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四辑)
我从银行取出奶奶的钱的余额,去到旅行代理处,拿到一张去巴西的巴西利亚的来回票。
黛安娜在寓所外面等我。星星闪烁的超短裙一定会使醉鬼闪一个跟斗的。“晦,黛,”我说,把派克大衣领口拉拉紧。“你准希望那套服装现在是缝毛边的。”
“什么?”她问,还是略带着外国口音,张开一双大大的湛蓝色眼睛。
“没什么,”我说。“进来,我在收拾。”
“你又要走了?”她问,声音里有点失望。如果不是她而是别人,我一定会认为她也许感到孤单了。“可是史蒂夫·特雷弗说你要呆在家里一段时间。”
“是的,呆一段,”我对她说。直到六点半钟,坐飞机去巴西利亚。
“你觉得从寒冷的阿拉斯加回来,需要换个热的地方?”
“当然。我知道你对此是不能理解的,黛安娜,那个地方太干,我觉得就像是一条离水太久的海豚。我的皮肤都裂了缝,干了,我的体重也增加了几磅。所以我要去修理修理。”
“你能及时回来参加我的宴会吗?”她问,朝我贴在冰箱上的她的照片点点头,然后翻翻堆在厨房小餐桌上的邮件。来自“青春泉”的电传就在顶端。
“我不是没地方去了,非得花五千块钱把体形瘦下来不可。”我向她保证。
“那可是不小的一笔钱啊,埃塔,”她说。
“是啊,而且我的经济计划还是紧巴巴的,”干脆把她想说的话抢先说了出来。我真希望她走开。是的,我知道我可以在圣诞节多捐些钱给无家可归者、艾滋病研究部门或生态治理方面。祖母遗留给我钱大概是想让我买一支来福枪、一辆小货车,或者一份退休保险。祖母比我(迄今为止)还胖,她是个呱呱叫的厨子、一个好枪手,她在俄
克拉荷马州西部长大,年轻的时候同牧民一样用绳子套牛,给牛烫烙印。她的钱是卖油井得来的,我不能肯定她对我花这么多钱去减肥会怎么想。不过,我从来没有去过巴西利亚或巴西,能不穿制服去什么地方逛逛总是好的;此外,作为一名职业空军军官,我已经有了枪支,飞机驾驶执照,退休汁划,保健计划,有补贴的住房,并且还能买一辆车,如果我想卖掉它的话,还可以换两辆小货车。
我所缺少的是目睹一下爱琴海的水色,以及浓浓的黑色卷发直拨到肩上的人们。如果我有那样的头发,我一定把它梳成辫子盘在头顶上,免得卷进机器里边去,这也才合乎规定。黛安娜那副星形耳环在她发卷拱卫的耳廓上方闪闪发光。我遇到她的头一年,她就送了我一副同样的耳环。现在还裹在纸巾和棉花里,同我的勋章、旧的级别标志——中尉的铜徽和上尉的银徽,一起放在史蒂夫送我的朝鲜茶叶盒里。
我怀疑他们能不能在一个月内使我的头发长到肩头?
找从电视屏幕上瞅见了黛安娜和我的形象。她的臀部只有我的一半大。
“这个巴西利亚的什么地方是个休养地吗?”黛安娜仍带着外国口音。她的英语确实很好,甚至在公众场合或做事情的时候还能说美国成语,但是在朋友中间,她就放松了,说话的声音有点像住巴的孙女。“你在阿拉斯加是不是过得挺紧张?你想同我谈谈吗?”
“不是特别紧张。不过,也的确是紧张的。我在那里的时候,大多数天气是零下50度到零下70度,基地关闭,我放假,饭厅供应热的快餐,太冷了没有地方可去。
我锻炼了一年才减掉75磅,六个月后又长回来了。我就想去一个地方,把它甩掉,这样,我去参加你的宴会就会好看些了。怎么样?”
“可是,埃塔!五千块钱!他们拿你这么多钱能为你做点什么?他们许诺你变美,可是你已经——”
“别说好听的啦!我有一副好性格,一身好皮肤,只要你认识我、喜欢我,也会认为我还长得不错。你是爱所有的人的。史蒂夫爱我,尽管,我要是长得像你那样,他会更爱我的。黛安娜,我知道你的好意,我感谢你的关心,但是有些事情,下是一个美丽如阿芙洛迪特、智慧如雅典娜等等等等,更不必说永恒保持二十妙龄女郎的面孔与身体的女孩子所能理解的。我们这些凡人上了年纪之后,脸上就有了皱纹,身体就发胖。从前会来追求我们的男人,现在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就像我们是看不见的人。有些男人说是爱我们,实际上他们不禁还在想要娇小玲珑的小娘们。我一辈子部在穿制服,我从没有一套晚礼服。在所有的官方场合,我都穿一身蓝,就像一个处理违章停车的女警察,而太太们都在穿绸着缎。我希望在我穿上一套绸衣服后不至于像个热气球。我不想用45分钟的时间才能伸进一条紧裤腿而不致于把裤于抻裂。就拿你的宴会来说,我不想只有好皮肤和一张还算漂亮的面孔。我想成为众人注目的中心。我想成为流线型的,哪怕一生中只有一次。行吗?如果要花五千块钱,那就花吧。好了,原谅我,宝贝,是该去机场的时候了,我得开始动弹了。”
当然,没有问题。除了像阿芙洛迪特那样美丽、像雅典娜那样智慧,黛安娜还像海格立斯那样强壮,她把我同我的背包和衣服袋举起来,飘送到机场入口还有一点点富余时间。幸运的是,那天是顺风,而且风力相当大。我感觉就像是一头大象被一只蜂鸟叨着飞,可是没有人提醒我,其实可以就这么着偷偷地登上飞机,而她则在挡开崇拜者的追问:没有翅膀,没有斗篷,没有喷气设备,没有任何别的东西,她怎么能飞?
此后,我的航程既无激动人心之处,也不是没有效果,总之,路程不短。首先,我得把我的尊臀塞进那种把双腿夹紧的机座,膝盖不得不凸起来,以至放下吃饭的小桌板时,小桌板不得不翘着。飞行13小时,中途停过墨西哥城,终于降落在巴西利亚。当时我还有一点时差不适。仿佛见到一个漂亮的金发碧眼的男子,身旁有两名年龄比我稍大的女子。其中一名妇女同我一样,重量在臀部,穿一件开领衬衣、一件粉红与白色条纹相间的套衫;另一名妇女的重量在胸脯,两条腿也很粗,穿一条中等长度的紫色短裤、一件紫红色的薄纱衬衫。两位妇女都有各自的发型,三张白脸在拉丁美洲人的人群中显得很突出。
我正想把目光挪开以免无礼,恰看到了那位男士手中举了一个牌子,秀丽的笔迹写着:“E·坎迪小姐”。
我把两个袋子甩给他们,金发碧眼的男子毫不费力地搁到了小推车上,然后向我伸出了手。“我是利昂,是‘青春泉疗养所’的。你是到得最晚的了。我们就走,好吗?”
“好啊”,我说。我还在捉摸他的口音,是一种北方的陡峭音同南方边疆的平缓音的结合型。他把我们装上机场用的高尔夫小车,缓缓地出了过厅,穿过灼热的午后阳光暴晒的柏油碎石路,来到了直升飞机停机场,一架“轻便四轮马车”在等着我们。
从轮廓看,这是一架标准的军用“契努克”,长身子,可以舒舒服服地坐20到30个乘客。然而,漆的颜色不同。水平旋翼伪装成棕榈树树叶,机身底色是鲜艳的粉红色,上面有花、鱼、美人鱼、太阳、彩色蝴蝶等民间艺术图案。两位女士:阿黛尔·麦肯齐夫人与弗兰·莱博维茨夫人,都是萨克拉门托人,显出“小事一件”的样子,不怕坐直升飞机。
机舱里边,装饰华丽,有空调,略有香味,有轻盈的音乐声,有酒吧,有品红的腰扣把你扣在酸橙绿色的座椅上,然后利昂给我们端来饮料,这种饮料配有维纳斯捕蝇草的叶子。我目不斜视地吮吸着饮料。
当然,发动机一启动,音乐声就被螺旋桨的响声盖过去了,不过,有音乐的想法还是不错的。
座椅的颜色虽然有点可笑,倒是同沙发一样宽大。由于飞行30个小时大部分时间都很不舒服,而且付了比平常机票高得多的钱,我喝完饮料就把头靠在酸橙绿色的枕上,昏昏睡去。飞机穿越巴西利亚上空,飞过贫民区,飞过大丛林,直到引擎声有了变化才把我惊醒。弗兰同阿黛尔兴奋地朝窗外点点触触。
“噢,利昂,”弗兰吸了一口气,引擎已熄火,水平旋翼已停上。“多么壮丽?”
这样的惊叹毫不过分。利昂把时间掌握得真好。画下这样的景色吧:印加城在月光下复活。有无数台阶的金字塔浮现在树尖上,沐浴在月光卜;下面,喷泉在彩色灯光中跳跃,夜晚弥漫着白色厚瓣怪花与潮湿雨林的气味。利昂把直升机停泊在金字塔旁边,告诉我们,指导人员将来陪同我们一个小时后去吃饭。
弗兰同阿黛尔的房间(也许是坟墓)相连,同我的房间隔一个铺着地毯的过厅。她们像鹦鹉那样不停地说着话,回他们的房间去了。我把行李往床上一扔。吃饭前,我需要洗头、冲澡,好醒醒神,同时也为了吃了饭就可以上床睡觉了。但愿这次没有我上次去的一家疗养地那样有纳粹训练青少年式的柔软体操活动。
房间里有一个杰库兹大浴缸,可是目前我不想用它,宁可要简朴的淋浴头。我的短发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用毛巾擦干,但由于空气潮湿,满头都成了弯曲的小角,从脖颈往上,看起来就像是只刺猬。一条米色的水洗绸裤子、一件白色的上宽卜窄的上衣,是我带来的最讲究的衣服了。但愿胸前不要溅上什么,要溅上了的话,这里也有洗衣房。我戴上一个木质的项圈,上面有小犀牛和小斑马,为了打扮一下嘛。同制服有关的东西,我一样也没有带来。这次行动是为了埃塔·坎迪这位女士的利益,不是为了坎迪上尉这位兵士。
迄今为止,这个休养所的气氛给我的印象是,宴会的主菜很可能搁在祭坛上,厨子把一头不幸的动物的心脏扯出来,当众剖割烤炙还在扭动的尸体。看到他们已打破印加的模式含糊改用某些殖民地的模式后,才放下心来。这个休养地的餐馆是一座不高的、风格杂乱的木结构,三面朝向一股宽阔的喷泉和水池。带有游廊的大花格玻璃窗把我们同星星月亮隔开。木质的活动遮板都朝后推,以便于我们欣赏月光水色,天花板上垂下来的风扇懒洋洋地转着。
我的“护卫”是一位萨拉查先生,“叫我卡洛斯”,一个皮肤深肉桂色的家伙,有一对闪光的眼睛,和一口专业赌徒的牙齿。他看起来比我小六岁,诚恳、迷人的目光从一盘绝妙的鱼片和一盘顶上搁着红花和橙色鲜花的凉拌生菜上射过来凝视着我。何处飘来轻柔的吉他声。我非常不喜欢这种调情的气氛,除非我想同什么人调情,或者喜欢什么人向我调情。
“那么,卡洛斯,”我说,“五千块钱我能得些什么?
我估计饭菜会是一流的,可是我没有想到在一个减肥中心,什么东西都那么奢华。”
他咧嘴笑笑,一根手指放到唇上。“请求你了,埃塔,不是减肥中心!我们要是收你五千块钱让你进一个减肥中心,那么,把这个中心放在衣阿华州或内布拉斯加州就可以了。此地是恢复青春与美丽的中心。”
“好吧,我们瞧吧,”我说。
“是的,饭菜是一流的,”他说,“你是一位聪明的女
士,也许是一位官员?我要是拿你的钱开玩笑。我就会得罪你了。你交的费只包括治疗。房费、饭费、交通费和其他服务费,都要另外结算的。”
“我能有一张价目表吗?”
他脸色变白,然后又讨好地咧嘴一笑。“以后会同你结帐的。如果你对服务不满意,你总可以作废你的支票,不是吗?不过你一定会满意的,我向你保证。而且你还会再来的。而且你所有的朋友都会同你一起来的。因为,我亲爱的埃塔,我们会让你变得这么年轻、这么苗条。这么漂亮,你会希望永远保持这个模样的。”
“是吗?”我问,瞧瞧周围成双配对的客人,都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偶尔有两个男人或两个女人在一起,分散在屋里。“这儿有新结业的人吗?有任何庆祝活动吗?——我是说,除了露露,能第一个亲眼见到治疗结果吗?”
“你看见的就是,”他说,“我们在杂志上的文章中谈到露露,是一种例外的作法,此外,我们也不想让顾客现在就搞庆祝。不管怎么说,你愿意看看我治疗前的照片吗?”还不等我回答,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给我看:
一个长相不错、身躯肥硕的70岁老头。我在眼前这个年轻人的面孔上认出了那个脏老头的那双眼睛。
“你的祖父这么个年纪就算漂亮的了,”我把照片交还给他。
“我向你保证,女士,这不是我爷爷的照片,这是我本人6个月前的照片。又老。又少活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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