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血有肉的占星馆
实在太过显眼,那乳白色嫩如凝脂的美妙液体,想象着当它溶入口中是何等的爽滑可口,那酸甜的气味是那样芳醇……占星师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两个女人的身后,空中飘来几缕若有若无的香气。
酸奶的香气!他的皮肤在一瞬间绷得紧紧的。
两个女人年纪不一,共同的特点就是都很漂亮。年轻一点的大约二十多一点,化了淡淡的妆,一头乌黑的披肩发。一抹粉红的樱唇映在冰肌雪肤上,显得美丽大方又素雅。年长一点的,初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出头,身段保持得婀娜多
姿,尽显成熟少妇的韵味。唯有在她笑起来的时候,占星师才发现她眼角的鱼尾纹已经相当的深重。凭借经验,占星师告诉自己她的年纪起码有四十岁,只不过身材保养得当,脸上的妆容又无懈可击,他才会产生错觉。两个人的脸孔和
身材都极美,眉宇间又极为相似,显而易见流淌着同样的血液。初看起来以为是姐妹的关系,但细细想来,应该是母女二人吧?那股沁人心脾的酸奶香气,究竟发自哪一个的身上呢?
占星师索性跟在她们的后面。
做母亲嗔怪似的朝他瞥了一眼,目光柔媚得令他心里一动。美人就是美人,他心里想,看来他最好扩展一下客户的年龄上限。为了表示回敬,他抢在服务员之前,礼貌地为她们拉开玻璃大门。
很显然,他殷勤的举动引起了母女二人的注意。母亲冲着他点了点头,女儿则羞涩地低头不语。占星师那张清隽的脸起了决定性作用,因为那位母亲马上向着他笑了。
笑得很美。
真不敢想象,如果一个猥琐的丑男采取这种举动结识女性会有怎样的下场,但绝不会是占星师现在所享有的待遇。他那高挺的身材、苍白忧郁的外表以及高贵优雅的气质,使得他的女人缘极其好,因为那位母亲竟主动同他搭讪起来
。
“请问……”她笑眯眯问,“先生也是下榻这家宾馆的吗?”
不知不觉间,占星师竟然跟着她们踏进“这家”宾馆——市内最大最豪华的五星级宾馆,在那被水晶璎珞吊灯映照得金壁辉煌的大厅里,悬挂着一个巨型广告招牌,气势迎面而来。广告招牌通篇是以红玫瑰作为背景图案,夸张的是玫瑰的
每一朵花瓣上的露珠都是钻石,眩彩夺目。旁边还有巨大的“LOVE”和心型图案,簇拥着中间那巨大的四个大字“征婚启事”。广告招牌旁还坐着几个正经八百的工作人员,不消说,只看到大厅里人头攒动却又井然有序的美女队列,占星师便
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并不是国内第一起亿万富翁征婚。早在几年前,便有不少事业有成、未婚或者离异的富翁打着各种古怪的旗号征婚求妻。只不过,通常他们的条件都极为苛刻,先是要报名,要提供个人资料和照片、简历,经过工作人员层层筛选
、过关斩将后才能与“富翁”面试,畅谈今后的人生理想。这一位则不同。毫无疑问他有钱,却又神秘。他一掷几百万在各家省市电视台做广告,滚动字幕播出“全民征婚”的口号。“无视年龄、身高、体重、容貌、学历等等……!”这位特立独行
的富翁声称,“也无视未婚、离异或者丧偶,只要你是正常的女性,渴望寻找一个安宁的港湾……清拨打电话!说不定那就是你等待多日的上天缘分!”
富翁强调,他只重视性格相投,其他一概不重要!因此,他将亲自和每一位报名的女性面谈,摒弃其他所有的外在因素,方能抉择出最佳的人生伴侣。不用说,就差富翁喊出“想征就征”的口号,要不然和某轰轰烈烈的全民选秀运动几
乎一模一样。
而海选的会场,就在这五星级宾馆里。
于是占星师很快了解到这对母女因何而来。她们虽然美丽惊人,却缺乏支撑相应美貌的衣服、首饰、护肤品和所有能将她们修饰得更加美丽的东西。没错,她们俩穿得朴素中又透出点靓丽的味道,看得出打扮的人花了相当多的心思
,才化腐朽为神奇,硬是将小店里淘出来的便宜货,收拾得得体又好看。这多半是那位母亲的杰作,她疼爱地望着自己的女儿,伸手为她捋起一缕鬓间的碎发。
因为闲得无聊,也因为被她俩身上的酸奶味道所吸引,占星师厚着脸皮站在她们的身边,宛如一座黑色的守护神像。他看到那么多衣着清凉的美女在面前晃来晃去,不知不觉口水涌了出来——天哪!还有这么多!都被他吃了多好!
连一个身高不过一米五的女孩子也要报名,工作人员盯着她看了很久,最后问她:
“你多大了?”
“十九岁!”女孩子干脆地回答,一点都不客气地回瞪过去。
看上去顶多只有十四岁的样子……果然,工作人员发话了,“得年满十八周岁的才行!懂吗?”
“切!”女孩极为老成地呸了一声,“广告上不是说年龄不限吗?真他妈假牙!”
不满十四岁,就算你同意结婚,富翁也要被加上强奸幼女的罪名……占星师的肚子里都要乐开了花。他甚至想跟那个年轻的小美眉约定,过几年再让我吃掉你好不好?你长大以后应该会是个美女哦!
“杨乐乐!”听到工作人员嘴里的名字,女儿的身体猛地一哆嗦。母亲慈祥地拍了拍她的胳膊,“乖女儿,莫怕。”临了,母亲还在后面喊了一声,“用心点!”
鬼征妃(下)
那女孩进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她的母亲等了好久,最后也被请入内堂。沁人心脾的酸奶气味从此消失,占星师顿感索然无味,也就离开了。
匆匆数日一别,占星师早已将那富翁征婚之室抛诸脑后,他刚刚得到一笔丰厚的酬劳,正准备带着真夜一起去超市采购。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女人的声音远远地叫了他一声。
熟悉的气味再次降临,只不过这一次,她——那位母亲的衣着明显华丽富贵得多。占星师停住脚步,收到来自她的邀请。
订婚仪式,母亲说这话的时候,形状妩媚的眼睛里闪着快活的光芒。
富翁对她的女儿,杨乐乐,一见钟情,经过数日的交流之后,更萌发正式结婚的念头。今天是他们订婚的大喜日子,身为母亲的杨太,恨不得将这一喜事让全世界分享。
恭喜。占星师摘下帽子,奉上礼节性的笑容。他曾于机缘巧合见证这桩婚事的由头,因此他有义务目睹它的完结。尽管藏在大衣兜里的真夜又掐又打,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杨太而去。
占星师随着杨太的汽车,曲曲折折绕过整个城市。天色渐渐阴霾,青灰色的云团此刻聚拢开来,浓重地压在他们的头顶,而四周的景色也愈见荒芜凄凉,灰褐色的山峰在他们的视野里慢吞吞地挪动着,除此之外便是大片大片沉寂的
原野。汽车最终停在一个山间隧道的洞口,占星师礼貌地伸出一只手,扶着杨太下车。杨太环顾着四周黑黢黢的山丘,满意地点了点头,“还不错吧,这个地方?”
她让占星师挽着自己,昂首走进隧道的深处。占星师此时只来得及回头,不出他所料,驾驶座上,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不,准确的说,连汽车都不见了。
只有一架破烂不堪的板车,孤零零地伫立在地上,显得那样突兀。
与占星师印象中完全不同,这里的隧道居然没有隧道照明灯,只在道路的两旁点燃起洁白的蜡烛。随着他俩的前进,烛光在他们的身后一根一根地点亮,顺便也照亮了道路两旁一张又一张静静等候的脸孔。那些人脸苍白死板,不声
不响从黑暗中凭空浮现,看上去诡异之极。这哪里像一个正常的订婚仪式,纵使占星师无所畏惧,也不由觉得古怪。因此,他更为钦佩杨太的胆量——杨太满面春风地向两旁点头微笑,仿佛他们都是前来捧场的嘉宾,而她身为女主角的母亲
,是全场注目的中心——她诚挚地向他们致意。
准新娘出现了;她身穿白色长拖尾婚纱,剪裁得体的绸缎更衬托出她玲珑的腰身。她打扮得美极了,宛如一朵清新娇美的百合花,一瞬间照亮了被黑暗笼罩的隧道。然而她的脸色却比身披的婚纱还要苍白。当杨太上前拥抱她的时候
,占星师注意到,新娘娇小的身躯在母亲的怀里瑟瑟发抖。
“你也看到了吗?”在母亲连连赞许似的的惊叫声中,她低声对自己说道,“这富丽堂皇的宴会厅,这衣冠楚楚的来宾?为何,为何我什么都看不到?”
占星师凝望着她淡淡哀愁的双眼,轻轻回答道,“在我的眼里,唯有你的容颜是真实的。”
黑暗中,一盏巨大的蜡烛花冠从底部开始,一根一根向上点燃,也一阶一阶地驱逐着无边无际的阴霾。烛光中渐渐呈现出一个男人的脸,他下半张面部的轮廓被一点一点地描绘出来。
那是一张骷髅的脸!
没有肌肉,没有血管,甚至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皮肤附着其上,只有骨骼,洁白晶莹的骨骼随着风声而上下晃动,宛如被里面盘踞的灵魂所驱使一般。那具骷髅俨然准备说话,可怜的新娘只瞄到他一眼,便立刻用小手捂住嘴巴,以免
尖叫出来。倒是杨太,一点也不意外,笑眯眯地上前说道:
“姑爷,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骷髅沉着地点了点头,仿佛指挥得当的将领般,只挥了一挥满是骨骼的手掌,顿时烛光的背后传来一阵阵轻微的脚步声,想必他的手下正忙着吧?新娘紧紧攥住母亲的胳膊,修长的指尖几乎全都要掐进皮肤里。“妈妈,”她小声说,“我
有些话想跟你说……不,是‘必须’跟你说!”她刻意加重了语气。
母亲不耐烦地把她拉到一个“僻静处”,说话之前还往四周瞧了瞧,仿佛害怕被人听到。“乖女儿,”她抚弄新娘的衣裙下摆,“没什么好怕的……一旦订婚,你就飞上枝头变成凤凰了呀!你这是跳进龙门呀!以后的事,交给妈妈就好了!”
“不!”女儿几乎要哭出来了,“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我不想当什么凤凰!我才不要嫁给那个……那个……”她艰难地把“人”这个字吞了下去,那表情看上去就像活吞了一只苍蝇。
母亲的脸孔顿时板结起来,“小孩子家,胡扯些什么?请贴发了,宴席办了,客人也都到齐了——你说取消就取消,这不是给我难堪么!”
“再说,”母亲露出如同少女般梦幻的亮晶晶眼神,仿佛不胜羡慕女儿的好运,“姑爷他有钱有势,长得又那么英俊潇洒,傻子才不嫁给他呢!”
就算一个晴天霹雳在女儿的头顶响起,只怕她也不会比眼下更为吃惊了。她捂住袒露的酥胸,结结巴巴地说道,“英俊?他?”
“可他分明是一个又老又秃的老头子啊!”女儿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从画得黑黑的眼睛里涌了出来,“就算再有钱,我也不想跟他过一辈子!不,我不要嫁他!”
没等母亲反应过来,女儿飞快地除下头纱,一把掷在地上,便拢着裙摆的长拖尾跑了出去。没有人阻止——占星师的意思是,除了她和自己的母亲之外,在场的所有生物都不是人——母亲只来得及叫了一声,这时候骷髅新郎威严地走到她
的面前。
怎么回事?他空洞的黑眼眶里无声地射出这个疑问。
母亲冲着他谄媚地笑了;此刻她也唯有以笑赔罪。新郎突然一把搂住她仍然纤细的腰肢:
“婚礼不能取消!”他对着黑暗中的手下说道,“这位才是真正的新娘!”
容不得母亲反对,他抱着她走上撒满烛光的祭坛。事实上,母亲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而已,她根本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当她抚摸着新郎那凹凸不平的骨骼时,眼角里满是盈盈的笑意:
“我是多么幸运啊!你那么帅气,又那么多金!”
新郎张大下颌骨,从喉咙的深处发出呜呜的声音,“亲爱的,二十多年后你终于给了我正确的评价。”
他用力,将母亲拥入自己的身体里。烛光在那一瞬间悉数熄灭,占星师目所能及的唯有黑暗——将眼前所有一切,连同那女人洁白肌肤一并吞噬的黑暗。
“那个老女人本来是那个新郎的恋人后来嫌他没钱而嫁给别的男人,遭到羞辱的新郎在订婚时愤而自杀——这就是他们俩纠缠二十多年的孽缘。”真夜一口气便将所有情况统统抖出,估计又是向她的“孤魂野鬼”朋友打探的结果,“可我不明白
的是,那个老女人怎么叫那种骷髅为帅哥呢?还是她女儿眼神好一些。”
金钱是人类最华丽的包装。占星师心里想。
萝卜法则(一)
一个萝卜一个坑。颠扑不破的法则。
直到刚才她才感到害怕。就像被突然推向万丈悬崖一样,她的情绪一直处于高度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