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血有肉的占星馆
便扑鼻而来,那臭气的来源一目了然,走道上每个房门
前堆积如山的垃圾发出的。她不禁抱怨起来,“连服务员都没有,到底是什么旅馆,有没有槁错!难不成要我们自己打扫?!”
小廖开心地笑了,“赵太够敏锐,那正是臭公馆最招人喜欢的地方。再也不用被服务员的喋喋不休所干扰,也不用担心贼头贼脑的服务员在一旁窥视,一切都任凭客人作主,自从领到钥匙的那一天起,那将是完全自由的新生活的开始
。房客也同样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忠实拥护者,对自己以外的其他人都视若不见,过着真空一般的生活。只要我们按时付房租,完全可以像空气一样在这里永远住下来,永远不会有人来打扰,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房门后的秘密。”
赵氏夫妻互相对望了一眼,小廖笑得更欢了:
“像咱们这样的人,总得藏着点秘密,对不?”
赵先生握住了妻子的手,“所以说我们来对了?这里是个好地方?”
“绝对天堂!”
邢秀雯望着小廖的眼睛,狐疑地问道,“可这里一定有什么缺点!世上不可能十全十美。”
“若说唯一的缺点嘛……”小廖的眼中掠过了一片乌云,即使那乌云转瞬即逝,“那就是房租太贵了……”
。他们到家了。
赵先生刚打开门锁,邢秀雯立刻皱起了眉头,“好臭!”门口的垃圾好像几天都没人清理了,难怪有股恶臭。她马上扑到窗前,窗外依然烟雾缭绕,从上头望下去,只见一片白茫茫干净净,仿佛云中漫步一样虚幻。然而,在这仿若人间
仙境般的云雾中,却有阵阵恶臭,冷冽而清楚地刺激着她的鼻腔。她不由打了一个喷嚏。
“好臭!这味儿竟比房里还大!”
“没办法,”小廖耸了耸肩,“据说烟镇有一座全省最大的垃圾处理场,而臭公馆又恰巧毗邻这座垃圾处理场——就是这么个原因,这座极其人性化的旅馆才被叫做臭公馆,房租才会那么便宜——再说住久了,这臭味根本不算什么。”
他渐渐有些不耐烦了,他的话里分明含着“嫌臭就不要住在这里,出去露宿街头呀!”这样的含义。当然他也许并没有这样想,但在邢秀雯的心里,小廖的笑已经无法带给她任何安心的感觉。她甚至觉得,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掩饰不住
对她的憎恶之情。
她本就是一个,这样敏感偏执,过度幻想的女人。
于是她早早躺在了床上。幸好房间里的家具都还清洁,臭味也不太明显,否则单单是碰上脏东西,她就会全身发痒,皮肤溃烂。男人们在客厅里低沉地说着话,她只听得见嗡嗡的混响。片刻之后,一个沉重的东西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猛地伸出胳膊,藤蔓般把他死死缠住:
“放心吧,秀雯,”男人逗吻着她的唇,“来这里就安全了,没有人可以找到我们——臭公馆就是我们的避难所。”
“同时也是我们终生的牢狱,一辈子都出不去,”她不无悲怆地回答,“瞧,金丝鸟终归是金丝鸟,我不过是从一个笼子跳到另一个。”
“胡说!”男人粗暴地堵住了她的嘴,“别拿死鬼和我相提并论!臭公馆是你我的伊甸园,我们将永远销魂至死。”
是的,销魂。她一面承受着他的爱抚,一面想着,哪怕伊甸园的土地里深埋着尸体……
臭公馆()
那一夜是在难以想象的癫狂中度过的。凌晨三点,男人汗淋淋的身体总算放开了她,侧过一旁睡着了。邢秀雯却睁大了空洞的眼睛,头脑越来越清醒。一定是这恶心的臭味害她失眠,她心里埋怨,一旦安静下来,无孔不入的臭气便
闹得她头痛,越发睡不着了。于是她起身朝卫生间走去,索性冲个凉。
幸好,公馆内全天二十四小时均有热水供应。她调节好冷热水龙头,温热的水流倾泻下来,轻轻梳理着她绵软如泥的四肢。她合上双眼,心情渐渐放松下来,在水流的冲击下,臭味似乎也不再那么刺鼻了。兴许小廖说得对,习惯了
之后臭味根本不算什么——其实,比起外面的险象环生,能找到臭公馆这样的避难所,她应该满足了,不是吗?
她沿着自己身体的曲线一路抚摸下去,皮肤又嫩又紧,细腻的如同丝绸般顺滑。真美,她不禁得意地赞叹了一句;这还不够,她扭身踏出浴缸,想在镜子里一饱自己曼妙的身姿——然而,当她张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
的一切,她的嘴巴张成了难以置信的O形,发出尖锐的怪叫。她看到镜中的自己,从头到脚,浑身挂满了一道又一道殷红的血迹,沿着她的曲线向下流淌。淋浴头里喷出的血雨,无情地滋润着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整个浴缸溅满了血点。
凄厉的惨叫险些将男人的心脏刺破,一个全身上下沾满血迹的女人,正双手抱头,尖叫着朝她扑来。她的身后留下一串串带血的脚印。
“血!”她含混不清地叫道,“浴缸里全是血!”
她走得匆忙,因此莲蓬头还在喷血,哗哗的血水溅到浴缸的每一个角落,然后,汇合成一股血红的漩涡,向下水道流去。女人畏畏缩缩地靠在男人身后,而赵先生先是果断地关掉了水龙头,接着竟扳起脸,没好气地教训起她来:
“看你,多浪费!洗完澡记得关好水龙头!房间里的每一滴水,每一度电,都记在我的账上,我可没那么多闲钱,供你挥霍!”
平心而论,他的指责有些过头了。不过,看在他三更半夜睡意正浓却被吵醒的分上,也就不多责备他了。
女人一时懵了,她紧盯着自己被染得通红的裸体,眼泪不禁夺眶而出。她身下的地毯被血洇湿,血迹越来越大。
“还愣着干什么?”男人一把把她拎起来,“把身子擦干,然后给我上床睡觉!少给我鬼叫鬼叫的!”
“可这血……”女人紧咬住下唇,楚楚可怜。
赵先生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真受不了,跟你说几遍才懂!臭公馆的热水就是这样子颜色,据说是加热总阀积了太多的铁锈,搞得水里一股锈味,颜色也发红,不过倒不影响使用——什么血呀血的,娘儿们就是大惊小怪!这些事,早在
我们来臭公馆之前,廖承凯就讲得一清二楚了!”
可你又没有提醒过我,我怎么知道……女人委委屈屈擦干身体,毛巾吸收了那“热水”,顿时变得鲜红。真的是铁锈的缘故吗?她很怀疑。以她那么灵敏的鼻子,没理由闻不出呛人的锈味。不过话说回来,血腥味也没有闻到就是了。
或许真的只是水,普普通通的热水。
第二天,她早早便起了床。昨晚闹得她头痛,直到天蒙蒙亮才勉强闭眼。她再也不敢去血红的卫生间刷牙,而是拎着牙缸和洗面奶去公共水房。一路上全是紧闭的房门,门口堆得满满的垃圾同时也表明了房主的活跃程度,没多久她
的头顶上便出现了公共水房的标识牌。水房的墙上钉着两排相对而立的大镜子,镜子下面则是两排水龙头和公用长形洗脸池。此时时辰尚早,整个水房的中央只站了一个黑发及腿的白衣女人,正对着镜子,用一柄月牙形象牙梳,慢条斯
理地梳她的头发。之所以描述得这样清楚,是因为那梳子实在巨大,握在那女人的手里简直像一把西瓜刀,长长的梳齿只有一半吃进女人的秀发,另有一半伸到半空,随着女人的手缓慢移动。
邢秀雯打了一个寒噤,也许是冻着了。她离那女人远远的,背对着她选了个水龙头。臭公馆里怪人真多,她暗想,难怪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打开水龙头,不禁皱起了眉头,雪白的,像啤酒一样泡沫丰富的水顿时涌进了她的牙
缸。难道水杯里沾上洗衣粉了?她不甘心地把杯子洗了一遍又一遍,可那水还是直冒泡沫,涌得满杯都是。会不会自来水里的漂白粉太多?于是她耐心等待,等了半分多钟,泡沫总算一个接一个消失了,可那水丝毫不见澄清的迹象,简
直浓得像牛奶一样白。
“喂,自来水……?”她猛地抬起头,从墙上的镜子里望过去,哪里还见那梳头女人的身影?只有一面又一面镜子的幻象,被重重叠叠在镜面的世界里。然而,当她无意间一转身,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那梳头女人,正站在她的身前,还在
梳她的头发!
她顿时浑身冰凉。
她再次偷瞄了镜子一眼,没有错,镜子里面确实什么都没有,没有那柄西瓜刀一样夸张的梳子,没有那女人,什么都没有!她感到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她想喊,可是嗓子干裂得发不出一点声音。那杯牛奶一样的冷水在她的牙缸
里不停晃动,她浑身剧烈哆嗦着,生怕那女人转过身,朝她走过来。
鬼啊……!她心里拼命祈祷,我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就大慈大悲放过我吧……
可老天偏偏不遂人心愿,越是心里有鬼越容易上身。刚刚还安静无比的水房,此刻偏偏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而且,不偏不倚正朝她走来!
臭公馆()
一只手掌搭在了她的肩上。
“呀啊啊啊啊!”她顿时狂叫起来,声音之尖锐令那人忍不住捂住耳朵。
“赵太,是我,小廖。”她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廖承凯黝黑的脸庞此刻展现在她面前。再也没有哪一个时刻,能令邢秀雯如此喜欢他的出现了。她猛地抓住小廖粗壮的胳膊,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让他跑了似的,抓得死死,几乎都要扣进
肉里。
“那女人!”她神经兮兮地说了一句,“鬼呀!”
“赵太,你在说些什么?”小廖一脸莫名其妙,“青天白日的,哪里有鬼?”
邢秀雯努起嘴巴,“喏,就是你身后梳头发的女人,看见没?”她又指指镜子,“可镜子里根本就没有她!不是鬼是什么?”
小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突然神色大变,靠在他身上的邢秀雯似乎也感到了他内心的震动。小廖低头,在她耳边低低说道:“跟着我,别出声。”
然后,他们二人缓缓地,慢慢地,走出了水房。沙沙的梳头声还在继续,然而他们两人再也没有勇气回头看一眼。
一到小廖的房间,邢秀雯就瘫倒在沙发上,手抚胸口起伏不定:她实在是吓坏了。小廖倒了一杯水给她,她刚要说谢谢,却又顿住了。那水分明和牛奶一样白。面对她迟疑的目光,小廖有点不好意思。
“没办法,烟镇的水质就是这样,水源污染太严重,”他含了一口水,在嘴里慢慢咀着,“所以水厂用了特制的漂白粉。卖相虽然不好,味道倒不算太差。”
“这里真古怪……”邢秀雯低头嘟囔了一句,“不光臭公馆,里面住着的人,烟镇,这个地方到处都怪怪的。”
“比如大雾……”小廖一屁股坐在邢秀雯身边,随随便便把手搁在她的身后,“终年烟雾缭绕,所以才叫做‘烟镇’。”他盯着她的双眼,认真地问,“你不是怕了吧?”
他的距离一下子拉得好近,目光也灼热起来,看得她直发烧。邢秀雯从来就知道自己是个美女,对男人来说充满了诱惑,可这廖承凯,未免也太急躁了吧?于是她小心拉开距离,不冷不淡地回答:
“有我先生在,我可没什么好怕的。”
小廖的鼻孔猛地一喷粗气,笑了:“那你刚才把我抓得那么紧?怎么不见赵先生来救你?”
邢秀雯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想到那诡异的梳头女人,她浑身一阵哆嗦。小廖将她的变化一一看在眼里,他伸手去拿她的杯子,顺便也握住了她的手。
“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早就被那女鬼弄死了……”他顺势在她耳边低语,“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可恨你却是老赵的情人……为着你,我神魂颠倒,连兄弟都得罪了,容易吗?”
他把她压在身下。
“不要……”她发出了微弱的反抗。
“秀雯,”他大着胆子,亲热地称呼起她的芳名来,“我知道你不是老赵的老婆,还是单身,那么,我正大光明追求你,有何不妥?更何况,老赵他一向吃人不吐骨头,我是不忍心眼睁睁看你跳进火坑啊!”
女人立马警觉起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
廖承凯嘿嘿地笑了;他低头索取她的樱唇,这一次,邢秀雯没有拒绝。一个令人窒息的法式长吻之后,他抹了抹因接吻而变得鲜红的嘴唇,说道:
“关于臭公馆的事情,他是不是什么都没跟你说?”
女人的思绪飘回三天前,那时,在小旅店里整日东躲西藏,如同惊弓之鸟的她,突然看到赵先生一扫往日的颓丧,喜滋滋地告诉她,有一个躲避的好地方,叫臭公馆……
“那里可以收容一切,完全不受外界干扰,”赵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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