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血有肉的占星馆
羊之歌(十八)
“一切都是你干的,对吧?”她低声对自己说,不知道为什么,她坚信对面的白虎一定可以听到她的心声。这个伪装的生日礼物,忠实的保镖,共度一夜的温柔情人……她的心一阵揪痛,他的甜言蜜语仿佛还在她的耳边萦绕……然而!
只有他,才是真正的杀手!
“妈妈,”就在这时,万莉主动提出,“我想和妹妹说会话。”
直到现在,多莉也没有勇气叫出“妈妈”二字,然而万莉却喊得那么自然。杨春夏离开之后,白虎推着万莉的轮椅缓缓上前,速度虽然极为缓慢,动作却充满了压迫感。多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贫贱之人就是命大,”万莉的眼睛冷得像冰一样,满是鄙夷,“居然活着来到黄金宫殿。凭这一点,请容许我为你鼓掌。”
“……果然是你。”多莉的猜想没有错,万莉为了独吞万世集团的所有财产,对自己的亲妹妹下了毒手,而她派遣的杀手……
“白虎,”万莉丝毫没有理睬她的意思,只顾扭过头去喊着男人的名字,“人傻真是无可救药!死到临头都不知道,哈哈!”
“您说的是。”白虎只短短应和一声。
万莉湿润的双眸愈发水汪汪,那是无边无际的情欲的海洋。她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在丰润分唇间轻轻一舔,“抱我……”她几乎是在呻吟,“用你强壮的臂膀把我勒死……”
她主动勾住白虎的脖子,疯狂地索取他的双唇,像永不熄灭的情欲之火在燃烧。多莉简直被她的举动吓坏了,她想吐,想捂住自己的眼睛和眼睛,隔绝自己的感官以感受不到任何刺激。然而这活色生香的一幕依然残酷地上演着,她
最喜欢的男人此刻被一个年龄足可以做他母亲的女人强吻,白虎的眼中没有愉悦,只有顺从。
无可奈何的顺从。
也不知过了多久,万莉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他。“你真棒,”她富有诱惑力的视线强有力地逡巡过他的身体,“感受到了吗?我的激情因你而燃烧。”
“您向来富有活力。”白虎不置可否地回答道。
万莉“格格”地笑了起来,“事情办完之后,在‘祗园精舍’等我。”
她摇着轮椅径自离开,房间里只剩下多莉和白虎这曾经的爱侣。不,多莉唯一领会的只有她一厢情愿地爱着白虎,然而白虎他又如何呢?难道他不是为了执行任务,虚与委蛇地与她上床的吗?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然而在她做出最强烈反应之前,白虎倒抢先开了口。
“我一直都在骗你,”他的口气真挚得出奇,“对不起。”
多莉不知所措地盯着他,满脸的疑惑和勇气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剩下的唯有回忆,时而甜蜜时而可笑的回忆。她在脑海里反复翻检着几天来做梦般神奇的经历,那些她曾经不以为然的玩笑话,只要出自白虎之口,如今听来却是不折
不扣的事实。
被蒙骗的事实。
“我一直都是杀手,还没出生、还在妈妈肚子里面的时候就开始杀人。无关我本人的意愿,只因为他们惹恼了妈妈,就该死。就算妈妈被爸爸杀了,我还是得听从新雇主的吩咐,杀死那些我素昧平生的人。我毕生的宿命,就是在混杂
人类血肉的道路上艰难前行。”他坦然诉说着自己的身世,那副超脱人世的漠然叫她心痛,“后来万小姐收留了我,让我保护她的安全。”
他突然从胸膛中迸发出一长串大笑。
“但是她最终还是叫我去杀人!”他笑得纯真无邪,露出一排整齐雪白的牙齿,“从妈妈到万小姐,她们全都一样!最适合我的工作,果然还是杀手!”
“那么,陈爱莉她们的死,果然是你……”多莉小心地岔开话题,所有一切的真相,她期待眼前的男子为她解开。
白虎点点头,坦率得近乎可爱,“除了我之外,还能有谁能下手不留一丝痕迹?我声称是她们的保镖,当然,印有签名的委托便条是万小姐提供的,所以每一个女孩都相信了我。”
就跟多莉一样……拿其他女孩的遇害作为诱饵吓唬唐多莉,并在随后的英雄救美中树立起牢不可破的保镖形象,带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死亡……“我不明白,”多莉急于知道这样一个事实,“袭击我的人也是你刻意安排的吗?”
白虎的脸上浮现出一个颇具含义的嗤笑,“笨女孩,”他说,“难道到现在你都没有发现吗?”
“那些人,就是杨春夏的手下啊!”
他并没有使用“夫人”之类的敬语,足以说明除了万莉之外,他并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不,间接也说明万莉并不尊敬自己的母亲吧,她们虽然是亲生母女,关系却连朋友的程度都达不到。
正因为受到杨春夏的差遣,所以那些男人悬赏时声明要活的,并在其后的行动中顶多只是释放麻醉气体,并没有伤害到她一根毫毛——正所谓“投鼠忌器”,连带着也不敢令多莉身边的人受伤。若不是白虎时时从中作梗,带着多莉东躲西
藏,只怕多莉早就抵达“黄金宫殿”了。
“不,不对!”多莉惊惶地叫了一声,“你不是来取我性命的杀手吗?为何仅仅带着我离开?就在分开前,你还要我信任你,亲手把我送到这里来……更何况,你还对我……”
做了那种事……
她面上忽然一红,噎住了话头。昨夜的灿烂星光仿佛又在她的眼前闪耀,令她又是焦急又是痛苦。
“你是不是对我……”她的心头隐隐闪现出这样一个疑问,然而她唯恐那只是奢望。
你爱上了我,所以才放我一马吗?
羊之歌(十九)
白虎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他薄薄的唇角向两边弯起,形成一个漂亮却残忍的微笑。
“笨女孩。”他的回答无情地击碎了她的幻想,“这是我杀人时的习惯,仅此而已。”
“习惯?”她不解地瞪大眼睛,过分的痛苦几乎把她压垮了,“难道陈爱莉她们也……”
她突然噤口不语,想起陈爱莉为了一个开跑车的男人搬出福利院,李馥莉从福利院神秘失踪……能够以自身的魅力诱惑女孩,令她们心甘情愿跳进死亡陷阱的男人,眼前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标本吗?至于十二岁的文佳莉,兴许年纪太小
,美男计行不通,才行使了暴力手段予以消灭吧?至于自己……
在外人眼里,唐多莉不也在一夜之间谜一般从公寓蒸发吗?没有人见过她身边的男人,白虎后来总是戴着一副太阳墨镜,让人看不清他的脸,除了米华之外……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
“所以你杀了米华?”她感到自己全身上下的肌肉忍不住地颤抖,满脑子都在回想那天晚上的情景。白虎衣着凌乱,微微喘着气走进来,像是刚刚与人发生了什么争执;她竟然那么傻,还满心以为他被米华吃豆腐……
“你终于发现啦?”白虎一脸自得的灿烂笑容,“其实对于我来说,根本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让你这种外行看破。不过我想和你的头脑赌一局,因此光是那一幕,我故意露出三个破绽……”
“啪。”
他的话还没讲完,脸上便多了一记红红的掌印。多莉高举手臂,整条胳膊都在颤抖个不停,眼里盛着的怒火快要喷出来:
“为什么要对米华下手!”
就在那一刹那,怒火化为泪水,从清亮而湿润的眼眶里涌了出来。她哭着,一头撞进白虎的怀里:
“你的目标是我,要杀要剐随便!只要死在你手上,我认了!但是米华什么都不知道……”
“她是无辜的……”多莉的哭声渐渐呜咽。
白虎愣住了,宝蓝色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在流溢着光彩。他的动作起码停顿了半分钟之久,然后伸出染满血污的双手,本想扼向她纤细的脖子,却又移了上去,直至抚摸她的黑发。
“大白痴,”他柔情地抵住她的头,一如情人般亲昵,“我也不想滥杀无辜。如果不是她强行扑过来抱我的话……”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斟酌接下来这句话的分量:
“我一辈子都没那样盛怒过。”
多莉抬起了头,眼里闪烁的不知是悲伤还是释然:
“你就这么讨厌米华吗?只因为她抱你,就杀了她……”
白虎避开了她的视线,只短短回答了一声:
“我痛恨被不喜欢的女人拥抱。”
多莉并没有来得及回味他的弦外之音,她完全被白虎那沉痛的神色所吸引。米华的确吃了白虎的豆腐,因此她死于轻浮。可是自己呢?不仅仅是拥抱而已,还和他发生了那样亲密的关系……仔细回想起来,除了初吻是白虎主动,接下来
的一夜情完全出于她的主导,白虎只是顺应自然地把她压在身下……他的确是在勾引她,时而面不改色地说着肉麻的台词,时而又像无知孩童般惹人怜爱。装的,全都是装的!他就是依靠这两副伪装的面具,牢牢窃取她的芳心。她即使在亲
热的时候,他也从没有说过爱她!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在一厢情愿吗?
“我始终没弄懂!”多莉盯着他的眼神是那样炽烈,“你只要在路上伏击我,随便多少条命都已经得手,既方便又快捷。你却不然。你伪装成生日礼物,接近我,讨好我,大费周章地做了许多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所迸发出的犀利视线,似要直直刺透他内心的世界。
“你不知道,”白虎轻松地回答道,“猪总要养肥了才能吃。单单夺取性命实在不上档次,我的准则是连同灵魂和心一起俘获。”
“我不信!”多莉叫了起来,眼眸中有一种狂热者的执着,“那你根本没有必要把我送到这里来!”
只要在攫取她的身心之后露出杀手的狰狞面貌,多莉同样会受到打击,同样会死——很明显白虎违背了万莉的命令,将加害她的地点改在这里。看起来,倒像是白虎特意让她与母亲杨春夏会面似的。不,白虎并不想简单地杀了她,在万
莉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外,他按照自己的计划而行动着。
“白虎,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这是纠缠于她心中的迷题。
他沉着地从肺部深处呼出一大口气,“潘多拉的盒子!”
“从接受万小姐的委托那天起,我便意识到自己打开的是‘潘多拉的盒子’。我向你们姐妹散布恐惧、惊慌、悲哀、痛苦与死亡之后,里面还剩下些什么呢?希望吗?”他的眼睛中满是迷茫,“我不敢肯定,唯一明确的就是来自我本人的愿
望。”
“推动这所有一切发生的力量的来源,我要把它揪出来——至于在此过程中会有多少人因此而丧命,这种事我向来不关心,也从不在意。”
“唯有真相,这才是我送给你十八岁的迟到的生日礼物。”他猛吸一口气,叫着,“HappyBirthday!唐多莉!”
多莉激动地捂住了小小的嘴巴,她已不再害怕——正如她曾对白虎的承诺,即使下地狱也仍然相信他——她把头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鼻腔里充斥着雄性荷尔蒙的气味,那气味令她沉醉不已。她闭上眼,任由他的双手在脖颈间游走,带着
丝丝迷离的味道——她的全身放得很松很松。
“对了,就这样。”白虎的话语似乎饱含魔力,在她的耳边磁性地响起,“拿你的命来交换背后的真相,”他往双手里渐渐贯注力量,力道越来越大,“我喜欢你,不忍你遭受痛苦……”
多莉的唇间微微绽放出花一般的微笑,为着他这迟来的表白,为着他终于表白。她软软得倒在他的怀里,看不到他的眼神和语气,都带着古怪的悲怆意味。他最后说的是:
“一无所知而死去的你……实在幸福得令我发狂呢……”
羊之歌(二十)
他躺在马赛克壁画下的豪华按摩浴池里,关掉了多达八个方向的莲蓬头喷水。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人,安静地躺着。真皮躺椅上伫立着一瓶红酒,一瓶价值二千多块的拉菲红酒,只是万家酒窖总收藏量的五千分之一。
万莉从小就喜欢拉菲,不仅仅喜欢在舌头的推拉卷抽中它那芳醇柔顺的质感,喜欢随着她的吞咽而散发出的浓郁的花香和果味,更恋上它所背负的名号。“拉菲不愧为葡萄酒王国中的皇后,”她矜然一扬眉,“配得上我的身份。”
是的,万莉不仅是万家的公主,还是皇后,是独一无二的女王。只要她想要的东西,没有什么得不到。物如此,人也如此,她一直这样坚信着。
他的嘴角扬起一道残忍的笑,那笑容扭曲了他原本俊秀的脸孔,每一个毛孔里都散发出阴森森的诡秘气息。他举起殷红如处女鲜血的酒,沿着自己的胸膛一路倾倒下去。他的胸前形成一条猩红如鲜血之路的印迹,红酒顺着他的身体
蜿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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