,我还以为……”
她意味深长地停住了话头,颜无月不禁抬起了头,“以为什么?”
林娜摇了摇头,“没什么——看来情形不是我所想象的那样,是我多心了。”
林娜欲言又止的话一直盘旋在颜无月的脑海里。也许,成熟敏锐的她已经看出师兄和阎琪之间的不对劲了吧?毕竟,师兄劈腿的事,阎琪只在午夜那个电话里向颜无月哭诉过,按理说,她们都应该不知道的,只有自己独享这个秘密……
只有自己啊……颜无月在半梦半醒间辗转不已,忽而为阎琪的不幸命运叹气,时而又恨得把牙咬得格格直响。对于阎琪的痛苦,她也感同身受——只因为把阎琪推给师兄的人不是别人,不正是颜无月自己吗?
她想起最初入学的时候,兴奋、雀跃、好奇、紧张,又隐隐不安。和如此海量之多的优秀精英站在一起,顿时显出自己的渺小和平庸,她和阎琪的心里同时被奇妙的挫折感和自卑所簇拥。聪明、好学的精神,从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锋
芒毕露出来。高中时代她们无疑都是学校里首屈一指的佼佼者,然而上了K大,也不过是沧海一粟,K大普通的大学生一名罢了。要教育新生“一山更比一山高”的精髓,于是K大的第一次下马威就从入学测验里体现出来。
我的眼里只有你(九)
《有血有肉的占星馆》书友群,群号,入群口令:独孤梦,欢迎各位大大的加入!
新生报道完毕,便参加共计英语、数学、物理三门的入学测验,考试难度超越高中程度,达到高中学科全国竞赛或者大学一年级水平——一位早在高中时代便自学过大学普通物理全部课程的同学这样说过。这样的考试考察的自然并非死
记硬背,而是学生潜在的学习能力。颜无月考得一般,反正她向来都不是猛用功型,哪一次考试不是靠着一点小聪明涉险过关;但阎琪就不行了。据说她面对那些见所未见的诡异题目时,边做边打哆嗦,最后忍不住哭了出来。对于勤奋
努力的阎琪来说,那些超越她想象的题目一定很可怕吧?
公布成绩之后,她哭了整整一宿。第二天把颜无月叫出来,一个劲儿跟她诉苦。压力好大……她反反复复跟颜无月强调,宿舍里的人一个个都比我厉害,我真的没脸呆下去了……我该怎么办,无月救救我……她兴许是抱着绝望的心情倾诉着,
然而作为听众的颜无月却并未在意。那时候她一心想着即将在郭沫若铜像前举行的聚会,那是一个有关占星术的同好聚会——只是她当时还不具备未卜先知的能力,得知自己将在那里遇上一个重要的人……
那是一直隐隐于心的愧疚——面对阎琪絮絮叨叨的抱怨,颜无月有些粗暴地打断了她,并直白地告诉她坚强——“你不可以一直依赖我。”她始终记得自己的语气,决然而毅然,“我们都已经是大学生了,离开父母,从此要一个人在这里独立生
存,只能靠自己。”
“一个人?”阎琪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一个人。”颜无月重重强调了一句。
总觉得那时的阎琪看起来好悲伤,像是被她无情抛弃的小狗一样。她硬下心肠告诉自己,那只是一次磨练阎琪的机会——因为坚强,颜无月早已习惯不依赖他人而生,也早已习惯被其他人所依赖。对于那些女生来说,她一直在背后默默
支持着她们,老是倾听、包容、安慰那些玲珑脆弱的少女之心。阎琪和她的关系的确不错,可是一天到晚为了学习、成绩、排名之类的小事哭哭啼啼地撒娇,在颜无月看来未免有些神经过敏。粗线条的她无法理解那些敏感少女的心思,
只能说些不着边际的慰藉之辞,然而,在她的内心深处,说不定早已厌倦这种心理医生的角色——说不定,她只是一心想摆脱她们的依赖而已。
因此她才对阎琪说出那样无情的话,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狠狠地雪上加霜。后来阎琪和师兄谈恋爱,生活重心从此彻底转向男朋友,从此很少和颜无月联系。为她感到高兴的颜无月,难道不是为甩掉一个包袱而暗暗松了一口气吗?
“对不起……”只有一个人在深夜里,负疚感才会悄涌出她的心头,折磨她于无形。朦胧中她仿佛想起一个模模糊糊的问题:那个女孩今夜又没有回来。她既然没有同师兄在一起,一个人在异乡又跑到哪里去了呢?然后睡魔随即偷袭了她
,她就此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上午都有课。班上每个人都像打仗一样,刚从一间教室冲出来,又急着占领另一座高地——只为了上课时离老师近一点,看黑板上的字清楚一点。每逢这种时候,都是颜无月大显身手之时。只见她轻盈的身躯在人缝中钻来钻去
,手中一沓笔记本如飞刀一般刷刷直飞,飞到座位上齐齐排开一长串阵列,即刻宣布此排座位的所有权。她深谙抢座位之“快狠准”最高准则,速度之敏捷、下手之迅猛、定位之精确无人能出其右,所以女生们的座位全都由她包揽。上午的
战事告一段落,她这才松下劲来,慢悠悠杂在放学涌动的人潮中,被人潮随波逐流地涌向食堂。她和鲁冰打了饭,一边走在回寝室的路上,一边极为不雅地吃着饭。“嗯,尝尝这个家常豆腐,今天食堂做得不错。”“蘑菇挺好,吃不?”“吃!
你喂我一口,我腾不开手,嘿嘿……”类似这样的对话沿途洒落在食堂到寝室的林间小路上,兴许正是由于这过分大大咧咧的举止,才使得两位年轻的小姐至今没有男朋友吧。等两个人晃晃悠悠回到宿舍,饭菜差不多早都吃光了。不过鉴于颜
无月超乎寻常的大肚皮,早在饭菜之外,她又买了许多炸肉串、肉包、煎饼之类的点心,这个时候,寝室便掀起第二轮攻击的高潮。
今天当然也不例外。颜无月从书包里掏出一根烤香肠,两个五香蛋,哦,对了,手里还拎着一个肉夹馍、两串甜不辣、三串香炸里脊。她用力吸了一口食物混合的香味,脸上不由浮现出垂涎欲滴的神情,hohoho,她乐得口水都快滴
下来了。鲁冰从寝室外探进头来,“无月,有洗涤剂没?我去洗饭盒。”
“老地方供着呢!”颜无月心不在焉答了一句,嘟起了嘴巴,“美食当前,这种扫兴的话不要讲,好吧?”
鲁冰走了进来,“受不了你了,馋成这个德性,”她扮了一个鬼脸,“刚才的饭都吃到狗肚子里去啦?”突然间她“咦”了一声。
“又咋啦,我的鲁大小姐?”颜无月恶声恶气地问。
鲁冰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那女孩的东西!”她的脸瞬间变得苍白,“统统不见了!昨晚临睡前,明明就在这里的……!”
“咳!”颜无月重重叹了一声,“这就把你吓着啦?还用问,肯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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