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四辑)
“你打算如何处理你的九条命?”莱娜尔有一次这样问我。我没有正面回答。有九条命并不意味着你不仅能够过完你一生中所有的最好的日子,而且还有更多的好日子。它意味着你有太多的时间去孤独地与你的思想相对。它意味着你会更快地厌倦你所喜爱的东西。老实说,我很不高兴我曾祖父娶了一只猫。
有一次,我问莱娜尔她是不是一个鬼。莱娜尔抬起眉头对着我。她的眉毛是两处黑色的岛屿,漂浮在北冰洋上面。“嘉米?”她问。
“我从未在列车外面见到过你。我从未在白天见到过你。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有个人死了。你可能是个鬼。完全有可能。”我说。
莱娜尔张开嘴,从她的表情来看,我想她会说一些你是在拿我开玩笑或你喝醉酒了吧之类的话,但是她只是脱下我的一只手套。她的手指从我的手指上面滑过,阴凉得很。
“哦,嘉米。”她说。她只说这么多。
树枝刮到列车的车窗上。我在想,她是否曾经也那样对待过她丈夫,她是否曾经一边脱她丈夫的手套或领带,一边那样叫着她丈夫的名字,而我希望她是那样做的。她丈夫应该开心。他应该知道自己已经拥有了的东西是什么。我怀疑那些湛蓝的海洋和陆地是否把他的手留在她身上的伤痕都掩盖了。她丈夫有一个写着自己名字的铜牌,但是我敢打赌他不会为她在列车上建造一座房子、用报纸做床铺、用旧雨伞做窗帘、用空伏特加酒瓶做装饰性的玻璃雕塑品。我想也许莱娜尔得有个人来为她做那些事。我从未叫她离开她丈夫,或者是跟我私奔,从来没有过。那就是我们争吵的原因。因为我从未叫过。
在我们发生争执之前我见过她一次,当时她喝醉了。她手里拿着一瓶廉价的褐色朗姆酒,酒瓶的标签上印着海盗船。
我说:“究竟怎么了?莱娜尔!”
莱娜尔摇摇头,用她那种悲观的笑容笑了笑。“我的名字不叫莱娜尔,”她阴沉地说,“是的,那不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一切,但是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叫我嘉米。”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列车在轨道上奔跑,朗姆酒从她的酒瓶中喷出来洒到她手上,她把酒瓶放到两腿之间紧紧地夹住。她的指甲内满是血迹和污垢。如果她皮肤上有青肿的话,我也不可能看到。
“没事,没发生什么事,”她怒气冲冲,“我只是累了。上帝,”她说,声音小到让人几乎听不清,“我太累了。”她把头靠到我的手臂上。太平洋膨胀了,一直涨过她的肩膀,把俄罗斯的一小部分给淹没了。我突然感到害怕。我害怕在各大洋吞食整个世界的时候跟她在一起,害怕我们屁股下面的那块土地未经战争就沉陷的时候跟她在一起。
“对不起,”莱娜尔说,说了一遍又一遍,“对不起,我太困惑了。”
“没事。”我对她说。
我们整个家族都憎恨水,这是因为我们的一半是猫,一半是军人。我母亲两次死在湖里,同一个湖。也许有人会说她很愚蠢,但我说这是命运。如果你碰巧很害怕水的话,那你就拿它没有办法。我收集留在列车上的报纸,寻找发洪涝的消息,包里带着一件雨衣和两把红色的雨伞。为此,我跟莱娜尔发生了争执。尽管它跟一场战争计划没有多大关联,但是它是我做过的最好的计划。
我最后一次见到莱娜尔的时候,她打开车窗放夜色进来。我们俩都非常理智。我们坐得很近,但是又没有近到可以互相触摸的程度。我们讨论工作,讨论假日,还有今年的冬天会有多久等等。
在我到站之前,在我要站起来之前,莱娜尔用手抓住我的手。“等等,”她说,“嘉米,等等。先不要走。”
我没有走,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即使是她的耳朵、耳蜗和耳背,也是蓝色的小旋涡。现在我得在风中步行回家了。
“我可以学会拉小提琴。”莱娜尔说。
“我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我说。
那不是我的真实意思。我说的是水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水把她整个吞没的话。我怀疑莱娜尔的身体是否会是一个等待成为事实的先兆,即整个世界将被淹没。我甚至怀疑她本人是否知道她也会被淹没。
“听着。”我说。
我小心地将她的头从我的肩膀上推开。我收紧手指。解开头上的大头巾。我的头发硬得像钢丝,手指瘦瘦的。而且非常直。我将头发拉直到嘴边,紧紧地卷在我的拳头上。我用一根手指从一束头发上拉过去,发出的声音既高昂又甜蜜。
我母亲死最后一次的时候,我们全家都在一起玩耍。那也是我曾祖母传给我们的:大家族的人总会早早离开家庭,而且永远也不会回来。我的兄弟姐妹跟我在我母亲去世的那家医院的房间里玩了很长时间。我还记得我母亲说的话:我太累了。我的兄弟姐妹们都走了。我没有问他们去哪儿。他们也没有问我打算到哪儿去。我知道,他们至少还在某个地方活着。这就是有九条命的好处之一。
那些音符就像是蜜蜂在我的嘴边嗡嗡地响着,一直回响到我的喉咙中,音符的震荡让我感到迷惑不解,但是那首歌却是非常好听。我想这也许是一首赞美堤岸的歌,要不就是赞美淹没的歌。莱娜尔把头深深地埋在我的大腿之间。我可以感觉到她在哭。在她脖子的背部,格陵兰岛就像亚特兰蒂斯岛(译注:据传说,该岛位于大西洋直布罗陀海峡以西,已沉入大洋)那样在下沉。
《就职演说》作者:'美' 巴里·诺曼·马尔兹伯格
你们当然知道,这是我的第一次就职演说——但我衷心希望和祈祷,这不是最后一次!
今天,我们来到这里。我,卡罗尔,你们的新总统。你们,我成千万亿、成千万亿、成千万亿的朋友们,你们是我可以依赖的朋友,我可以信任的朋友,我亲爱的朋友!大家也许还记得,六个月之前,我作为“水漂石”号飞船的指令长,把你们大家带向半人马座的那些星球;当然,我是指在精神上,你们和我们宇航员一起,飞向半人马座。我们希望,重新启动我们长期停滞的太空探索的计划,会使我们团结一致,把地球上海一个人都凝聚在一起。这一点,我们做到了;我甚至没有做任何工作,我们团结起来了。因为,你们一致选举我为总统;你们对我的委任,是精诚团结,众望所归的表现——
请原谅我,原谅我所说的这些多余的、空泛的言论。你们一定能理解,此时此刻,我是百感交集,情不自禁!你们也一定能理解,此时此刻,我的心情——这是一个困难的时刻,一个令人感动的时刻,也是预示着欢乐的时刻!我,卡罗尔,六个月之前,是太空探索飞船第一位女指令长;现在,是第一位世界女总统。这是大家一致给予我的荣誉,我深感荣幸!
我要再次请求大家原谅。
当我看着你们,看着广袤的大地,在我内心深处,我看到了我们美好的前景,正发射出强烈的、神圣的光辉!高度的团结一致——这正是我所看到的,这正是我所感受到的。许多许多年之前,我的一位前任,就在我现在站立的地方,曾经说过,我们来到这里,不是胜利的聚会,而是庆祝自由。自由!这正是我们所要追求的,也是我们团结一致一同要去追求的——
哦,乔治,请别这样。是我在作就职演说。从你刚才的演说中,大家都知道了你的想法——大家都对你心存感激——感激你作为副指令长,在探索半人马座的征途中所表现的忠诚;大家也都知道,现在,你是我杰出的、忠诚的副总统。但,大家还不知道,而这也正是我想要告诉大家的是,你已经是我的丈夫了!
别哭,乔治。我俩都别流泪。至少,不要在成千万亿、成千万亿、成千万亿的我们的朋友们面前流泪。因为……
因为,我们必须继续我们的事业,自豪,但不骄傲。我们大家一起,都必须继续这一事业。亲爱的同胞们,这就是我曾经对大家说过的,在我们快要从半人马座①返航前,我们进入了双星的轨道;我们在轨道上绕行,发现那是两颗满目疮痍、行将消亡的双星。我亲爱的不,乔治,这不行——那时,在“水对乔治说的,而不是对你们——我亲爱乔治,我们必须继续下去,我们必须成功完成我们的使命!这不仅是因为,整个地球上的人类都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而且,还因为,人类把和平的希望,寄予这首次星际航行的圆满成功!
乔治,我对他说,乔治,拯救地球的希望在星星中!
你们也许还记得,你们中的有些人还也许记得,当初,有人嘲笑这次伟大的宇航;也有人叱责这次伟大的宇航。有人说,超光速粒子也没有用,就像所有的政府都没有用一样。他们说,要是“水漂石”号不自己毁灭的话,那政府就会毁灭,或者是“水漂石”号与政府一起毁灭!对乔治和我来说,那是十分困难的时期,十分困难!
你们非常耐心地在听我演说,但我保证,我不会把演说拖得太长,不会太长,谢谢你们耐心听我讲下去,谢谢大家!
哦,乔治,别那样,不要流泪,拜托了!
拜托了,不要流泪!
哦,我亲爱的朋友们,我尊敬的朋友们,你们都看到了,我们亲爱的乔治是多么的动情啊!但是,在“水漂石”号上,他挺住了。你在这儿也得挺住啊,乔治!
我们团结一致,团结一致!
完完全全的团结一致,你们一致选举我为总统——你们团结一致,我们团结一致!
团结!一致!
两小时之后,团结一致将把我们送进这个伟大的、世界联邦政府的总统办公室和副总统办公室;团结一致,使我们亲爱的乔治泪流满面;团结一致,使我们结为夫妇,结为夫妇,结为夫妇!而今天,我们面临的是——
哦,乔治,别那样,拜托了,看在上帝的份上。
今天,我们面临的是——一片焦土和荒漠!
在巴比伦,有很多花园——
俄摩拉城②曾经有过辉煌——
但是,我们是,我俩是——
不,不是。我们不是——
我是卡罗尔;你是乔治。
卡罗尔和乔治。
总统和副总统。
第一夫人和第一丈夫……
① 半人马座是一个聚星(multipe star)。两颗最亮的子星即黄色的目视双星(binary star),被视为天空中第三颗最亮的星,目视星等为…0。27等。第二颗较暗弱的子星是比邻星,是距地球最近的恒星,距离为4。3光年。
② 俄摩拉城(Gomorrah),据《圣经·创始记》(1819)该城因居民彻底堕落和罪恶深重,被上帝令两位天使从天降下硫磺烈火所毁灭,被称为罪恶之都。同时被毁灭的另一个城市是所多玛城(Sodom)。这是《旧约》中的两个巴勒斯坦城市,以“平原城市”著称,位于死海以南,即亚伯拉罕之侄定居之处。文中所说的:“但是,我们是,我俩是——不,不是。我们不是——”意为“我们俩是‘天使’,不,我们不是‘天使’”。
《抉择》作者:'美' 迈克尔·A·伯斯坦恩
吴箴 译
〔2005年雨果奖中篇提名〕
人生是由一连串无穷无尽的抉择组成的,其中既有无关紧要的,也有事关终生的,但是,所有的抉择都需要坚实的基础,以及高度的责任感……
艾伦·伊莱亚森队长把盘子扔过空中,盘子撞到他对面的墙上,棕色、绿色、红色的汁液恣意涂染了白色的灰泥墙面。盘子滑落到地板上,哐啷啷地乱转了一阵,最后趴在地上不动了。
艾伦怒视着这间毫无特色可言的白色小房间。第二十次,也许是第一百次,或者是第一千次,他冲过去撞在紧锁着的门上,希望也许这一次他能把那个看不见的门铰链撞开。
像过去一样,门没有被撞开,而艾伦这么做的收获只有一个:让他自己的蓝色连体服变得更加肮脏不堪。
艾伦又一次把眼睛凑近门缝,试图看见外面的情况,任凭他如何扭动脖子调整脑袋的角度,都是徒劳无功。
他拖着脚步从门边走回到房间中央站定,抬头向天花板望去。尽管他没有发现麦克风或者监控摄像头,但他肯定自己是被监视着的。“你们听得见我吗?”他指着地上的那摊食物喊道,“看见了吗?我绝食,除非你们给我一个答复。”
没人回应他。伊莱亚森走到弄脏的墙边,看着那堆汤水淋漓的炖菜、芦笋和果冻。他的胃“咕噜噜”地轻声抗议了几下,但他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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