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血有肉的占星馆
气……我承受不起。”
考虑再三之后,在他俩正式拍拖一周年的那个夜晚,阎琪疯狂拨打师兄的电话,接到的却是师兄无情的话语:“你是个好女孩,错的是我,也许,我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电话那头传来的,唯有女孩泣不成声的抽噎。他唯有默默倾听,对她的愧疚与怜悯在他的心中反复与理智展开激烈的冲撞。
“不,不对!”不等他说完,颜无月不禁叫了出来。那天晚上……不就是阎琪给她打午夜电话的前一天吗?还记得阎琪是怎样描述的?她等了师兄一晚上电话,直到次日才发现师兄和另一个女孩上床……仔细一想,她不由疑窦丛生,师兄好歹
也是个淳朴内秀的男生,人品她们又不是不了解,怎会如此放纵,跟其他女孩随随便便便上床……
“她是这么跟你说的?”师兄发出了这样一句话,惊诧的程度丝毫不逊于颜无月,不过他旋即苦笑了一声,“算了,反正怎样都无所谓……”
“可是,如果阎琪这样子说你……不是有点不负责任吗?”颜无月心生愧疚,毕竟,轻信阎琪的说法,在心里暗暗骂师兄骂得最凶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啊。
“随便她吧,反正无论如何,都是我对不起她在先,被人说成这样也是活该……”师兄叹了一声,“在她的心里,如果我不是一个负心薄幸的男人,又怎么会抛弃她呢?”
似乎有点道理……颜无月不住点头,“个性不合”这种分手的理由太过薄弱无法服众,如果换成“另结新欢”的话,群众舆论会一边倒地倾向“旧爱”那一方,也许,这才是阎琪想要的安慰吧。
然而颜无月迅速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可那个借宿的女孩怎么说呢?”如果师兄所说的全部属实,那女孩到底是不是他的新女朋友?还很雷厉风行嘛!
“我和白灵(终于记住了,叫白灵!)……只是好朋友……”说话流利的师兄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跟阎琪分手之后,我的情绪很低落,是白灵她安慰了我……”
颜无月的语调变得冷淡起来,“这么说来,关于你和白什么的事,并不是阎琪无中生有咯?一般人哪有那么快就交新女朋友的,你们在那天晚上之前,”她恶狠狠地抛出自己的猜想,“就已经背着阎琪在交往了吧?!”
在她视力之外的地方,师兄的额头上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止不住地往下落,“呃……我们只是好朋友……连接吻什么的都没有,至于上床,更是没影子的事……”
“真的?”差一点又被师兄骗到的颜无月不敢确信。
“千真万确!”师兄擦了擦汗,镇定了下来,“虽然我犯了错误,但这样没节操的事倒不至于做……”
被自己逼到这个分上,看来师兄说的应该不假。先是阎琪撒谎,后来师兄又为自己的行为粉饰,颜无月感到自己正在经历一场活生生的罗声门,每个人都为了美化自己的立场而说谎,真相只存在于那些遮遮掩掩的谎言碎片里。她不
由发出了一声感慨,“不是我说你,”她问道,“那个白什么的,到底哪一点比阎琪强……抛开外表不谈,阎琪对你可是一往情深,那个白某某比阎琪还要爱你吗?”
“不,”师兄的唇角浮现出暧昧的笑意,“恰恰相反,白灵绝对不像阎琪那样待我……她如同海绵,宽容,有包容性,可以放任我自由呼吸……是的,她本来是这样的……”
“本来?”颜无月无意义地重复了一句。
“说起来你们可能要高兴,”师兄皱起眉头,“我和她也分手了。”
“啥?”让颜无月惊讶的不是这句话的内容,而是师兄的语气,有什么好惊讶的?那个叫白灵的女孩收拾东西离开,摆明就是输给阎琪被师兄甩了嘛!师兄还以为大家都不知道,这样郑重其事地说出来。于是她淡淡应了一声,对她这样
的反应,师兄听起来有些失望。
“你不感到奇怪吗?”他问,“一个月之内甩了两次女朋友,你不骂这样的花花公子吗?”
“是三次吧?”颜无月冷冷地顶了他一句,“这么说来,你和詹小惠彻底好上了咯?”
阎琪两次,白灵一次,真是令人大跌眼镜,师兄居然能这样果断地玩弄女人。刚开始听到他的自述时还对他产生了一丝丝的同情,眼下早已被憎恶彻底代替。既然口口声声说什么“阎琪让我喘不过气来”,就不该跟她复合啊,还假惺惺
送什么红宝石项链。失去恋情固然悲哀,但是得而复失的打击更是雪上加霜,无异于在伤口上狠狠撒盐!
半晌没有听到师兄的回话,还以为他自知理亏不敢吭声,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师兄微弱的辨白:
“如果可能,我也想和白灵一直走下去。可是她变了,开始监视我的行动,生怕我在外面拈花惹草。不仅如此,连我的qq聊天记录都不放过,稍有可疑就拼命盘查,那种独占欲让我真是受不了……对了,就从这里回上海之后……”
“白灵和你一起从这里回上海?”她极为自然地问道。
师兄“嗯”了一声。
“你在说什么胡话?”颜无月微微提高了自己的音量,以便将自己的声音更为清晰地传入电话那头。
“和你一起去上海的人,不是阎琪吗?”
我的眼里只有你(十五)
那一天,阎琪挽住师兄的胳膊,娇俏地表达一同前往上海的愿望。抛下对于学生来说最重要的学业,只为了盯紧自己的男朋友,不给他留出任何一点出轨的缝隙,她宁愿陪着他一起远走他方。对于她的决定,颜无月无权干涉,在诧
异的同时也给予她充分的尊重。
阎琪并不是没有描述过上海的生活。人生地不熟的她,即使想在那座东方的繁华都市逛街,也为了师兄并不富足的钱包考虑,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师兄每天点多就离开租住的房间,乘地铁上班,直到晚上才回家。在这一整天无聊
的空闲时间里,值得阎琪去做的事只有寥寥几件:做饭,洗衣,清扫房间以及看电视。即使大把大把的光阴被虚掷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她仍然觉得快活,对于阎琪来说,再没有一件事比师兄吃上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更值得高兴了
。公司的快餐饭盒质量太糟糕,只有自己亲手做出的爱心便当,才是师兄补充身体能源的最佳来源。每当她看到师兄开心地吃着丰盛的晚餐,在她的监管下一天天地健壮了起来,再多的委屈也随之烟消云散——面对师兄的笑容,她真的觉得
自己好幸福。
真的要为着心爱的人鞠躬尽瘁,才是爱的真谛吗?颜无月不懂,只是由衷地迷惘着。阎琪对于上海的生活无怨无悔,反而十分地沉醉其中。然而,师兄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阎琪?上海?”他似是无法平复自己的气息,显得有些着急,“不,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和阎琪早就分手了!”他继而说道。
“所谓的早,是指一个月以前那次吧?”颜无月问道。
师兄默默地点了一下头,旋即想起颜无月看不到,马上又“嗯”了一声,“我们是和平分手,”他强调,“阎琪表现得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坚强。”
还和平呢!阎琪差点闹得大家人仰马翻,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她闹得再凶,在一个已然变心的男人心中,也依旧掀不起一丝波澜吧?
“之后,你就一直和那个白灵在一起?”颜无月接着问。
“没错,”师兄肯定,“回到上海以后,白灵表示要辞职不干,专心在家里照顾我。虽然我不想她专门为了我丢掉工作,不过她说最喜欢做家庭主妇——既然这样,我就同意了。”
颜无月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情况有些不对劲,似乎水面下影影绰绰现出了一个怪影,迷雾的背后还有更为深重的迷雾,使得她无法看清事物的真相……她定了定神,稳住晕眩的头颅,从干瘪的嗓子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声音:
“那么,和你在上海同居一室,帮你做饭洗衣的是白灵,不是阎琪?”
“要我说几遍你才懂!”师兄有些不耐烦了,“那时候我跟阎琪早已分手!我带着她去上海干什么!”
乱套了乱套了!颜无月的脑中一片混乱,不时闪过阎琪、白灵和师兄等人的脸孔,交叠、放大、定格、再旋转。她最后一次见到白灵是什么时候?偶遇占星师的那天,她分明见到师兄和白灵一起,还讥讽了他们两句——然后,他俩,师
兄和阎琪,而不是白灵,在楼下激吻。对,就是那天晚上,萧钰专门过来向她们报告,从那以后白灵便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某一天趁着她们上课,白灵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了自己的行李。也就是从那晚上的激吻开始,师兄和阎琪和好
,在校园各处都留下旖旎的背影——再后来他俩双双去了上海。
而如今师兄竟矢口否认,一口咬定和他同居的始终是白灵?不可能!颜无月仔细想来,不光是她自己,连萧钰她们都可以出来作证,阎琪的确和师兄和好如初。真不知道师兄为何要撒这样一个容易看穿的谎?于是她慢慢顺着他的口
气回答:
“那么,周大福的绝色红宝石项链也是你送给白灵的咯?”
话音刚落,师兄在那头大声地“咦”了一下,语气中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你怎么知道?”
“圆形挂坠中间是一颗产自缅甸的‘鸽血红’宝石,旁边还有一圈小钻石,标价元整。”颜无月根据自己的印象回忆着,“是这样的没错吧?”
师兄显得更加吃惊,连声音都开始发颤,“你……你怎么知道的?我明明……”
还要嘴硬啊!颜无月暗暗叹了口气,心想师兄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听着,”与师兄冗长的交谈渐渐使她失去了兴趣,“你不用再跟我装什么了,就算你和阎琪复合之后又抛弃了她,也没有任何必要隐瞒这个事实,”她拧起一双秀眉,
语气更加尖锐,“你所谓的送给‘白灵’的项链,我曾在阎琪的脖子上不止一次亲眼目睹,所以才能描述得如此清楚。而去上海之前,你也是和阎琪,手拉着手在一起。”师兄还想分辩什么,但颜无月不由分说把他顶了回去,“不止我一个人,
我们这里有好多双眼睛证明——是阎琪,而不是白灵陪着你去上海;而你同样把那条项链亲手挂在阎琪,而不是白灵的脖子上——事到如今你还要坚持声称,在这一个月里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不是阎琪而是白灵吗?”
师兄沉默了片刻,接着用一种异样颤抖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她,尽管那问题的答案简单得可笑:
“你的意思是说,在你们所有人的眼中,这一个月我都是和阎琪在一起吗?”
想都懒得想,颜无月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就在她发声的同时,手机里传来一个微弱而连绵的嗫嚅声,“怪不得她要辞去工作,怪不得她回上海之后性情大变,怪不得她束缚我盘查我,就跟阎琪一个样……”类似这样的话语源源不断从
师兄的嘴唇里迸发出来,可惜颜无月完全听不清楚,她只听到师兄发出一声短暂的惨叫,通话便被无声地切断了。
我的眼里只有你(十六)
“师兄!师兄!”颜无月连连叫着,心中那团不祥的阴影扩散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浓。明明一直是阎琪陪在他的身边,为何他那么惊诧,简直像贼一样惊惶失措,连话都说不利落?难道……她的脑中不由浮现出一个诡异的想法,听他那认
真的口气,也许他刚才的话并非作伪,长久以来,他真的以为交往的女孩是白灵而不是阎琪……
怎么可能?颜无月用力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象。师兄又不是瞎子,总不至于连女朋友的脸都认不清楚吧?就算白灵化了浓妆,圆脸盘子和阎琪的瓜子脸型之间的差别还是一目了然的呀……
可不管师兄怎么以为,他现在甩了阎琪搭上詹小惠是不争的事实……唉,阎琪还是尽早放手的好,颜无月望着漫天阴霾的天空,无聊地发出一声喟叹,摊上这么一个见异思迁的男朋友,就算眼下无恙,难免日后变心,还不如早早分手。
旁观者说起道理来固然轻松明彻,可当事人——尤其是阎琪这样纯而傻的女孩子——保不准一头钻进牛角尖里,死也不肯放手。颜无月的头又偷偷痛了起来,她预感到自己将成为长篇累牍的说教者,以及面临如石沉大海般阎琪的反应。
一路上她都在精雕细琢自己的演讲辞,务求客观公正,委婉中暗藏哲理,抚慰中蕴涵鞭策……一台头已是阎琪的宿舍,她咽了两口唾沫,拍了拍怦怦直跳的心脏,对自己喊了声“没事,加油!”同时还用力握紧拳头。她伸出两根手指,轻
轻叩在门上。
门无声地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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